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渐渐变成了冰坨子，越走越冷，终于，他见到前面有个人，陈国旗快步上前，抓住他问：“这是什么地方？该怎么去市区？”
那人瘦骨嶙峋，手腕上拷着手链，见陈国旗诧异的样子，那人咧嘴嘎嘎一笑：“去市区？你做梦吧！”
陈国旗松开他，后退了一步，这人的胳膊又冷又硬，显然是……死了好久的尸体！
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全是瘦骨嶙峋，戴着手链和脚链，陈国旗忽然想起天地制药里的挂画，一个名词毫无预兆地蹦进了他的脑子里。
——寒冰地狱！
天呐！
陈国旗返身就逃，很快逃离了冰天雪地的环境，他不想往回走，只好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巷子越走越热，一股焦糊的油炸味儿直冲鼻尖。
陈国旗苦笑，原来他来到了油锅地狱的边界……
前台小妹见陈国旗走回来，丝毫没有惊讶，她递给他一个工作牌，说欢迎他加入天地制药。
牛娃一蹦一蹦地路过，见到陈国旗，立刻开心地扑了上来。
“陈叔！陈叔！”牛娃哇哇大哭，他没想到陈国旗也来了，有熟人的感觉真好。
陈国旗抱着牛娃也好想哭，街道的空间被阎王扭曲了连通到十八层地狱，除了得到阎王批准，他恐怕是走不掉了。也许不用阎王出手，十八层地狱的鬼随便来一波都能把他弄得生不如死。
陈国旗被坑进天地制药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参与救治虞清。
虞清的内脏坏了，经过抢救还是大量出血，并且出现了衰竭的迹象，梁濂由于受到病毒感染，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他这时候正守在虞清身边默默地抹眼泪。
陈国旗一看就知道虞清是没救了。
他摆摆手说：“别救了，他活不成了。”
梁濂捏着拳头要去打他，郑川川一声不吭地拽住梁濂。
他对陈国旗的话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
虞清肯定活不成了。
身为医生的郑川川其实清楚得很。
人类的身子实在太脆弱，除非是……
“除非用病毒呗。”陈国旗语气轻松道，“让他感染，用病毒来救他！”
“你……”梁濂气得两眼通红，挣脱开郑川川，一拳打在陈国旗脸上。
陈国旗倒在地上，捂着脸爬起，一声不吭地走了。
梁濂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脸。
他承认，陈国旗说的，是对的。
病毒虽然会导致变异，但是……却是如今，唯一能救活虞清的办法……
叶诚在一个星期后醒来。
他睁开眼，看见了守在旁边的莉莉。
“小鬼呢？”叶诚一开口，嗓子就火辣辣地疼。
莉莉扶他起来喝水，叶诚足足喝了三大杯子才缓过劲来。
叶诚已经恢复成人形，除了有点虚弱外，没病没痛，健康得不得了。他下床找了一圈，小鬼并不在房间里。
“一直没看到他。”莉莉说，“牛娃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
叶诚终于明白，小鬼又是像上次那样，消失了。
他翻箱倒柜，找出古曼童的小塑像，只要塑像还在，小鬼肯定还能再出来，只是……小塑像已经开裂，碰一碰就掉一块，叶诚又是喂血，又是折符，可小鬼却依旧没有出现。
莉莉带着叶诚去找阎老板，阎老板却不在，只有两个陌生人坐在办公室里。
年轻的身穿西装，文质彬彬，年纪大的却是一副僧侣的模样。
叶诚转身就走，那老僧开口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那年轻人脸色微变，立刻站起来朝叶诚伸手道：“你好！我叫查曼多，叫我小查就好！”
小查不知是来自哪儿，口音极重，叶诚本来已经转身要走了，结果被他这么一招呼，只好转了回去，稀里糊涂地跟他握手。
查曼多从袋子里掏出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这是补发的桃花符！”
桃花符？叶诚打开盒子，看到熟悉的黄颜色丝绸袋子的时候，脑子里轰一声炸了。
由于叶诚没在家的缘故，那卖家补发的桃花符寄了几次又退了回去，如今，那卖家亲自找上门来了！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呢？
那老僧走过来，朝叶诚行礼，又说了一句话，查曼多翻译道：“叶先生，您手上的这个，就是我们的古曼童吧？”
叶诚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老僧看在眼里，老僧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查曼多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介绍道：“这位是阿赞达大师，也就是……嗯……制作古曼童的大师。”
叶诚朝那大师看了看，大师正优哉游哉地喝茶，丝毫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
查曼多笑笑说：“叶先生，给你发错货了真是非常抱歉，想必你也……见过小鬼吧？其实……小鬼没恶意的，他是比较特殊的古曼童，还请不要说出去……若是可以，希望你能把他归还给我们……”
叶诚捏着小塑像的手紧了一紧。
说到底，他不应该要这个塑像。
他买的，是桃花符，如今店主已经补发给他了，交易已经达成，而古曼童的到来是一场错误，现在，是时候要纠正这个错误了。
叶诚的脑子里嗡嗡直响，跟小鬼在一起的片段不断地翻涌上来，他听见自己说：“这只古曼童多少钱？……我要买！”
查曼多为难地看向大师。
大师闭目养神，说了一句话，查曼多听了，终于不再坚持，坐回沙发上帮大师续茶。
叶诚不懂大师说了什么，于是问查曼多。
查曼多翻译道：“等你愿意的时候，再归还给我们。”
阿赞达大师这句话说得极其巧妙，他并没有答应把古曼童卖给叶诚，字里行间，似乎料定叶诚会自愿把古曼童归还似的。
叶诚心事重重地出了办公室，莉莉说带他去实验室看看。
鹦鹉螺被他们抢了回来，如今正放在实验室里养着，大虫子养在它旁边，夜深人静的时候，大虫子偶尔会偷偷地爬到鹦鹉螺身上舔一舔，鹦鹉螺好怕，它知道这个大虫子想吃它，若不是它还有研究价值，否则早成了大虫子的粮食了。
叶诚去到实验室的时候，只看到鹦鹉螺可怜兮兮地缩在水缸角落，而大虫子在水缸外面伸着触须，虎视眈眈的。
叶诚好久没见它了，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大虫子又白又干净，似乎还胖了一圈，大虫子见到叶诚也好高兴，伸着触须跟他抱抱。
门外吵吵闹闹地走进来一批人，阎老板跟元老板说：“这玩意我家抢的，你要，有本事自己来抢！”
元老板呵呵一笑：“它本是海底生物，归龙宫所管，龙宫又归仙界所管，我要回仙界的东西还不行？”
阎老板翻白眼，瞧瞧！这臭流氓真是比他还流氓！对付臭流氓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拳头说话，阎老板一抬手，身后一群研究员站了出来。
元老板身后的几个高大男人也往前一站。
叶诚见气氛不对，抱着大虫子躲到角落。
莉莉笑嘻嘻地站进了阎老板的队伍里。
路过的郑川川懒懒地瞥了两队人一眼：“不是还有个碎片嘛？给他呗！”
一个研究员跑出去，不一会带着个小碎片过来，这是潘小河给的那一块，阎老板说：“呐，搞研究，这一块够用了吧？”
元老板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年轻男人诚实道：“嗯，够了。”
“拿去！”
“好嘞！”
元老板：“……”
元老板又被晾在一边了……
阎老板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医生？
那年轻说自己姓普，叫普贤，搞生物工程的，不是医生。
普贤在生物学领域可谓是专家级别，他说够，那就肯定是够了。元老板看了看鹦鹉螺，又看了看碎片，长叹一声，摆摆手，带队走了。
叶诚喊住阎老板，递给他看破破烂烂的小塑像。
阎老板对这塑像真没办法了，他说：“阿赞达大师来了，在我办公室，他制作古曼童的人，你找他帮忙看看呗。”
叶诚还真不想找那个阿赞达大师。
他觉得，阿赞达大师似乎看穿了一切，连未来归还古曼童的事情都预料到了。
可叶诚偏不。
他要买下古曼童！
阎老板却说了一句话，动摇了叶诚的心思。
“这小鬼受伤不轻，连聚魂符都不起作用了，若不赶紧给大师看看，恐怕会影响他转世为人。”
“如果……小鬼不转世会怎么样？”
“一辈子做孤魂野鬼，直到魂飞魄散！”阎老板的话，像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叶诚脑子里，“每一只鬼都盼着转世为人，或者修炼成仙，你不看民间故事都是这样写的嘛？其实是有道理的，古曼童的条件比其他鬼要好得多，就像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只要积累功德，功德圆满，便能顺利转世或者成仙，他有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白白放弃呢？”
这句话若是普通人说的，叶诚未必会听。
可偏偏，说的人是阎王爷。
掌管地府的阎王爷做出的评论，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
叶诚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里，他遇见了虞清和梁濂，两人的精神都很好，牵着手跟他打招呼。
廖胖子的夫人来了，聊胖子作为治愈的成功案例，获得了非常好的待遇，他的治疗方案将会用在虞清身上，而梁濂和叶诚比较特殊，他们已经异变成鱼人，治疗方案得重新规划。
至于潘海生，他虽然是异变失败，但也在接受治疗。尽职的研究狂们是不会放过任何实验体的。
叶诚想起了沈舟，沈舟跟潘海生一样，若是潘海生能治愈，沈舟也能……但是，谁也没见过沈舟。沈舟并没有回腾升药业，他和卢娟就像蒸发了似的，从那时候起，叶诚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Hannah也恢复得不错，虽然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头发还是稀稀拉拉的，但经过治疗，至少能认出人了。叶诚过来看她的时候，她还笑着跟他打招呼。
Hannah的丈夫搂着妻子，说想带她出去逛逛，问她愿不愿意。
Hannah摇摇头，不愿意。
那丈夫什么也没问，妻子不愿意，他自然就不去了。
这几天，叶诚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小鬼，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小鬼给他做饭，洗衣服，叶诚懒懒地躺在沙发看电视。
小鬼爬进叶诚怀里，叶诚搂着他，问：“小鬼，你想不想转世为人啊？”
小男孩不说话，扁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叶诚捏捏他的脸：“干嘛生气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给大师？”
“大师能治好你，阎老板也是这样说的。”
小男孩气呼呼地抬脚踹他，叶诚把他搂在怀里揉脑袋。
父子俩静静抱在一起，叶诚忽然说话了：“小鬼啊，我去了阎老板的办公室，跟他们聊过了，阿赞达大师希望能把你带回去，你本应该在寺庙里接受洗礼，而不是当成货物发来我这儿……我这样说你明白吗？阎老板的意思也是希望能让你回去，你本不属于这儿，你应该……在那边……投胎转世……”
叶诚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对啊……小鬼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替小鬼自作决定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男孩沉默着不说话，他一开始对主人好，确实是为了积累功德……但是……
“你希望我走吗？”小男孩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