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担心,为何还让他去了。”皇帝斜身倒入软榻,“依朕看,你对他动心只怕比他还要早吧。”
“陛下说笑了。”习清慕很快就恢复了有些消沉的情绪,面色不改往日清冷。“今日是臣疏忽了。”
“你不是疏忽了,是丢了魂了。”
“陛下……”
“好了。”皇帝抬手打断了习清慕的话。“你呀,以你的能力要消除一个叶琰还不简单吗。又何必弄出此番事来,非要将他往黑莲谷里送。再说,司空镜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是一个硬吃硬的人,只要你稍微说一句关心他的话,就是十个叶琰也会被他亲自送走。”
“陛下!您……误会臣的意思了。”习清慕解释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皇帝略带兴趣的看着习清慕。
“……”习清慕顿了顿,一连串的语言从心中流走,却抓不住一句。许久,缓缓道,“臣的意思与陛下相差无异。”
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的沉暗,眼睛却越发的明亮,“说来听听。”
“叶琰是湮国的太子,如果此次叶琰被困黑莲谷,便将叶琰未死的消息告知湮国皇帝,那时湮国必定会出手相救,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吾等趁机而入。此来千古难逢的好机会。”习清慕道。
皇帝笑的更加的神秘。亲自坐起身,到了两杯清酒,一杯亲自递给习清慕。自己举杯饮下,“知朕者,清慕也。”
见皇帝已先干一杯,习清慕也不敢犹豫,举杯尽饮。虽他面上无色,心里却浪潮翻滚,搅得他一颗心上下乱跳惶惶不安。当初他选择向皇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皇帝心中的想法。到时候就算叶琰没有被困,真的灭了黑莲谷,对梨姜也是大好事一件,如果真如二人所料,湮国参于其中!那么,他要担心的就只有司空镜了。这二者,显然前者的成功率为零,后者五层。
看着残局,看着败的可怜的自己。习清慕叹息了一声。起身向皇帝告了辞。
离开皇宫的时候,夜幕已经拉下,灯火照亮的夜空勾起人思绪无限。习清慕选择了一家较偏僻黑暗的小酒楼,要了一壶酒一碟小菜,坐了会儿,总觉得浑身不安,想起来走走。脑子里所想的竟是千山之外的黑莲谷。“唉……”习清慕叹息了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放下一锭银子便离开了酒楼。走在外面,处处喧哗,这座城好像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在外踌躇了会儿,他还是决定跟着前去。这一场为叶琰设下的局,最后却只是害了司空镜。这本不是他应该犯得错误。
习清慕也不明白,自己精明一世,到底何时这般愚昧过。
习清慕翻身上马正欲离去。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习清慕内疚的看了他一眼,“这是陛下的意思。”他说谎了。说了一个根本没有必要说的慌。
“你真让我失望。”习清阑丢下一句,黑色的影子消失在黑夜。
洒满了星辰的夜,绿色的草地上,两人并肩而坐,司空镜将手里的酒壶递给叶琰,“要喝吗?”
“谢谢”叶琰应了一声,并没有伸手接过,目光还锁定在远处,一轮皎月,千万重山,山外,那里是湮国。是他的家乡。
“等灭了黑莲谷,我们就一路向北,然后……”司空镜说着又停住了。一路向北,那里是湮国所在的方向。
“也好。”沉闷的气氛被叶琰淡淡一言打破。“没了黑莲谷,没了湮国,梨姜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他说的实在是太平静了,连一向临危不乱的司空镜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叶琰斜眼看了司空镜一言,道“灭湮国之事不必担忧,好歹我也是湮国的太子,朝中里里外外的事我虽不是每一件都了解,但绝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停在司空镜耳里,使他浑身一颤。
“你怕了?”叶琰的目光轻轻地从司空镜的身上掠过。
司空镜摇了摇头,“如果……”两字出口,他又顿住了。这个如果本来就是不成立的,“我是想说,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叶琰摇了摇头,“天下早晚都要统一,每个人都想做霸主。而你很适合,再加上你承诺过会与我共享山河,所以我没必要后悔。”一句轻描淡写,每一字都巧妙地打在了司空镜的心尖上。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让谁都没有办法的人。他就是有一种可以让人为他心疼的本领,令你无论如何都抗拒不了,能力越是强大,越容易陷入谷底。
在他的面前,司空镜认输了。
“你……不喝一口吗?”司空镜将酒壶往叶琰面前递了递。
“也好。”叶琰接过,也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
夜晚过得很快,他是躺在司空镜的怀里睡过去的。这一夜,司空镜也很安分,没有动手动脚。而叶琰竟然有些期盼,希望两人可以做点什么。
黑莲谷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叶琰很清楚,此次能够活着出来一路北上的机会有多少,他更清楚。这一晚,他也想了很多,所以他也想到了到底是谁要将他往黑莲谷中送,送去的结局如何,他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累赘,而这个累赘偏偏又是无法摆脱的。
天亮了,大军又一次启程了。
长途爬涉,三月已过。
虽然已经入春了,可寒意依然萦绕未散。司空镜将自己的绒毛披风给叶琰披上。
叶琰又随手脱下,还给了司空镜,“这点凉意算不了什么。”
“常年单衣裹身,也就你受得了。”司空镜似怨的道,将叶琰拥在了怀里,“比起披风来,本王的身体应该更暖和点。”
叶琰也没有反抗,只是指着身前的地图道,“黑莲谷终年雾气不散,我们又都从未进去过,若是贸然进入只怕全军都会迷失谷中,不得路返。”
“嗯。听你的意思,只怕你已经有了政策。”司空镜道。
“没有。”叶琰道。“反正圣旨已经接了,这一战固然是要打的,而且只能胜不能败。就算不是皇帝的圣旨,将来要想真的一统天下,这黑莲谷也是必须灭的,虽然黑莲谷地小人少,可她们所牵扯的国家却不少,如今的墨城、景国、莲国、尚央,还有靠北的燕国、凝国都与黑莲谷在暗中签下了不少契约。”说着,叶琰顿了会儿,眉头微微的皱起,良久,喝了杯热酒,吐了口气接着道,“就连如今最强大的湮国也与黑莲谷在暗中有不少的来往。”说罢,叶琰又看向司空镜道,“照目前的状况看来,与黑莲谷为敌的只怕也只有梨姜了。”
“呵呵”司空镜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后悔选择梨姜了。”
叶琰摇了摇头,“湮国如今叶詹管理朝政,此人不适合为王,心胸狭义诡计多端,若是甘心为臣为将倒还能留传出一个好名声,墨城的城主墨玉乃已女流之辈成不了大事,莲国的老国主已经年迈,当下由他十三岁的儿子管理政事,人小、略里不足,实权已全没入当朝将王良英之手。燕、凝而国皆受湮国庇护,如今尚能保我一命的也只有你梨姜了。”每一句每一字,他都说的无比的平淡,可那淌在心里的热泪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司空镜看着他呆滞哀伤的目光,这张平静的面目下,到底是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司空镜不敢想象,带着他来打天下或许是司空镜一生所做的最错的决定,可他希望自己的一路都有这个人陪着。是私心,也是狠心。
风吹着油灯轻轻摇晃,两张俊美的容颜都没有一丝的表情。一个强压着心里的感受,一个揣摩着另一个心里的想法。
静了会儿,叶琰道,“其实,灭黑莲谷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
“嗯。”司空镜点了点头。
“你早已将想到了?”叶琰不信的看着司空镜。
“面对那千万大军对你指指点点,而你又置之不理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不过你一定有你的法子,而且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辅助。”司空镜警告的目光锁定在叶琰的脸上,“不过你别想摆脱我。在本王入土之前,你都别想摆脱本王。”司空镜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叶琰云淡风轻的道,“如果想要摆脱你,我就不会告诉你这些了。”虽说的云淡风轻,眼神却朦胧迷离。
宁静,不对,应该是死静。静的连风吹动火苗的声音都能传入他们的耳朵了。
“阿琰。”司空镜卷起了地图。
“嗯。”叶琰无心应道,映着灯光擦拭着那柄雪亮的剑。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我能在一统天下之后遇上你吗。那样……”
“没有那样的可能。如果你真的是在一统天下,灭了湮国的时候认识我,你所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这是一句实话。以叶琰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在国破之后还屈身与别人的身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到你的尸体。”
这话自然也是真的。敌对的将王,不是你生便是我死。
司空镜听罢没有在说话。叶琰这是在提醒他面对现实,少些幻想。而他,又在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幻想了呢。
这真的是一个谜题,追踪到从前,也找不出这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神马的写完了再修……
☆、雾浓不知路何处,举目只见毒烟绕
夜深了,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叶琰和司空镜潜入了黑莲谷,只有他们两人。两位最重要的人物,做着最危险的事。
谷中山洞、地洞居多,一不小心便会掉入地下,山洞中也都有人在看守。浓雾深处也没有燃烧的火把,只有飞来飞去的虫子。
叶琰往前走了两步,司空镜紧随其左右。剑已经出鞘,浓浓的雾中看不见任何的方向。叶琰从袖中取出一粒夜明珠。司空镜道,“准备真充足。”
“为了不赶在你入土前先入土,我只要如此。”叶琰道,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所有的烦恼都抛开了。现在只有属于他们二人的任务。
快马加鞭的习清慕终于赶到了黑莲谷,然而,当他走进军帐的时候所看见的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人,物都消失了。
“王爷去了何处?”习清慕问。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
大发雷霆一番后,习清慕也想到了那二人的去处,可他纵然再有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追进去。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等消息,等从黑莲谷中传出来的消息。
一日,两日,他所等来的是杳无音讯。
叶琰和司空镜身上所带的食物也已经完了。
而前路依然迷茫无方,两人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司空镜道,“此刻我们的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叶琰道,“你怕饿死在这里?”
“这倒不是。”司空镜道,“舍不得你饿死罢了。”司空镜递过一个馒头给叶琰。
叶琰道,“王爷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是的,他确实已经不需要,因为他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白茫茫的雾里,七彩花瓣散落,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从迷雾中踏着莲步走了出来。“来者何人?”女子脆声声的问道。
“湮国叶琰,梨姜镜王爷。”叶琰应道。并且有礼的鞠了个躬。
“原来是贵客。”女子道。“请!”
叶琰笑了笑,司空镜也笑了笑。司空镜并没有忘记叶琰说过,黑莲谷与湮国在暗中有过多次合作。如今敌国与盟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