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琰睡了会儿,呼吸越来越静,好像已经睡得沉沉的了。
司空镜才靠着冰凉的地面浅休了片刻。片刻过后他将叶琰抱了起来,凭借着感觉,摸着黑暗将人抱到了里间,放在已经许久没有人睡过的床上。然后迎着夜色只身而去了。回到宫里,一切都是空荡荡的。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那是自己做过的一个梦,梦有些痴,有些醉。
回到了宫里,司空镜翻阅了一下案上对放起来的折子,除去关于湮国与梨姜那档子破事外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帝国和百姓之安的事。
司空镜拿起折子,又放下。因着天色又还未亮,不知该往何处,睡呢,又无法入睡,便披上了袍子游走在外。走过长廊,走过小径,又走过一条菊花盛开的□,隐隐中,花丛中竟还有几株夜来香。
香浸心脾,司空镜蹲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指着那花道,“琰儿,你看那花多美?”
他说完话,往身侧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昏暗灯影下的花枝。
偌大的御花园,枝桠伸展,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司空镜又侧过脸往另一方望去,又被另一株叶子茂密的枝桠挡住了视线,从中寻得一丝细缝,透过缝隙,猜想,这一次,自己一定可以掀开那障眼物看到自己所期盼的人,却不知又被一堵假山给挡住了视线。他又绕过了假山,却又碰上了另一堵假山,绕来绕去,眼前没有了花枝,也没有了花香,只有石头堆积起来的假山。
夜风吹得簌簌的响,好像有幽魂在笑。
举目四望,只有从外面照进来的朦胧光线。朦朦胧胧的光线还被风吹的摇晃的厉害,摇来摇去的,地上还有影子在摇晃,好像是来索命的幽魂。
“琰……琰……”司空镜在假山里转着,在寻找着,可他没有找到叶琰,在悬出来的石头上,他看到了一具尸体,尸体没有头颅,身子悬挂在那石头上,那石头是尖尖的,贯穿了整个身体,穿破了尸体的腹部,只见内脏哗啦啦的往外滚着,还有血在流,一滴一滴的,声音清脆悦耳。
“公孙?”司空镜皱着眉头,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将那尸体从石头上接下来,可当他伸手去的时候,却只碰到了冰凉的石头,哪有什么尸体,只有从另一赌假山上倒射下来的影子,还有稀疏的枝影,在那里摇着,晃着。有清水一滴一滴的从石头上滴落,落在地面。
“阿琰!”司空镜手肘撑着假山,手扶着额头,又沉叹一声,“公孙?”久久的,又连着唤出了另一个名,“冷雪……”
“陛下。”清澈的声音从司空镜身后幽幽传来,随着还有一只手抚上司空镜的肩头。司空镜有些惊恐的转过了身。只见习清阑一袭黑衣,踏着无声的步子而来,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是你?”司空镜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冷汗。
“他来了对吗?”习清阑问。
司空镜凝望着他,眼中是说不出的内疚,自己的一时放肆,毁了一个人,也是毁了一段情。
习清阑道,“臣都不放在心上的事,陛下又何须惦记。”
司空镜依然凝望着他,不知如何说,他一直很喜欢习清阑,但那也仅限是喜欢。他自以为是的以为从习清阑身上可以得到叶琰所给他的感觉。他也痴傻的以为,就算没有那层感觉,事后的习清阑一定会离开,虽然这样的做法伤害了一个人,可只要远离了朝纲,就远离了危机。
没想到,这两者可能都没有出现。
习清阑道,“臣可以再配陛下演一出戏。国家上下大事小事,这半月替陛下分忧,陛下可以借此间去了了那段缘。”
司空镜没想到习清阑会突然这么说。本想拒绝,习清阑却抢先开了口,“臣查过那位死去的御医。”
“什么?”司空镜惊道。
“陛下,容臣大胆,此生惟愿于君荣辱与共。”习清阑道。说罢,习清阑又有些后悔了,“臣不会让陛下为难的,暗夜才是臣的归属。”
话听在耳里,酸到了心上。
了却?那段缘要如何了却?
司空镜自知自己所剩时间不多。此刻,他所想并非那段缘,而是那幕后的人。那个人会是谁呢?他想不到!想来,也没有人想得到!有此能力的人,又为何还要玩弄这般把戏?
翌日叶琰醒来的时候都好像是梦一般,若不是身下的痛楚告诉他,那是真的!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司空镜终究还是走了,临走之际,却连道别也不留下一句。就那么悄然无声的走了,走的安静,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
现在,又要做什么呢?
叶琰问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踏千山未知方向,身后人把剑暗藏
晨风吹来,吹醒了睡意,也吹醒了正在沉睡着的‘失落’。叶琰站在含香院前,回眸凝望着那栋陈旧的楼。
外观朴素,初跨门槛只见一片萧索,再往里走却是别有洞天。叶琰望着那破旧的木门,笑了笑,“或许是该说永别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怎么就这么绝情呢?”埋怨的话语,幸福的笑意。
叶琰转身,脚却好像好被钉子死死的钉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司空镜举起还散着热气的馒头,“这个,你会吃吗?”
叶琰微微的咬了咬唇,蒙住眼眸的泪凝结为一滴滴的液体,落出了眼眶,司空镜温柔的抹去他脸上的泪。又忍不住的轻轻的拂过他眉角那道伤痕,“这伤痕倒是美得越发的妖冶了。”
叶琰死死的盯着他,久久的没说话。
“哑巴了?”司空镜道。
叶琰往左侧跨出一步,夺过司空镜手中的热馒头,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玩笑道,“想不到你一个皇帝竟会穷到这个地步?要不随我回湮国混吧?”
“好呀。”司空镜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不过朕可比你要难伺候的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打发了的。”
“那你要如何?”叶琰问。司空镜想了想,道,“你做我的皇后我倒是可以考虑。”
叶琰沉默着不说话,狠狠的瞪着司空镜,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男儿之身,若要他向天下人表明那样的身份,他可不愿。
司空镜笑着在叶琰面上亲了一下,顺势搂住了叶琰的肩,举起藏在身后的包裹,“看,我都准备好了什么?”
叶琰略显惊诧的看去,伸手拿过了包裹,也未打开,清晰的触感告诉他,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些衣物,还有碎银。
“你这是要做什么?”叶琰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被拘束的生活吗,我陪你。”司空镜说着一口将叶琰手中的馒头咬去了一大口,噘着含糊着继续道,“你能抛下一切来寻我,我又怎会弃你于不顾……”
叶琰疑惑着看着他,眼神迷茫。
“你不信?”司空镜费力将那一大口馒头吞了下去,又急着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拧开了盖子,大喝了一口,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是真的。”此时的他,哪有一点往常的样子。
“为什么?”叶琰问道。
“就让我陪你疯几天不行吗?”司空镜犟着央求道。
叶琰沉默了会儿,点头应了。司空镜高兴的似个大孩子一般,一把抱住叶琰,兴奋的喊道,“我的阿琰最好了……”
“放开。”叶琰怒喝道。司空镜急忙放开了他,对上叶琰羞涩的面孔,司空镜道,“我们去哪里?”
“随便吧。”叶琰似并没什么兴趣。
司空镜见状也有几分失望。
叶琰走着顿住了脚,侧脸看着司空镜,“你何时也变了副样?”
霎时,司空锦以为自己面色又变得难看了,竟带着些痴傻样的摸了摸脸,恐慌道,“哪里不一样了?”
“心不一样了。”叶琰淡淡的道。
司空镜怔了怔,溢满了幸福味道的气氛就这样散了,瞬间变得有些诡异。空气好似已经凝结。哒哒的脚步声在这个沉静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
却也带着几分诡异。
路上彼此都在猜测着对方心里的想法,司空镜不一样了,而他叶琰又何曾还似从前。出了城,两人一路向前,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间总是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僵着面色,好像都欠着对方钱似的,路过的行人也会投来看新奇的目光。
司空镜有些不自在,他并不习惯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抢步上前拽住叶琰的手就跑。
因忽然被拽住,叶琰也忽觉大惊,提步跟上,急着问道,“怎么了?”
司空镜没有说话,拉着他一个劲的跑着,跑离了大道,司空镜松开了叶琰的手,松了口气,“好了。”
叶琰停在远处,等待着司空镜的解释。
司空镜有些不愿的开口道,“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你被人盯着看的时候还少吗?”叶琰不耐烦的问。
司空镜不说话,叶琰依然不悦。沉了半响,司空镜道,“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们看。”
叶琰颦眉,面上略露伤感,却也没说话。良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走吧。”
走吧,走去哪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就一直这样子走着。
走过了这一段路,又走上另一程。夜间,偶尔住在驿站,偶尔也露宿野外。两人都不在意,配合的也很默契。走的路越是长,两人的话就越是少,一开始还会偶尔问问答答,争争吵吵。可久久的,却什么也没了。好像,说话,表情,都是多余的,只要人在身侧,就已足够。
倦了,相依而眠,醒了,继续往前。
时光过得很宁静,宁静中,谁都忘了计算时间。放松中,谁都忘了提防。
阴天,多云,天色还有要下雨的迹象。
从二人身畔走过的樵夫顿住了脚,放下了柴,一柄雪亮而没有鞘的剑倏地一下腾空而现,剑光柔和,樵夫的动作更是轻灵。
叶琰与司空镜依然未停,也未擦觉到身后异样。
泛着柔和光晕的剑划破了空气,惊起一阵风声。最终还是叶琰先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将司空镜轻轻一推,轻旋转身,单手一挥,长袖翻卷,卷住了突然刺来的长剑。
樵夫另一只手又飞快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用竹子削成的剑,一剑刺出,叶琰轻易避开,暗红色的眸子微微一转,修长的眼睛幽幽闭起,又缓缓睁开。腾空跃上两尺,修长且美丽的手指从衣袂上绕过,一点银针随之射出,准确的钉在那樵夫的眉心处,只见樵夫眉心多了一点殷红,人却已后仰而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司空镜这才走了过来,探了探樵夫的鼻息,“你杀了他?”
“是我父亲派来的人。”叶琰冷冷淡淡的道。
司空镜道,“如此确定?”他却想到那个在暗中操控一切的人,那个神秘的可怕的人。司空镜说着又将那樵夫上下检查了一遍,毫无所获。
“他一直都希望我按着他的计划走。”叶琰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月隐雨成线,有人提灯雾中来
司空镜凛冽的目光萦着柔和的光芒,他丢开了躺在地上的尸体,走到叶琰身边,伸手将叶琰揽入了怀中,“对不起,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叶琰有些厌恶的推开了司空镜,“都是大男人,你能给我的,我自己知道争取。”
倔强如他,司空镜又能说什么呢,除了陪他走下去。他又还能给他什么呢。
风吹来阵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