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忿忿的洗完澡后,康宁靖还是用了青箫送来的药。
康宁靖下楼的时候,发现自己占的那张桌子上只有饭菜和他的佩剑,他带来的鸽子不知所踪。康宁靖以为是鸽子醒后,又重新飞回华毅那里,生气的拿筷子直戳碗里的饭,等气消了,碗中的饭也已千疮百孔,目不忍视。
有伙计正在收拾邻桌的残羹剩饭,康宁靖一系列的举动尽收其眼底。
康宁靖突然瞪了那个伙计一眼,表情凶狠,问“看什么看?”
伙计立马低头,战战兢兢地继续收拾。
菜其实还是不错的,荤菜素菜都有,中间的汤还冒着腾腾热气。
康宁靖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放入嘴里,没嚼几口便发觉土豆丝里还有切得很细为数不少的青椒。
而且,这个青椒比他以往吃过的青椒加起来都要辣。
青椒的辣味刺激着康宁靖的味蕾,康宁靖舀起一大勺汤顾不得吹凉,直接往嘴里送。
热汤的烫嘴倒是让舌头麻木了青椒的麻辣,但康宁靖盯着那个汤傻眼了。
他现在才发觉,那汤里头的主料好像是……好像是……
“客官,我们店掌勺做鸽子汤可是很有一手的,您觉得味道怎么样?”店小二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告诉康宁靖不愿知道的真相,“掌勺的说,您这鸽子肉质肥美,吃起来肯定不错。”
果然是那只鸽子……
虽然华毅是很可恶,但康宁靖没想过把这仇恨延续到华毅的鸽子身上,鸽子是因为华毅而无辜枉死的。
他连鸽子的模样都没看清楚,鸽子就死了。想到这个,康宁靖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他放下筷子,叫店小二可以把饭菜都收拾了,静坐了片刻,突然问店小二,道,“鸽子身上有带书信之类的东西吗?”
店小二摇头。
没有书信?康宁靖想了想,又问店小二,道“难道你不觉得我的鸽子和平常的鸽子不一样吗?”
店小二摇头遥到一半,回答,“客官,你的鸽子其中一个爪子的爪尖被染成红色,这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把鸽子爪尖染红?好像是一个门派标记信鸽的方式。狂刀门?惊雷堂?还是寒暮阁?康宁靖隐约记得师傅天机子有提过。
他向一脸不放心的店小二摆了摆手,劝慰道,“那个啊,应该是我带它去染坊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一只普通的鸽子。可我不喜欢把鸽子炖汤,我还是喜欢烤着吃。”结了账,径直上楼。
康宁靖本以为自己在一天干了那么多蠢事后,会躺在床上反思再三,彻夜难眠,谁知头刚沾上枕头就勾出了瞌睡虫。
而真正辗转难眠的,是青箫与段桐。
旅店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床并不大,若是青箫和段桐都躺上去,难免有些拥挤。出于这个考虑,段桐本想把床让给青箫,却不料青箫坐在床边问段桐是睡靠里的一侧还是睡向外的一侧。
既然青箫都这么问了,段桐自然不能拒绝师弟的一番好意。
段桐自己解剑置于桌案上,却要求青箫把剑随身携带,即使是在就寝的时候,也不能离开手边。
青箫侧身躺在床的外侧,背对着同样侧身躺着的段桐,闭上眼,脑中思绪万千。
怀中佩剑凹凸的纹路印在手臂上,坚硬冰冷。
这种刺骨感,让青箫即使摈弃目前所想的一切,依旧无法入眠。
桌上的渊龙在剑鞘里沉睡,但外表的沉静华美掩盖不了杀器嗜血的本质。
有多少人丧命在渊龙之下,又有多少人为打败手持渊龙的人前赴后继。
青箫想得入神,却听段桐开口,不知道说的是青箫还是自己,“睡不着。”
“你我好像从未同塌而眠过。”沉默半晌,段桐又道,“你和顾绪从小就关系比较好。”
听段桐提到顾绪,青箫有些无奈,终于开口,“因为顾师弟入门的时候小,师兄你只专注于剑道,师傅才嘱咐我多多照顾顾师弟。”
言外之意颇有“照顾顾绪本是师兄你该做的事,师弟我都帮你做了,你还不高兴,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感觉。
段桐倒是真不知道青箫是受卓风雨嘱咐才特别照顾顾绪的,如果从小就脾气恶劣态度嚣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顾绪让他来照顾,估计渊龙要破例沾一沾同门的血了。
“青箫……你……辛苦了……”憋了老久,段桐才来了这么一句,青箫乍一听,觉得十分喜感。
两人每聊上两三句,沉默一段时间,再搭上几句话,又沉默一段时间,就这样一直维持到东方既白,金鸡报晓。
一夜无梦的康宁靖醒来,匆匆整理完行礼下楼,发现段桐青箫没起的比他早多少,也是很匆忙的样子,脸色不好而精神奕奕,形成鲜明的反差。
第十二章:旭阳城里失火
段桐青箫康宁靖三人继续赶往旭阳城,途中又遇上了华毅。
华毅穿的还是昨天见面时的葛布衣,背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木板箱,看样子应该是要到雇主家去干活。
康宁靖骑在马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轻蔑的看着华毅走过,似乎昨天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不是他。
在路上,康宁靖问青箫他们那天遇到了什么麻烦,后来为何会出现在古家村。
关于青箫段桐为何会出现在古家村,之前康宁靖问过华毅,但就是把华毅打死,康宁靖也不信华毅回答他的是真话。
“路上遇伏,一时大意”回答康宁靖的,是段桐,并且还附赠他一个你若再问我便动手的眼神直接被他判定为恼羞成怒的表现。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康宁靖一点也不觉得被人偷袭得手是件很可耻的事情,只要留着一条命在不就好了。古语也不是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也正因为性命至上,康宁靖没有追问细节,而是把自己之前所想认定为事实。
接下来的几天,苍天似乎总算开眼了,一路上再也没遇上什么糟心事,唯一能让康宁靖奇怪的,就是每次投宿的时候,段桐青箫两人只订了一间房。
康宁靖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路上被伏击掉下崖后,痛定思痛,每晚在同一间房内切磋武艺,精进功夫。但康宁靖在某天夜里,往他们房里窥视想偷师时却发现房间里除了能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能看到被搁置在桌案上的渊龙,其他什么都没有。
又过了一个山丘,周围的景色渐渐变成康宁靖所熟悉的那样,他策马疾行了好几十米,远眺了一下,对后头的青箫段桐挥手,高兴的喊道,“前面的小镇我认识,出了小镇,最多再行半个时辰,就能到旭阳城了!”
康宁庄就建庄在旭阳城城郊,到达旭阳城,就等于三人的一只脚已踏入了康宁庄。
“这次,不知天机前辈可还邀请了其他门派?”青箫策马跟上,问道。
“有,我师姐是天下选夫。”康宁靖没离庄前康宁庄就已经发了很多请柬,他离庄后,估计更多,“狂刀门,燕阳堡,飘渺阁都收下请柬。”
狂刀门门主的孙子,燕阳堡少堡主这两位的确到了该成家立室的年纪,青箫听到并不吃惊,但康宁庄邀请飘渺阁就有点奇怪了。
飘渺阁以研究天象,擅长占卜,知古通今而扬名江湖,现任阁主石潋滟曾与青箫也有一面之缘,是个年方十八的女子。
并且飘渺阁弟子里绝大多数都是女的,除了上一任阁主是男子,还有就是现任阁主石潋滟的小师叔谭诀。
可谭诀三年前上雾冥山与顾绪比剑的时候好像才十二,三岁吧,那他三年后也还没有加冠,若青箫没记错,康宁靖的两位师姐应该都和石潋滟差不多大吧……
“青箫,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康宁靖没看出青箫在想什么,自己反而问青箫,又道,“飘渺阁里哪来男人娶我师姐?”
段桐提醒,“谭诀。”
谭诀虽是飘渺阁弟子,但也习剑,其佩剑名为连城,江湖上也有不少成名已久的剑客败于连城剑下。
顾绪曾与谭诀比剑,那时段桐正在闭关所以错过了与谭诀交手的机会。
虽然那场比试的结果是谭诀败北,但卓风雨却看得出来,整个过程,顾绪都在被压制。
“谭诀?”康宁靖表情甚为吃惊,坚决肯定的说“怎么可能?不可能!”
显然,康宁靖与谭诀很熟。
“哦?为什么不可能?”青箫发现,总能从康宁靖地方套出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康宁靖企图学段桐用眼神逼退青箫,无奈以失败告终。
他讪笑,“反正他不会喜欢我师姐,更不会娶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他以前在扬州青楼听小曲找乐子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时候谭诀就在青楼对面的小倌馆这种事情怎么能和段桐青箫直说?
再者,谭诀好龙阳,石潋滟岂会不知连飘渺阁当家的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哪里能轮到康宁靖对谭诀指手画脚。
马行到过小镇,三人不再停留投宿,直奔旭阳城而去。
在天色全暗的时候,三人穿过一片密林,远远望见灼热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
而失火地正在旭阳城内。
在段桐青箫康宁靖的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火舌包裹着升起的浓浓黑烟,黑烟上方的天空与其说是被熊熊大火的焰色照亮,还不如形容成与这大火在一起燃烧更为贴切。
三人走得越近,越能听见旭阳城里由寂静变得嘈杂,婴儿的啼哭,杂乱的脚步,时不时有人惊声尖叫。
这个时辰,旭阳城的城门居然没关,本应该戒备在城门两侧的守卫们也不见踪迹。
这个时辰,康宁庄里,也有人未眠,独观这场失火。
康宁靖拂去屋外芭蕉卷叶上的水珠,面无悲喜,即便是左上空突然大亮,听到一群人喊着“旭阳城失火了,快去救火!”时脸色也未改半分。
他仰头看着上空,冰冷的面具下,双眼倒映着不见星辰的夜幕。
火在燃到极致后,终会慢慢弱下去,再亮的夜也不是白昼。
不知过了多久,风中飘来灰烬,落在康宁凌的手背上,残留的余温褪为冰冷。
康宁凌的背后没有脚步声,康宁凌却知道是谁来了。
“三庄主,半个时辰前,旭阳城的副城主府失火。”康宁庄在旭阳城安置的眼线众多,其中一个,赶紧来报。
康宁凌听完,未做声,那眼线便继续道,“古副城主今早才回旭阳城,现在被困于府内,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康宁凌瞥了藏匿暗处的眼线一眼,弯腰拨了拨芭蕉叶片下一株花的花蕊,似乎对眼线提供的情报并不是很有兴趣。
一股花香渐渐充盈空气,散发着令人沉醉的奇异芬芳。
在暗处的眼线全身突然开始抽搐,眼耳口都有血流出,一张口,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你……你,康……!”便断气而亡。
康宁薇从康宁凌房里出来,踢了踢眼线的尸体,对康宁凌道,“古柏这是何意?”
“自负的挑衅。”康宁凌起身,“我建议师姐还是回绝叶城主,不要引火上身为好。”
“你居然怕了?”康宁薇语气中有些讥讽。
却不料康宁凌承认的爽快,“天底下螳臂当车的傻子的确不少,可未必每个人都愿意当傻子,我亦如此。”说罢,走到房门前,又停住,补了一句,“当然,师姐并不是我。”
谁料康宁薇突然问了一句,转移了话题的中心,“毛球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