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言笑道:“不觉得直接叫名字很奇怪?”江湖人为示亲近时会称兄道弟,但连名带姓一起叫,这算怎么回事?
叶影手一顿,把手上的哨子抛起待它落下时又接住,略微扣紧了手,“那么,阿言,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名字?”
慕容言掩在斗篷下的手一颤,阿言,说起来当年叶影也是这么叫他的,应该说医谷的人都是这么叫他的,现在也是,他的舌尖动了动,终究启齿抛出了那个名字,“叶影……叶影。”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底有叹息声,他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花蝶姑娘,帮忙打盆热水来,你们谷主该换药。”
花蝶转着乌黑的眼珠:“啊?哦,好!”她慌忙出去找热水了。
叶影手指上挂着那根银链,哨子在空中摇摆着,“阿言,不能送我么?”
慕容言再听一次叶影这么叫他,手仍是颤了颤,他握紧了手,笑道:“说起来这并不是我的东西,是家里的东西,也是用来联络家里人的,不方便送人。”
叶影笑了,偏头看着慕容言,“那拿一件是你的东西来把它换回去?”
慕容言眯了下眼,他有些头疼,他想着自己似乎该吃药了……恍惚中,叶影似乎仍是那个漂亮的少年,又看上了自己某件东西,向自己讨要……慕容言笑叹几声,他着实没想到这一幕会重现,但他身上甚少带此多余的东西,倒也想不出有什么能给叶影的,他拿了块令牌抛给了叶影,“现下我只有这个,你喜欢什么,改日我买了送你,再把这令牌换回来吧。”
这令牌不知用什么铸成的,漆黑发亮,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有繁复的花纹环绕着慕容言三个字,武林盟的府主都有一块这种令牌,上面刻着各自的名字,在紧急状况时可用作信物。
叶影没应声,只笑着把那只哨子抛还了慕容言,他的指尖停在慕容言的那块令牌上,一下又一下的勾划着上面的字,他打定了主意,这已经到了手的东西,可别想他会再松手。
敲门声响起,花蝶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个端着铜盆年轻人,慕容言看一眼就知道这人也是朝暮谷的,前些天他在鄂州城遇上叶影时,见过他身后有这么一人。水放下了,一同放在一边的还有棉布和药瓶,花蝶和那人退出了毡房。
慕容言有几分奇怪地看着叶影,他只是过来看看的,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叶影道:“花蝶还没帮人上过药,真不知道她这次自己受伤了是怎么上药的。”
慕容言摇摇头:“江湖是非多,以后知道不能随便乱跑了吧。”他认命地准备帮叶影上药,把身上宽大的斗篷脱下搁到一边,把手套也脱下,挽了衣袖,舀了水要去净手时,才想起了自己手上的红线蛊,这下可真是骑虎难下。平日里,他都不脱手套,几乎都快忘了手上还有红线蛊这东西,而这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旁边这人,他没好气地把手上的水瓢扔回铜盆里,重新把那他那双几近透明的手套带上,就这样戴着手套净了手,看一眼叶影,“衣裳脱了。”
叶影正托着下巴看着慕容言,闻言便起身宽衣解带,动作倒还算自在,只是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令牌。叶影身上的伤口愈合得不错,慕容言心想朝暮谷的伤药果然不错,伤口不能碰水,慕容言小心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叶影颤抖了一下,“有点疼。”他说,然后把脸靠到慕容言身上,藏住了他有点热的脸。
慕容言扶着叶影的肩膀,过了一会才推了推他,“好了,起来,得把药上了。”
上好了药后,叶影又对慕容言说饿了,花蝶适时送进来了很多吃的东西,慕容言一看,有酒有肉的,他给拦住了,让花蝶去换了素食进来,他有些似笑非笑,“朝暮谷人真的医术高明?受伤了还吃这些荤腥东西?”
叶影偏过头不看慕容言:“我饿了,吃一点又不会怎样。这不是草原么,肉很多,要找饭菜怕是很难。”白日里在那家牧民家,他也吃了不少下去,并没有怎样。
慕容言笑了,他拍拍叶影的手臂,“嗯,知道你饿了,这边是集市,吃的东西应该也会多些,再等等。”
叶影应了声,垂下眼,他就知道在这些小事上任性些,慕容言都是能容忍的,而且还会对他更亲近些。
等吃过了饭,已经快天亮了,叶影便拉住慕容言,“在这边歇下也一样吧,还省得你跑来跑去。”
慕容言看看外面的天空已经有霞光了,便留下了。
可怜江约惟还等着慕容言回去和他喝酒长谈呢,结果慕容言一去不回,江约惟长叹口气,把他给慕容言留的那坛酒也喝了。
黄雀在后
花蝶冲进房间时,叶影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看着安睡中着的慕容言,他想着慕容言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真睡着了?花蝶推门的动作并不温柔,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慕容言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右手平举着摆出了防御的起手式,然后才眼神闪动,并看清了面前的人,他收回了手,顺手把眼前的长发撩开,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叶影对着慕容言一笑,然后微皱了眉看向花蝶,“什么事,有这么急?”
花蝶也发现自己太唐突了,刚才她找了其它几个房间都没看到叶影,便直接进了这个房间,没想到慕容言在这里,也没想到慕容言还在睡,她本来想退出去,但叶影发问了,她尴尬地对慕容言飞快笑了笑,然后对叶影道:“谷主,是出事了,现在外面正在谣传石堡城金家的九龙剑里有东西,有人说是武功秘籍,还有人说是藏宝图之类的。而且有很多门派在路上遭遇了埋伏,都有死伤。这么说不只是我们受到了袭击,其他人也一样。”
叶影晃了一下头:“这你有什么可高兴的。看来事情更麻烦了,阿言,你怎么看?”
花蝶眨巴着眼睛,他们谷主什么时候和慕容府主这么熟了吗,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都有死伤?”慕容言有些着急地问,“有薛莹他们的消息吗?”
花蝶迅速地道:“没有。”
叶影皱了一下眉:“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他们那边还有洛家的人在,再说还在齐继他们也在吧,高手够多了。”
慕容言想了想,慢慢地道:“希望如此。”
前天晚上慕容言去找叶影之后,薛莹他们带着花蝶和齐继他们一起回去和老井汇合,因为花蝶执意要去找叶影,薛莹和贺峻便和花蝶一起离开众人,去找慕容言和叶影,恰好不久后花蝶说她已经和叶影联系上了,知道了叶影他们将会经过那个小镇,他们便先到小镇上等着慕容言他们。
到了小镇后他们发现江约惟也在,大家都连声道有缘,并决定同行。只是不久后薛莹和贺峻接到消息,老井他们再次遇袭,他们便决定回去看看情况,留下花蝶和江约惟在这边等慕容言和叶影。
老井他们没事,倒是洛飞星受点轻伤,据说是为了救了洛流光。
薛莹跳下了马,直接跑去洛飞星休息的马车前敲车门,“洛大少爷在吗?听说你受了伤?”
贺峻苦笑摇头站在她身后:“喂,这样不好吧?”
薛莹故意说道:“有什么不好,毕竟同路,不来看望一下倒不好吧。”
车门打开了,薛莹倚着车门往里看去,洛飞星敞着长袍靠坐在内,露出一片精健的胸膛,结实的腹部缠着一圈白布,这应该是受伤的地方,薛莹大大咧咧地把洛飞星上下打量了一遍。
洛飞星拉上了衣襟:“薛姑娘,找我有事?”
“没事。”薛莹伸手给坐在靠门边不远的洛流光,“流光,过来,和姐姐吃饭去。”
洛流光脸一红,他也十六了,薛莹不过大他几岁,却老把他当小孩子,“莹姐,我吃过了。”
薛莹不理他,探身进车里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下了车,然后一把搂住他,“那就当陪我好了。”她回头和脸色难看的骆飞星对视一眼,冷笑着挑高了眉,然后转回头拉着洛流光走开了。
贺峻摇摇头,跟上他们。
他们在远处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薛莹托着下巴:“喂,你不会是和洛飞星又和好如初了吧?就那种无耻小人……”
洛流光抿了抿唇,用脚蹭着厚实的草地,“那是我哥……再说我要去长天峰,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薛莹瞪着眼:“笨蛋,就那种人,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贺峻拉了拉薛莹:“算了。”
洛流光先是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无所谓地道:“我本来也什么都没有,现在更是这样,我哥还有什么好骗我的。”
杜白在远处火堆边对着他们喊道:“薛姑娘,你们不是说饿了,肉烤好了,过来吃!”
洛流光率先爬了起来,地上的薛莹把手伸给他,洛流光把她拉了起来,薛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无奈地道:“算啦,你自己看着办,有事告诉我们。不过,他真的救了你?”
洛流光点头,有些消沉地道:“嗯,我武功太差,总是要人救……”他本也不是很喜欢练武,本来应该会像个纨绔子弟一样过一辈子,谁知道平静的生活表面下早已经暗流汹涌?
薛莹愣了下,马上笑道:“哎呀,武功可以练嘛,我告诉你,长天峰上的人武功可厉害了,以后你肯定也会成为高手的!”
洛流光不是很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朗月星空,薛莹他们围着火堆睡下了。慕容言这边正准备启程。
叶影的马车很豪华,两头是宽大的坐位,宽到可以让人横躺下,上面垫着又厚又软的坐垫,夜明珠已经挂在车厢顶部,食盒和酒摆放在一边,书整齐地码放在角落里。
慕容言上去坐下后,便捡了本书开始翻看。
花蝶和江约惟在小案几上摆了围棋开始下了起来。
叶影脱了鞋,在慕容言身后横躺下,曲起一条腿轻靠着慕容言的背,慕容言侧过身来看他,“小心点,别压到手臂上的伤。”
“嗯。”叶影敷衍地应了一声,但并不动。
慕容言靠过去搬动叶影的肩膀让他换了个姿势。
江约惟盘着腿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在棋盘上敲下了一颗棋子,“这么说这次追杀你们的人很厉害?居然能让叶谷主受伤?”
慕容言仍侧坐面向叶影,他把先前看的那本书重新拿到手上翻开,“主要是人多,但也的确比之前的那些人好像更强一些,也不知他们怎么回事,老让人来送死。”慕容言真的很为这个苦恼,“什么时候人命这么不值钱了?”
江约惟拿着酒葫芦喝了口酒,哈哈大笑道:“可能真的不值钱吧。”
叶影皱眉想说那些人活该,但强忍住了。他又躺了一会,无聊地伸了手去乱翻慕容言手里的书,慕容言看着他,他似乎毫无察觉。慕容言无奈一笑,他该庆幸现在叶影现在不会乱抢乱撕书了么?不过这些书本来也是叶影的,慕容言把手里的书塞给叶影,自己换了一本。
叶影挑眉,抱了那本书,闭眼睡了。
江约惟歪着头看着正冥思苦想的花蝶,他笑道:“喂,小蝴蝶,别这么认真么,我们来聊聊天……”
花蝶瞪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声点,我们谷主正睡着呢。”
江约惟耸耸肩,还真的安静了,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并仰头看着车顶神游天外。
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也有人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