“我记得我离庄的时候你就已经跑出去了好几天,别跟我说,到现在为止,你都没回过庄里?”康宁靖盯着手心中的毛球质问,没等到毛球的回答,却见它越缩越小,越缩越圆。
毛球这般无赖的逃避行为,康宁靖也拿它没办法,正想作罢,却发现鲜红的血从他双手的指缝间渗出。
康宁靖举起毛球一看,发现毛球腹部的棕毛已经被染成红色。
毛球见康宁靖发现他的伤口,慌忙拿两个爪子去捂住腹部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却暴露了自己的爪子上也都是血,爪尖还有其他野兽的皮毛和碎肉。
康宁靖踢了踢背后躺着的尸体,问毛球,“是你救了我,杀了刚刚的野兽?所以我现在才安全的?”
毛球点头,但很快又拼命摇头,一个爪子指了指上山的路,另一个爪子揪着康宁靖的衣领,似乎很急躁的样子。
康宁靖以为毛球的意思是要他快点到潜龙剑宗,这样才能替它疗伤,于是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带替它简单包扎后,便专心致志的顺着石板路往上山跑,不敢再有丝毫的分神。
不知跑了多久,天暗下来,他居然望见左前方有火光,等火光近了,透过树丛的缝隙,隐约可见几个装束一致,提着灯笼的青年,均是白衣黑靴,腰系佩剑,想必是潜龙剑宗弟子。
但这几个潜龙弟子均在石板路半米之遥的树林内,康宁靖正欲前去同他们一起回潜龙剑宗却被毛球又拉住衣领。
毛球在康宁靖怀中竖着耳朵,似乎在仔细的听着什么。
毛球指了指上山的路,看向康宁靖的眼神居然有些强硬。
康宁靖无奈,只好又得往上走,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几个潜龙剑宗弟子在的地方有拔剑出鞘的声音,随后是几声不同的人发出的惨叫,惊飞一大片停栖在树枝上的鸟。
林中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被灭掉,在大雾中,一切又开始沉寂,又有鸟从天空飞回那片树林,就像不曾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
康宁靖这时才懂毛球的点头与摇头,又拼命叫自己往山上走的意图。
康宁靖的剑术的确不算好,但轻功还是可以的,脚力也不错,他屏息跑出一段距离后,才敢喘气,边喘边继续往山顶跑。
也不知他是造了什么孽,来潜龙剑宗送个请柬,路上居然遇上了这种事。
山风呜咽,引出雾冥山群兽此起彼伏的嚎叫,雾又大了起来,康宁靖连怀中的毛球都很难看清,更别提脚下的路了。
毛球在康宁靖的怀中一动,又把耳朵竖了起来。
这次康宁靖也听见,就是在这片浓雾之后,有人在说话。
“师兄,负责前去迎接康宁庄四庄主的莫师弟还未归来。”那个温和的男声顿了顿,“一个时辰前出去巡山的几个弟子也还没回来。”语气中透着忧虑。
“嗯,”另一个冷硬的男声响起,与前一个截然不同,“你同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康宁靖与毛球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到潜龙剑宗了!
穿过浓雾,潜龙剑宗就在眼前,有几个潜龙剑宗弟子见到他,立马警惕起来,欲拔剑。
康宁靖连忙上前,递上请柬,“在下康宁靖,康宁庄四庄主,奉吾师天机子之命,特送请柬来潜龙剑宗。”说罢,长舒一口气,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霎时间就松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腿以经难以迈开步子。
“请帮……”康宁靖刚先叫潜龙弟子帮怀里的毛球疗伤却发现毛球早已不见,他欲回身去那片大雾中找,却连转个身的气力都没了。
见康宁靖摇摇欲倒,两个潜龙剑宗弟子上前扶他进潜龙剑宗,另一个跑去禀报掌门。
康宁靖打量着潜龙剑宗的构建设计,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青年剑客迎面走来,身材欣长,面容俊美。
在康宁靖两侧的潜龙剑宗弟子见到他便齐声道,“顾绪师兄。”
原来那名青年剑客就是顾绪。
康宁靖暗暗打量着顾绪,很快摇了摇头:看顾绪的桃花眼,肯定招蜂引蝶,不够专一,不能守身如玉的男人,配不上他师姐。
顾绪见康宁靖一脸狼狈,衣服袖子双手都满是血垢,皱起眉,语气自然也就不好,“师傅请康宁庄主去书房一见。”对潜龙弟子道,“你们带康宁庄主去书房。”说罢便走了。
康宁靖本就不喜欢顾绪的长相,又见顾绪言语中难掩张扬,直接将这不喜欢上升了一个档次,心里暗骂:死桃花眼,你还敢嫌弃小爷,你皱眉算哪个意思啊?觉得我脏入不了你的眼就直接说出来!
去卓风雨书房的路上,其中一个潜龙剑宗弟子似乎看出康宁靖的不悦,对康宁靖道,“康宁庄主,顾绪师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别见怪,整个潜龙剑宗也没几个人受的了他名门少爷的脾气。”
“小安!”另一个潜龙剑宗弟子用眼神警告正要滔滔不绝的齐浩安。
齐浩安不以为意,“难道不是吗?整个潜龙剑宗能受得消他脾气的也就青箫师兄,即使顾绪师兄是武学天才那又怎样?大师兄不是吗?大师兄也没像他那样嚣张啊!”
原来顾绪是嚣张又有大少爷脾气。
听着齐浩安的话,康宁靖虽然一声没吭,心里却撇了撇嘴,瞬间就对还未谋面的段桐有了好感。
离卓风雨书房还有两三步路,齐浩安对康宁靖指了指掩着的门,“这是师傅的书房。”然后和另一个潜龙剑宗弟子离开了。
书房内很暗,卓风雨只点了一盏灯,火的亮光在四壁跃动,康宁靖环顾了一下,发现书房内挂着许多剑,有完整的,有断裂的,有在剑鞘内的,还有剑身生锈的。
卓风雨的长相和康宁靖印象中的差不多,只是眼角多了些细纹,更高了些,整个人没有戾气,很是平和,在见到康宁靖是何等惨样后,眼底很不厚道的有了笑意,虽然仅出现一秒便藏匿起来,但还是被康宁靖所察觉到。
“康宁庄主,似乎我们每次见面,”卓风雨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之前的一次见面,“你都很是狼狈。”
康宁靖忍着骂人的冲动将请柬交予卓风雨,心里默想:等你徒弟到康宁庄了,看我不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卓前辈可知我在上山时发现几名潜龙剑宗弟子的遇袭身亡?”
提到这个,卓风雨觉得对康宁靖有些愧疚,“是卓某大意。”
“那雾冥山中的是?”康宁靖问。
卓风雨合上手中请柬,眼中精芒一现,“这个,等会便会知晓了。”
第三章:来者不善
卓风雨成竹在胸,唤弟子领康宁靖去厢房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又往火焰愈跃愈灭的灯中添了些油。
陡然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油灯里浮动在油面上的些许灰烬。
康宁靖并不知道,他抱着毛球跑上来时,在那片浓雾后对话的潜龙弟子是段桐与青箫。
段桐,称他为卓风雨最杰出的弟子一点也不为过。
即使不在江湖中的人,像康宁靖的师姐康宁薇康宁涛,也对段桐的名字早有所闻。
在段桐还未加冠之前,就有许多江湖有名的用剑高手败在他的渊龙剑下,待他加冠后,其师卓风雨更是把潜龙剑宗的至高心法归元七变诀传授给他。
归元七变诀由潜龙剑宗开派宗师江达所创,是无数江湖人趋之若鹜的武功心法,共有七层,当年江达仅修炼到第六层放眼天下已无敌手。
但很奇怪的是,自江达之后,二百年间,历代潜龙剑宗掌门都修炼归元七变诀,却再无人能修炼至六层,大多数人苦练一生至死也只停在第五层,有的在第四层后便止步不前,甚至还有一代的掌门自己挥剑斩下自己的左臂,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咬舌自缢。
段桐已将归元七变诀修炼至第四层,天底下能做他对手的包括卓风雨在内,不会超过十人。
青箫在江湖中的名气不如段桐顾绪,正同他武学上的天赋不如段桐顾绪一样。但相较于段桐的寡言冷峻,顾绪的锐意张扬,卓风雨更喜爱青箫的性子,细心缜密敛藏锋芒。
段桐和青箫没走多远便找到了卓风雨派去接引康宁靖的弟子莫乐和。
只可惜,二人找到的是莫乐和不完整的尸首。
青箫提着灯笼照在莫乐和脸上,莫乐和惊骇的表情和泛青的眼珠传递着他死前最后的信息。
莫乐和身上的白衣已被污血浸透,左袖管空荡荡的,手臂与佩剑均不翼而飞。
莫乐和脚边还有被溅红半边的灯笼。
灯笼……!
青箫熄了手中灯笼的火焰。
现在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雾冥山黑魆魆,伸手不可辨出五指,青箫明白不能亮着灯笼让自己和师兄陷入敌方在暗我在明的不利局面。
当人肉活靶子,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段桐早已视夜如昼,有无火光指引对他而言都一样,但青箫哪有段桐那样的武学修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的眼睛极不适应,就像是眼睛上被蒙了块厚厚的黑布。
“师兄,我们不继续往前走?”虽然暂时看不见,但青箫与段桐自拜入卓风雨门下便朝夕相处,青箫对段桐的气息是在熟悉不过的,他发现段桐自灯火熄灭后就一直静默未动。
没等到段桐的回答,青箫的一只手却被人握住。
青箫错愕,“师兄?”
“跟紧我,”段桐语气比平常更加冷峻,“来者不弱,小心防备。”
段桐握着青箫手的力度不大,似乎只是给青箫在黑暗中引路。段桐的手本有些凉,因常年练剑所以留下有许多茧子。而这些茧子摩擦着青箫的手心,让段桐的手渐渐升温。
而从手掌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感觉,让青箫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的小指无意间触到一丝异样。
青箫蹙眉,细细摸了一遍。
下一瞬,段桐便放开了青箫的手。
在段桐手上有一条不宽但是很深的伤疤,根据还没结痂这一点,应该是近几天用剑所伤。
“你刚刚在做什么!”段桐呵斥,语气冰冷中夹杂着怒意,但细细听来,却有恼羞成怒的味道。
青箫刚开口想解释,但一句话没说又闭了嘴,思忖着该怎么说。
今早,同是潜龙剑宗弟子的段录器便来找过青箫,讲的就是段桐的事情。
段录器姓段,段桐也姓段,这并不是巧合,因为段桐便是段录器的兄长。
虽说两人是亲兄弟,但从方方面面看,都不相像。
那时一向快言快语的段录器在青箫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清楚,让一旁认真倾听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青箫很是无奈。
直到后来有弟子在门外对青箫喊青师兄,“大师兄叫你过去一趟”,段录器才一咬牙,把自己看到的和心里所推测的一股脑统统倒给了青箫。
段录器知道段桐在修炼归元七变诀,段录器也知道潜龙剑宗中修炼归元七变诀而疯而死的大有人在。虽然他与兄长段桐不亲近,但毕竟血浓于水,他也关系自家兄长安危,他自段桐修炼开始就一直暗暗关注着段桐,未曾见过段桐有何异样便放了心。
谁知在几天前段录器巡夜巡完经过段桐房间时,却听见段桐房间有拔剑声,原来段录器还以为兄长遭人暗算,谁知冲进兄长房间一看居然是段桐自己拔剑往自己的手掌上深深砍了一刀,砍完后,段桐盯着自己流血的手好一会儿,随后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叫段录器出去,并且勒令段录器不得将他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