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申侧躺在雪地里,望着姬遥一去不回头的背影,眼睛有些失神。她努力扯开嘴角笑笑,微微举起了手,“阿朝,扶一下我。”表情没有方才那么难过,但是看得出仍是在隐忍着膝盖因为旧伤的抽痛。
阿朝有些失落,她刚才故意叫得那么大声,便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可惜。。。。。。阿朝弯下腰,两手托着吴申的腰部把她扶抱起来,“殿下,您还好吗?”她是故意叫得那么吓人没错,可是吴申刚刚那一重跌,确实结结实实地撞了下去。
“没事。”吴申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膝盖,努力站直了身子继续迈开步子,“腿不痛。”
阿朝吁了口气,“那便太好了。”真真是要把她给吓死。
吴申朝阿朝扯起嘴角笑笑让她放心,一手搭在她肩上作为支撑,另一手抚着自己的左胸口。她本是个性格内敛的人,除了以往在姬遥面前嬉闹,平常总不会让别人轻易窥见自己心思的。二十年了,不管是身世缘故还是性格使然,她早就习惯如此,现下又怎么能开得了口告诉阿朝呢?难不成告诉阿朝,她的确腿不痛,却是心痛了吗?
第五十二章
荣昊山庄的内部管理分成好几个部,各方面的运营都有细致的分工,山庄内各类物品、人员应有尽有,俨然一座腑脏俱全的小城,不用出门便可以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不愁。吴思已经成了这个小城里的女主人模样,她替吴申找来了山庄内医术最好的大夫,检查了膝盖。
吴申坐在火炉旁一语不发,身上裹着吴思硬是要求她穿上的棉袍子,神情有些落寞。
“按时敷上便可根治吗?”吴思伴着吴申长大,她自然知道吴申的伤是儿时拜姬遥所赐留下的病根。可连皇城中都找不到好的太医可对此根治,荣昊山庄内又怎么有这样的高手?
大夫点点头,话里不免有些因为吴思的怀疑而不满的情绪,“少主的身体自小由我照料,四小姐该相信老夫的医术。”
吴思接过药方,仔细瞧了瞧,上面写的的确都是温阳散寒类的药材,吴思不敢再作怀疑,吴申一直无法根除此病,方才又在雪地里一番折腾,现在正忍着疼,什么方法最好都试一试。
在门外招手唤来一个机灵的婢女,将药方递了给她,“去药房抓药,嗯,要十日的量,熬好了端过来给我。”小婢女应了一声,行了礼退下去了。
大夫工作完成便背起药箱出门了。房内只剩下吴申和吴思二人。吴思关好房门,只留下一扇窗子作透气用,缓步走到吴申旁边,拿了一张椅子坐下,手轻轻地替吴申揉着膝盖,又把吴申腿上盖着的毛毯提上来了些。“主子,您现在好点儿了吗?”
吴思自小性格冷冷清清,跟人说话也是带着一股寒意,不知是闵黎改变了吴思,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现在坠入爱河的吴思再同吴申说话时,这语气里都漾着温柔。
“她对你好吗?”吴申呆呆的眼神透过唯一一扇开着的窗望向外头绵绵落下的雪花。
吴思开始还一下没反应过来,但聪明如她,只一下就懂了吴申说的是谁,“是,主子,她对我很好。”嘴边也不自觉有了笑意。
大寒冰也终于有人捂化了。
吴申想起初见吴思的时候,那个一脸冷漠却坚毅的小女孩儿,她一眼就相中了她,认定她能为自己所用。那时候的她们又怎么会想得到有现在的生活,吴思选择了温润如玉的闵黎,是吴思的福气,但在吴申这个像是娘家心态的来看,这更是闵黎的福气。
“真好。”吴申也浅浅地笑了。
“主子,”吴思靠近了吴申一些,两手轻轻牵住她的,与吴申面对着面,“主子不要怪四儿。”
吴申轻笑一声,“傻瓜,我为什么要怪你?”
“四儿联系不到您的时候,一直在担心。”
吴思停了话头,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如明镜一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四人之中有更贴心的朵儿在,同为女孩儿却不是最亲密的,可吴申一直保持着信任吴思的态度,吴思看似不在意,心里却一直吃着朵儿的醋。来了山庄,也是因为联系不到精兵连,害怕吴申无法得知自己的消息而直接将自己放弃,毕竟她没有那么大的自信肯定吴申能保自己。
而吴申,要讲她这一次对吴思完全没有一点怀疑也说不上,可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说不得,在关系本来就稍微有裂隙的时候,不能再撒一把盐了。可让吴申撒谎来安抚吴思,她又做不到。
吴思对吴申的了解程度足以让她明白吴申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笑一笑,缓了缓自己的尴尬。
“现在这样,挺好的。”总而言之,吴思的心向来朝着自己,这也算是自己的成功,不枉费她这些年花了这么多心血栽培他们。
吴思点点头,“我让婢女去熬了药,一会儿四儿给您敷,好吗?”
“嗯。”吴申应了一声,却又好像不是那么愿意敷药,“多少年了都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若有机会治愈,四儿当然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受此困扰。”
姬遥要废后,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这么一个难以治愈的痕迹,她本想保留,竟被别人认为该完全抹去。吴申有些茫然,留下病根是恨,不留下,也是痛。
吴思仿佛能知晓她的心思一般,“皇上以后定会好好疼爱您的,一定不会再有小时候的事故发生了。”
“不会了。”吴申摇摇头,“四儿,她要废后。”
吴思本不是个情绪铺于表面之人,这下却也被惊得倒吸一口气,“您在跟四儿开玩笑?”
吴申扯扯嘴角,脸色苍白,一副我现在可是在跟你开玩笑吗的表情。
“不。。。大概是您打了皇上,让她有些气闷,您也知道皇上一直容易发小孩儿脾气。”况且当时扇耳光的时候,还有自己、闵黎,以及一众下人们做围观群众,她是皇帝,自然觉得脸上无光,一定是一时气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要废后的话。
吴申还是摇摇头。她太了解姬遥,姬遥那个活跃到奔放的性子,从小到大做过丢脸的事情多了去了,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她早就练成个二皮脸了!
“四儿,我旧病复发跌在雪地里,她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便离去了。”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似有些哽咽在里头。
“主子。。。。。。”吴思微皱秀眉,她能万分理解吴申的心情,换位思考,若是闵黎对她这样,早就被她一巴掌拍到南菱最南边儿去了。当然,闵黎绝不会这么做的,而她也舍不得打闵黎,所以与吴申相比,她实在是沉浸在幸福里的人。
“她为什么不懂我的心?”吴申垂在两腿之上的手紧紧握起,“她为什么长不大?她是个皇帝,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种事情?为什么呢?”比起南菱大练来,她吴申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的确,她是吴家人,是先皇亲封的平德郡主,是景檀帝亲封的贤王,她甚至是景檀帝昭告天下的皇后。她有太多太多的头衔,可是比起南菱来说,她又算得了什么?南菱需要她的时候,她自当贡献力量,南菱不需要的时候她就必须得退下来。她甘愿为这个国家做一颗棋子,可绝对轮不到南菱为她作出牺牲。姬遥是景檀帝啊,若是姬遥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啊?吴申无法想象那个未来,幸好它没有发生,若不然,吴申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姬遥不懂,姬遥根本不懂,明明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总要在这种所谓的儿女情长上犯糊涂呢?
吴思捏住吴申的手,“主子,您别激动,皇上懂的,皇上一定懂的,您这么为她着想。”
“不,她不懂。”吴申摇头,“她当日既然能做出来那件蠢事,就说明她根本不懂,这皇位,她怎么能坐得平稳。”现下闵树青得到了姬遥的龙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姬遥曾对她说过,为了防范别缘石被盗,已经嘱咐过宇王用以假乱真的石头进行替换,而真别缘石则藏在无人可知的地方。若闵树青拿不到别缘石,只捧着姬遥的一碗龙血倒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哎,希望如此。
除了儿时练武中的小摩擦,姬遥从不曾受过大伤,连那次被别缘石刮去一个小口子都哭闹撒娇个半天,这次为了救自己竟放了大碗血出来,还不知道她现下伤口怎么样了。
可是姬遥竟能对她旧伤复发跌入雪地都不管不顾,吴申也有自己的傲气,这时候绝对拉不下面子去看看伤情。
“有您在身边,皇上这龙椅自然坐得七稳八平。”
还能在她身边?吴申苦笑一声,“她既废后,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她不过是父亲在青楼里一夜厮混的产物,又被爷爷迫不得已认了回来的私生女。对朝政指手画脚?没了姬遥的肯定,她什么资格都没有。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吴思也感到心疼,当然更多的是这不堪的身世又被提起的尴尬。那次在擂台吴申便生生给了她一个重击,想来这个伤疤在吴申心里留了更久,更疼。
吴申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仰靠在椅背上,表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吴思识趣地赶紧合上嘴,又把毛毯多给吴申披了一层,“主子,您先休息一会儿,四儿去隔壁瞧瞧闵黎,您若有吩咐就唤我。”
得到吴申的首肯,吴思又替她脚边的火炉多添了一块炭,这才阖上门离去。
闵黎的烧热早已退去,这烧退了人就精神了很多,此刻半坐在床头,一个婢女正给她喂药。吴思见状,把婢女屏退,接过药碗亲自一勺一勺喂了起来。
“喂个药也引得你醋意这么大,真是小心眼儿!”闵黎笑着调笑她。
“闵家少主要是想要女人,岂不是勾勾手指头就能来个成千上百,我是吃不起这醋啊!”吴思抬起勺子,狠狠塞进闵黎嘴里泄气。
闵黎被灌了一勺子热药,又苦又烫,吐着舌头扁着嘴,左右看了两眼吴思,“这是谁惹四小姐生气啦?”
吴思皱眉,“小黎,我好担心主子。”
“老师怎么了?还气吗?”闵黎自己拎起帕子擦拭了嘴角的药渍,“皇上没有去哄?”
“不但没哄,还说要废后。”
“什么?!”闵黎惊得差点跌下床,一把捏住吴思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在气皇上独闯别院。”
“噢。”闵黎点了点头,她在吴申手下做过事,清楚吴申的行事风格,她向来比较重视家国大事,皇上那般不顾自己安危的硬闯别院,别说是吴申了,就是闵黎也觉得心忧。“然后冲皇上发了火?”这不太可能啊,她跟了吴申那么久,倒还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那巴掌是伤了皇上心了。”吴思把剩下的一点汤药都给闵黎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她实在没心情喂下去了,把碗和勺子往一旁的小木桌上一扣,咣啷一声,“主子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闵黎忙着吞咽汤药,温柔地拉她来搂着,拍拍吴思的背,“唔嗯。别急,现在你可一定得挺住,老师还要靠你。今日让我休息一阵,明天我再去皇上那儿看看情况。”说白了发生这等事还不是因为姬遥重视吴申,她哪有那么容易放得下,还废后?亏这小皇帝能说得出口啊,闵黎可不相信她真能下得了笔写废后诏书。
至于龙血已被拿走的事,闵黎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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