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攥住他的衣服,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要流出,可当我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料全都浸染了桓雅文温热的眼泪时,还是落下了悔恨的泪水:“雅文,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准备驮他回去,可他却偏过头来,重重地吻住了我。
我脑中霎时只剩下一片空白。咸咸的液体滚落到了我的嘴边。弄玉有些憔悴的容颜一瞬间浮现在我的眼前,清晰,却又十分模糊。我猛地推开了桓雅文,他无力地摔在了地上。我大骂自己是笨蛋,忘了他酒醉全身失力,我连忙又蹲下身去搀他起来,却不敢再用脸对着他。
我驮着他走回了客栈,悄悄走到了自己的房前,正待推门,白公子屋子的门却突然开了。白公子随即走了出来,倚在门栏上挑衅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就像是被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一样。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有理的,何况白公子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也管不了这么多,于是便理直气壮地说:“白公子还没睡么。”他对我轻轻一笑,看着桓雅文道:“看样子你还是把老情人带回来暖床了。”
我看了看桓雅文,确认他还处于头脑昏沉状态后,便对白公子说:“你怎么什么都爱乱想,跟个女人似的。他在街上被人打了,我救他回来,就这么回事。”白公子挑了挑眉,笑了:“我像女人?”我抿了抿唇,犹疑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白公子朝我走过来,双手勾住我脖子,双眼中流转着妩媚的柔光:“是啊,为了你,我甘愿成为女人。你为何还要找其他人?你怕我满足不了你?”我有些不耐烦地将他推开:“别胡闹,我先让他躺下了,其他的一会再说。”
我扶桓雅文躺在了床上,他在睡着的时候都在喃喃念着我的名字。看着他沉睡时紧蹙着的双眉,顺着额头流下的细细汗珠,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可手悬在半空中,便又收了回来。
雅文,我知道你不好过。我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跟了弄玉。可是我毕竟只是我,渺小而软弱,我又如何能够做到不伤害任何一个人……我捂着自己的头,矛盾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章 碧华情思
我就这么守着桓雅文一夜,想了一夜,可越到后来越糊涂。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否喜欢这个人。如果不喜欢,那是他的悲哀。但如果喜欢……那就是我的悲哀。他和弄玉的脸多少有些相似,可其他地方没有一点共通,我也无法拿对他的感情和与弄玉的相比。
天边渐渐透出了一丝灰白色,我起身走到了客栈的行廊上。我刚出去,便遇到了同样走出门的白公子。想起才对他发的脾气,我有些尴尬地说:“这么早就起了。”白公子没理我,径直走到我身边,伏在了护栏上,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他还在睡?”我点点头。他说:“其实我是他叫来的。”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翻了个身,用一只手撑着护栏,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他叫来的。那一次你和梅影教主从我这里离开以后隔了大概近三个月,他就来我这里拜托我替你治疗。”我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半个多月后武道夺标大赛刚好举行完,难道那时桓雅文看到我的脸就来找他了?白公子道:“当时我就在想,这温采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会如此厉害,把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全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先是梅影教主,然后是桓雅文,下一个,是不是就是重莲呢。”
我垂下了头,觉得他说的这些话实在令我开心不起来:“不是我的能耐,桓雅文……是被我害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沿着我的下颌轻轻地刮着:“你的确有张漂亮的脸。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优点呢,你毁了容,他们大可以重新找一个就是了。可桓雅文竟然为了你和我上床……”我立刻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白公子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长期禁欲的人。脱个衣服紧张得浑身僵硬,插进来的时候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若不是我技术好,估计那天就要变成他最痛苦的一日了。”我一把拎起他的领子,恼怒地说:“见人就要,你是人还是禽兽!”白公子看了看我拎他的手,挑了挑眉,不再说话。我忍了这口气,将他放下来。
“那天你要是没跟着去,梅影教主肯定也会和我做的。我不像你,非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做。我也不是大姑娘,怕怀了孩子还要求别人负责。人有七情六欲,对我来说情欲跟食欲没什么区别。我饿了,就会去吃饭。想要了,就会去吃人……呵呵,不对,是叫别人吃我。完事后一拍两散,既愉悦了你,也舒服了我,大家都开心。不过,是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和漂亮的人做,总是比和糟老头做来得好。”他一边说,还一边将手伸进了我的裤子,甚至还学着万沫昂的称呼叫道,“温美人,看你这样大概几乎都是给人压的吧。想不想尝尝梅影教主他们那种征服别人的感觉?每一个和我做过的人都会上瘾的,试试吧……”
我将他的手推开:“你既然知道我非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才做,那就请自重。”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我可不敢插入你们三个的爱情当中去。你是想告诉我,我白琼隐是个什么人,哪敢与高高在上的梅影教主比,对么。”我皱眉道:“不是这么回事!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就是他,与他的身份地位没有关系!”白公子冷眼看着我:“哼,我就看着了,如果哪一天你心爱的教主大人武功全毁,众叛亲离,你还会不会要他。”我冷冷道:“白公子也把我温采看得太差劲了,爱怎么想,随你。”甩下这句话,我便走回了房间。
其实我原本是想在桓雅文起来之前离开的,可我一进门就看到他已经坐了起来。见我来了,他立刻就看向我,半晌都没眨一下眼睛。我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全身就像凝固了般,拼命想该说点什么话,可脑袋偏偏在这个时候只剩一片混乱。折腾了半天,我才勉强挤出了一个挺难看的笑容:“你醒了。”桓雅文点点头,也笑得很不自然:“嗯。刚醒。”
又沉默了。看样子他是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了。我点着头,眼睛往四处看去,想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怎么去碧华宅,所以留你在这里住了一宿。一会我想去找司徒雪天,你可以告诉我去他府上的路怎么走吗?”桓雅文道:“你若是想找他,我把他叫出来就好。”我想我与司徒雪天不是很熟,若是堂而皇之地去他家拜访,恐怕会引起他家人的不悦,于是点头道:“好,谢谢你。”可就在我谢过他以后,他的脸色微微黯了下来。
我知道他是觉得我与他生疏客气了心里感到难受,可是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维持与他的距离,不能又一次因为心软而害了他。
桓雅文梳洗完毕后,便叫人捎口信给司徒雪天叫他去茶香楼会面。白公子说什么也要跟着来,我也就没阻止他。去茶香楼一路上他问了不知多少令人尴尬的问题出来,弄得我和桓雅文更是无话可说。所幸司徒雪天的动作够快,我们到那里没多久他就到了。
茶香楼乃是京师第一茶楼,方进去便闻到一缕淡淡的茶香飘逸出来。几个小二手中拎着长嘴壶在楼道间忙碌穿行,壶嘴处冒出寥寥氤氲,伴随着茶的香味悬游在整个大厅。一见着我们来了,掌柜的竟亲自走过来道:“今儿个小店竟有贵客光临,司徒公子,桓公子,还有这两位公子,请进请进。”说罢带我们走进了里屋,安置我们坐下。
一壶柳眼茶。淡绿色的嫩茶叶尖静静悬浮立在滚滚开水表面。司徒雪天撑开题了瘦金字体的雪香扇,若有若无地摇着,眼角微微露出欣喜之色:“许久没见温公子,有何指教?”我开门见山道:“我想询问有关家父温恒誉的死因。”司徒雪天一下变得十分严肃:“这可不是小事。看在桓大哥的面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只是你的口风一定要紧。”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正端着茶杯拨弄茶水的桓雅文,道:“司徒公子知道哪些事,温某一定不会多言。”司徒雪天道:“温大侠是如何死的,我不清楚。但是我可听说过令慈是位绝色女子,当时江湖上许多男子都对她怀有爱慕之情,包括须眉道长,包括……”他说到这,看了一眼桓雅文,不再说话。桓雅文似乎不大在意,只轻声道:“包括家父。”
我说:“这个我知道。我去向‘雪豹沙蝎’夫妇打听过,他们只告诉了我,我父亲的死因与武当有关,又说桓王爷是被一群人谋害的,还说那群人杀了桓王爷以后便嫁祸到了我父亲头上,然后放火烧……”说到这里,我睁大了眼,再说不下去。桓雅文和司徒雪天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
白公子倒是端起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笑道:“温采,说你笨你还真笨了。你若早点告诉我万沫昂那老贼对你说了什么话,我们还有必要大老远跑到京师来么。现在知道答案了,你打算怎么做?”我的手紧紧握住了茶杯,杯中仍在冒着雾气的茶水溅了出来:“直接去武当,杀了须眉。”
可白公子却是抢过桓雅文的折扇就往我头上敲来:“我真受不了你了,装什么大侠,你要杀他,也要有那能耐才行。找人帮忙吧,嗯,你的梅影教主不错。”我觉得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了一眼桓雅文,他的嘴唇微微发白,安静得让人有些心酸。我摇了摇头:“不找他。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什么事都麻烦他。”白公子添油加醋地冒出一句:“啧啧,他不是你的命么,你这又不想麻烦他了?要剔除武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这句话一出,司徒雪天和桓雅文都沉默了。可能是因为被弄玉养大的,我对门派斗争没什么概念,武当这种在江湖上有举足轻重地位的门派对我来说也就只是个门派而已。可对桓雅文他们这样的正派子弟来说,武当是权威。所以,无论须眉做的事多么不齿,他们也不会去攻击他。
我连忙转移话题道:“司徒公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司徒雪天笑着摆了摆扇柄:“桓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更别提他的心上人了。”又冷场了。我窘然地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白公子的声音又突然响起:“他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那他的心上人是不是就是你的心上人?”
此话一出,几人更是无言以对。我一把拖起白公子,道:“司徒公子,改日温采一定登门拜访。告辞。”然后拉着他就往外冲,也没叫上桓雅文。白公子还一边不知好歹地说:“你真是个祸害,连‘玉面书生’都给你迷倒了,小采采,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隔了一些时日,我才知道与桓雅文出来这么一次,江湖上便又开始沸沸扬扬传说我抛弃弄玉跟桓雅文复合的消息。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别人说我,可我害怕弄玉会胡思乱想。离半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倘若我在这段时间内无法报仇,也只得回去找弄玉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