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了,又因为多深沉的疲累,才会说出放手?
他想起莫言和严律都问过他一句类似的话:是不是认真的。那时的他不以为然,自认为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认真。可现在想想,他的认真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没有假的,动心的感觉做不了假,占有欲与嫉妒也做不了假:会因为他游戏中被杀而冲动,会因为他身边出现其他人而郁闷,会因为和他在一起而期待,会因为彼此交融而振奋……可是,付出的太少。
像这样拼尽全力追赶他、在乎能不能和他并肩的人,只有文殊一个。他没遇上过这样的人,遇上了,自然毫不犹豫地抓住,但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游戏与现实分不开?真是孩子气的想法。
一口饮尽杯中酒,齐季不后悔将那些事情告诉他。但他没想到那孩子因此钻了牛角尖,居然说是他的幼稚拖累了彼此——哪里是如此呢?他明明一直看着他的成长,无论游戏还是现实,他都很努力。
理智告诉他,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感情上依旧觉得不爽之极。
仅仅是这样的理由就分开,他的小逍遥果然还是需要磨练。
这一次却不能让他继续钻牛角尖了。最后一次放手让他自己选择,这之后,不再允许任何人说再见。
结了帐,离开酒吧时齐季已经有些摇晃。他一步步走回车子中,还记得酒后不能驾驶,并未发动车子,只是坐在后座上发呆。
模糊间似乎看到青年坐在熟悉的位置,望着他笑的温和。齐季伸出手,习惯性的想要去抚摸他的脸颊:“小傻瓜,终于想通了是不是?
“游戏中是我,现实中也是我,没能给你信任与安全感是我的错,没能给予你回应也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对你就无所谓游戏与现实,与你相处的是我,吻你的是我,抱你的也是我,你的回应并不是假的,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指尖碰到青年的脸颊,没有熟悉的温热的触感,只有落空的空茫。齐季看着自己的手指,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湿润。
有些话,清醒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只能借酒发疯。
但真的想要他听见的人,并不在身边。
他仰倒在后座上,狭小的空间伸展不开,他伸手放倒座椅,胡乱躺在那里。
身上沉甸甸的都是失落,他眯起眼盯着车顶,又好像什么都不过眼。
若是一开始就都说清楚,现在这些是不是不会发生呢?
若是一开始就给予承诺,告诉他自己的心情,甚至将他留在身边,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
齐季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很想拥抱那个人,用体温告诉他,在乎。
“可以给你时间思索,但是不会给你彻底分开的理由。”
他喃喃的说着,慢慢闭上眼。
而后,不再用纵横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从新追求一次。亲手替他扫清不必要的迷茫。
所以,会回来的,是吧?
章七十:还是有缘
那之后过了将近一个月,两人没再见面。
文殊一如既往的做着实习生该做的事情,兢兢业业的工作。期间跟着企划部的前辈们做了一个很出色的Case,提前签了转正合约,正式成为凌云的员工。
他与齐季那段恋爱并没有向旁人提起,游戏也没再上去过。忽然之间闲暇下来,最初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在晚饭后在户外一遍一遍压马路,漫无目的的前行。
如此过了数日,他忽然意识到,这种饭后的习惯是源于与齐季交往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一起在家里吃过饭,齐季总会送他下楼,然后并肩走上这一段,天南地北,什么都会说上一些。
现在保持着这个习惯,思索的依旧是之前那段不成熟的恋爱。
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常常看到一种人,他们喜欢说大话,喜欢按照自己的习惯猜度别人的想法,事实上到最后不过是妄想过度,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昨天晚上做了梦,是个久违的旖旎的梦,像是在昭示什么一般。其中最让他惊心的是,当高潮来临的那一刻,他喊的是齐季,而不是纵横。
当时的他趁着室友还在熟睡,一面爬起来换裤子一面苦笑。
说分手的那天对话很多,有些已经记不清,但是当时的心情已经沉淀下来,有些自我矛盾的话也逐渐清晰了思路。
什么喜欢的是纵横,混淆了游戏,其实依旧是那种不踏实感在作祟。他将游戏中的纵横看的太完美,又将现实中的齐季看的太高,其间的落差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缺乏沟通是起因,彼此性格上的矛盾与自说自话的行事作风是主因,而后,莽莽撞撞的聊天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他懂得纵横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既然他说是因为混淆了游戏,那么他们就断掉游戏中的关系。之后是不是能在一起,就要看彼此的意向了。
一个月的思念告诉他,于他而言,断不掉。
有好几次拿起手机,最后还是放弃。
十余天前,就在他正式签下合约的第二天,他收到了来自齐季的短信,短信上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就两个字:恭喜。
这是那次之后他们第一次通讯。
文殊很难形容他在看到这两个字时的感觉,不是惊喜也不是开心,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那就是踏实。
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封短信过后,交集就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家常的谈话,诸如天气如何,心情如何,身体如何云云;有时是单纯的问候,带着试探的逐步接近;有时是一些回忆,关于他,也关于他;有时则是漫不经心一般谈起工作上的事情,有的是凌云的,有的是天印的。
正是通过这些短信,文殊知晓了先前天印内鬼的后续。那件事是林旭阳弄出来的,作为他的好友,秦峰做了他与王奇之间的中间人。他们所图谋的是什么文殊没问,齐季也没讲,只是最后提了一句,他们已经在法庭上起诉了林旭阳。
文殊对林旭阳的身份与可能会有的后果并不在意,只是想到秦峰,难免有些黯然。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朋友一场,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就连见面都变得困难了。
其实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他和齐季之间的短信来往不算少,但是那个时候多是些情人之间的亲昵打闹,鲜少有谈及工作之类的事情。他能够感觉到,齐季正在让他逐渐熟悉他的生活,他正在主动将自己的事情展现在他面前。
就像先前文殊接近他时所做的,这个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
文殊并不是矫情的人,闹脾气不回他短信或者挂电话过去骂几句之类的不是他的风格。他只是默默往复着这些信息,体会着先前没有、或者没察觉到的,属于那个人特有的温柔。
忽然之间不上游戏,时间短时不算什么,时间一长,文娟察觉到了不对劲,连着打了好几次电话询问他原因。文殊只是推说工作忙,顾不得上线,提到齐季“卖号”的事情,也只用一句“他的账号被盗了”代替。
后来文娟带给他一个消息,纵横参错重新加了她好友,签名也从换人变回了等人。他猜得出,多半是齐季用了什么手段将那个账号找了回来,至于是买的还是盗回来就不清楚了。
虽然如此,文殊还是没再登陆游戏。
他的账号当初并没有上线确定删除,17天后删号的操作被默认取消了。可他依旧没再上线看过,那个游戏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他不想轻易去碰触,而且——也暂时不知道如何面对挂着“等人”签名的纵横。
每日照常上班,下班,压马路,这天不经意路过他们最初见面的那间名为秋林居的饭店,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文殊不由得顿住脚步。
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但是比起这里,他对于当初学校对面的茶饮吧记忆更加深刻。比起肉体定下的关系,那个言笑晏晏的夜晚更加有意义。
其实明明有更多美好的回忆,为什么当时会悲观的记住所有不愉快呢?
握紧手机,目光扫过旁边的旅店,他终于可以释然一笑,将过去那种不安与猜测都扫入回忆中,重新去相信自己,相信那个人。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并不是短信的提示音。他抬手看了眼,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个“参”字。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带着不可控的微颤将之贴到耳边。
彼端沉默了几息的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轻咳一声。仿佛按开了某个开关,电话那一端响起一声轻笑:
“上一次我给你打电话,就是站在那个位置。”
“……”不明白他言下之意,文殊眨了眨眼,犹豫着措辞。
“就是那次,你离开这间旅店,我看着你离开的,当时打电话给你,也是站在那处,距离那颗歪脖子松树不远的地方。”
目光落在一旁重在路边的美化松树上,文殊迅速转过头:“你在这里?”
“嗯。”
他四下打量着,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或者熟悉的车子。电话里传来对方有些低沉的嗓音:“想见我?”
“……”
似乎是在意他的沉默,那人迅速改口:“愿意见我了?”
不怎么习惯齐季这样强硬的人忽然换了婉转的语气,文殊忽觉双颊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诧异。
“……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后面。”
文殊迅速转头,身后是他们之前住过的那间旅店,招牌上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抬头。”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跟着抬起头,看到二楼拉开一半窗帘的窗子上映出了熟悉的身影。
因为天色微暗的关系,屋中开了灯,使对方的身影看的十分清晰。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脸颊有些消瘦,细微的留着胡茬,人看起来还算精神。此时正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按在窗子上,笑吟吟看着他。
齐季。
“我只是想来看看。”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视线中隐约能看清一张一合的唇,“没想到遇上了你,我们还是那么有缘,不是么?”
眉头因为突然而来的酸涩微微皱起来,颤栗着直击眼眶,文殊猛地低下头,空着的那只手按住脸庞,遮掩住泫然欲泣的表情。
真丢人。
“为什么低下头呢?不想见我么?”
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许黯然,文殊只能用力摇头,顾不得他根本看不见。他不敢张嘴,担心一开口便掩饰不住喉头几欲冲口而出的声音。
“其实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过去的我对你太冷漠,是我疏忽了。”
“这段时间发信息,一直没提出感情上的问题,就是希望有机会当面对你说。”
他一句一顿,声音慢条斯理,似乎因为压抑着感情而有些微颤。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我这个人痴长你几岁,空有阅历,感情上却幼稚的可以,这一点比你差得多。”
压着眼的手转而捂住嘴,文殊微微撇过头,将手机又拿的远了些,不至于听不到他的话,也不至于让自己逸出嘴角的声音被听到。
“我自私,独断,又有些自以为是,这么多缺点,面对你时其实很没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