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吉缓缓地回转过身,“父皇,表皇兄。”他含泪轻唤。眼神绝望、悲凉。
既然是司空镜逼的太子不得不反。那他肯定也早已料到太子今夜会造反,他自然也备有万全之策。
虽然军马都远在边关,一时调不回全部,也不能全数调回,但若真要调一部分菁英回来也并非不能。
加上自己京城的几千军马,以及调回的几千人马,还有那七十七位暗卫,十七位杀手。有这些,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对付司空吉的几十万人。
天下为棋,山川为格,人兽为子。
皇帝与太子是对弈者。梨姜与湮国是对弈者。而他司空镜,只是一个旁观者。
当局者迷,他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玩此局,主宰棋中子的命运。而他,不是一个多话的旁观者,默默地,无声无息的看着一切进行……
“方年为臣不忠,迷惑太子,起兵造反,按梨姜国法,已诛其九族。”皇帝冷声道。
司空吉笑了笑,道“我也是方家之一,按照国法,理应杀之。”
司空鹤满意的点头,司空吉又笑了,“这个脸,你皇家还丢不起。皇后之子,梨姜太子,竟然是一个野种……”
“朕会亲手处决你这个叛逆之子!”皇帝怒喝,顺手拔出司空镜的剑。剑光耀眼,剑风扫过,帘子被切成两半,滑落在地。
一抹红绿光影从皇帝眼前晃过。刺手接住一剑。晶莹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锋。
“陛下当真是狠心,他可是您的儿子。”女子声音冷淡。一身红绿花衫,蓬松如絮,纱衣上绣着各色各样的花朵,百花齐放,她更似花中之王,高贵、美丽。奈何一张绣有桃花的白色轻纱挡住了女子的脸庞,使人只看到了她乌黑秀美的长发,乌亮秋水剪瞳。
似柳叶般的黛眉微微下垂,语气底下几分,“子不孝父之过,陛下乃明君,此事更知该如何处理。”
她是谁?她这又是说着什么样的话?是在劝皇帝在杀司空吉之前先自杀吗?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没死?!”
他们是熟人?
司空镜笑了,微微弯腰,“娘娘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杀头之罪。”
“哼”那女子冷哼了一声。空出来的手使劲一挥。彩衣飞起。一阵强风扫过。殿门关上。司空镜,司空鹤,她,还有司空吉。殿内只有这么几个活人。
“此刻就算是我要杀你,你又能奈我何?”女子不屑的道。
“以你的聪明,你不会这么做的。”皇帝直视着她,已经收回了剑。
女子笑了,“以我的聪明,更不会在方家已灭之后,太子已将死之际才出现。可偏偏这些不该也不会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
“我千万军马就在殿外,你逃不了。”皇帝道。
“你比我更加清楚,此刻你能控制住那千万军马不过是因为有人点了他们的穴道。你在安插了部分人到他们中间,以此来迷惑世人的眼睛,但那只瞒的了司空吉,骗不了我。”女人道。“四个时辰后,他们的穴道自会解开。只要我在拖延四个时辰,梨姜国就真的灭亡了。”
“娘娘果真是女中之凰。”司空镜抱拳,微微鞠了一躬,钦佩道,“司空镜佩服。”
“比起镜王爷而言,我这点算不了什么,毕竟策划这一切的还是镜王爷你。”女人轻蔑道。
叶琰不知何时,也已经潜入了殿内。而且好像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早到。他怀中的孩童被他点了睡穴,此刻睡得正香。可睡得再香,也会做梦,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幕,梦必然也是可怕的。
睡着,口中却发出了害怕的惊呼。
“什么人!”女子喝道。
叶琰抱着孩童从梁子上跳下。皇帝道,“哟,原来是逍遥侯,当时一见,朕真未想到逍遥侯竟然还有如此身手。”
说罢,皇帝又似玩笑的道,“逍遥侯如此厉害,哪里还需要什么保护。真是镜王爷多心了。”
司空镜虽然生气叶琰不顾自己去救别人,可此刻看着他好好地,心里自然也安。只是又出现在这里,他又如何能安。
“你怎么在这里!”司空镜仍旧怒着问道。
叶琰道,“镜王爷能来的地方,为何我逍遥侯爷就不能来。”说罢,叶琰又向皇帝行礼,道,“当初陛下可是容许臣在梨姜国内自由走动的,这皇宫自然也是梨姜国的地方。”
“当然。”皇帝似笑非笑的道。
从两人的眼中,皇帝好像已经看到了什么。可此刻并不是玩笑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是敌人。他们的人无论有多厉害,也抵不过那千军万马啊!何况到时候就算能保住他们自己的命,那么其他的人呢,宫中有那么多的人,宫外还有那么多的人。
女子看着叶琰,叶琰也看着女子。
女子的眼里浮现了笑意,笑的醉人。
叶琰皱着眉头,那女人给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可他却一时想不起他在何处见过这个女人。
女人施展着轻功往后退去。拉起地上的司空吉。
窗棂在她拉起司空吉的那一刻纷纷断裂,似棉絮般散落。外面彩蝶飞舞。蝴蝶的翅膀扇出了许多白色粉末。
粉末散向大地,给众人带来一阵晕乎乎的感觉。
女人似烟雾般的随着彩蝶消失不在。司空吉也已不再。
“她!是什么人?”叶琰问道。
司空镜道,“黑莲谷的人。”
黑莲谷,生存在大地上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这个地方。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地方。里面的人会各种恶样的妖术,杀人于无形,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能确定他们的存在,可他们偏偏又真的是存在的。
“黑莲谷。”叶琰念道。“一个只会变戏法的地方。”
“他们的戏法可不是表演给人看的。”皇帝似叹非叹的道。
他的皇后,是黑莲谷的女人。
十二年前,梨姜湮国交战。梨姜连连战败,眼看就要灭亡了。司空鹤的爱人司空慎也死在了那场战役。战争连续了两年,终已梨姜割让土地,上贡金银了解。
但那并非真正的结束,一次偶然的机会,司空鹤结识了一个黑莲谷的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很妖冶。也很喜欢司空鹤。她愿意全心的帮助他,无所求,只要能做他的皇后,她就满足。
她帮他夺回了自己的领土,不在向湮国进贡。湮国的皇帝又岂会如此善罢甘休。被逼还了土地,养精蓄锐几年,又向梨姜开战。如今……湮国战败,丧太子,皇帝重病,大权没入叶詹之手。战事暂时停歇片刻,不知何时又要继续……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给了女人皇后的位置,可他却做不了女人的丈夫。夺回了天下,他不再需要她,所以远离她,冷漠她。一直给保留着她皇后的身份。后来被逼无奈,皇后无子。她为了他,跟别人生了孩子,那是她的孩子。他说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随着年龄长大,他承诺,将来将天下交到她的孩子的手里。
可她却越来越不满足,或许,她从来就没满足过,女人有了第一次偷欢之后,总还是想着,念着。她又找到了那个男人,感情燃起,为了能够摆脱皇后这个身份的束缚。她逼的他无路可走,逼得他想要杀了她。
最后,他还是下不了手。
一个夜里,她死了。他以为她真的死了。可今日,他才发现,她还活着。黑莲谷的女人那里是那么容易死的。
她恨他,恨他自私,恨他无情。天下是她给他的,她有权拿回。
皇帝叹息着。望着恢复宁静的夜。
夜,宁静成一片死静。
皇帝忽然道,“是朕错了,可有的事,朕做不到……对她,朕一生遗憾。慎……若你活着该有多好,至少有你陪朕一起受苦……”念及受苦一词,他又想到了慕容景央。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天人相隔永不见,风平浪静惜眼前
造反之事已平。因为慕容景央,剩下的事情,都是皇帝亲自处理的,一点也未假手于他人。事过之后关于慕容景央的事,他也只字未提,只当慕容景央又似从前般悄悄地离去了。因此司空镜也落了个空闲,这个冬天,他一直都在忙,忙着如何去陷害别人,此刻,终于安静了。
雪纷纷的天气,寒风凛冽,刚被扫去了积雪的枯黄草地上躺着两个人。眉目如画,面色苍白,略带忧伤,黑袍裹身的司空镜侧过脸看着身畔的人。“阿琰。”
“嗯”叶琰望着白雪茫茫的天空。
风吹过,头顶的树枝摇晃了一下,枝桠上的积雪落了下来。叶琰翻了个身,避开了从上方落下来的积雪。
“你……后悔吗?”司空镜问。
“后悔什么?”叶琰眯上了眼睛,司空镜聆听着他轻缓的呼吸,贪婪的看着他被寒风吹的有些泛红的脸。
“与我一起,你后悔吗?”司空镜问。
叶琰的眉头皱了皱,红唇轻起,清脆悦耳的声音淡淡的吐出,“你调查过我,自然知道我为何会落至今日。我陪你,你一统天下,灭湮国。就当是条件交换好了。很值!”最后两字说的很沉,很用力。
司空镜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身子朝叶琰捋了捋,将倔强的叶琰拥入怀里,“你还在怨我。”
叶琰没有回答,任由他抱着。
“当时我真是气急了,一时未收住手才打了你。”司空镜解释道。“好在你现在没事。”
叶琰沉默着,心扑扑的跳着。是因为这个吗?他真的这么小气吗?
司空镜搂着他的肩。他的头顶着他的下巴。司空镜一撩宽大袍子,将两人盖住,叶琰不自觉的往司空镜怀里钻了钻,想多索取一点温暖,也想多索取一点信任和依靠。
从小就不得不提防着任何人,身边的每一个人,与他为敌的也好,朋友也罢,都只因他曾是太子,与他较好有着不尽的好处。
……阿琰!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司空镜在心里问,他不敢将话说出口。他能够允诺叶琰许多,却给不了叶琰真心。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一世,他的心已经交给了一个叫做习清慕的男人。那么多年了,他忘不了。可他又不想放开叶琰,他想留下这个人,一辈子将他锁在左右。
看着慕容景央与皇帝的结局,他更想时时刻刻的将这人锁在身侧,永不离。
——可这是为何?
很难看清,也很难说清。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不清楚的事,别人又怎么能明白呢。
树的后面,一个小男孩偷偷的望着浅睡的两个人。小男孩纤瘦的身子打着颤,直到他认为司空镜已经睡过去了,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地搓了搓叶琰。
先醒过来的人不是叶琰,而是司空镜,司空镜一双眸子泛着寒光,充满了敌意,盯着男孩道,“你怎么来了?”
男孩害怕的缩了缩肩,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怕……”
“怕就好好的在府里待着。”司空镜凶道。
叶琰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从司空镜怀里钻了出来。站起身,走到男孩的身边,将男孩抱在怀里,“别怕。”安慰的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离镜王府那么远。是怎么来的?”
男孩避开了司空镜的目光,缩在叶琰怀中,“看着你们出门了,我就偷偷的躲在车下跟来了。”
司空镜冷眼看着男孩,似要将他杀了的目光。
叶琰怜惜摸着小男孩的头道,“走了,我们回去,天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