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辞!”梁豪飞焦躁地耙头发:“我是个男人,但现在这种情形,却感觉像是——”
“被无良上司逼迫的小秘书?被员外调戏的小丫鬟?”兰斯说。
梁豪飞:“……外国人都喜欢看狗血剧吗?不不,其实——”
兰斯说:“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梁豪飞警惕地盯着他:“你要是敢笑出来——”
“我不笑。”兰斯收起表情。“是我的表达方式错了。”
“你以为这个工作是我特别为你安排的?”兰斯说。“我不是老板,陶川才是老板——为各个店的安保人员安排固定培训这件事早就在筹划了,你只是恰好履历优秀,我提前透露给你而已。就算不给你名额,你竞争上岗也不会有悬念。到时候,负责这个的也不是我。”
梁豪飞瞪他。
“虽然自从陶川父亲过世以后,陶川就开始洗白,”兰斯又说:“但上一代的有些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撇清的,最近陶家在L市有些不平静,所以这个计划提前了,免得影响明面上的生意。”
梁豪飞皱眉。
如果真的如兰斯所说,每周四天教授各种擒拿格斗技的话,确实不失为一份轻松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兰斯说,这属于外聘——这就和他现在的保安工作不一样了,至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陶家的关系又远了一层。
而且待遇也和现在不能比。
“你刚才说的什么?”梁豪飞问。
“钱多事少离家近。”兰斯说:“还能及时下班去接小不点,比如现在就4点了。”
梁豪飞看着兰斯,兰斯也看着他。
梁豪飞龇牙一笑:“那走吧。”
53、五三
“小金,你认识这里吗?”林方抱着鱼缸。
“林老师不是本地人吗?”金国王提着猫砂猫粮。
“刚才那个司机说要坐几路回去来着?”林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公车站台。“我们应该要到对面去?”
可是马路的对面没有公车站台。
金国王吐了口气。
他是个根正苗红的农村孩子,并不介意负重行走,但那是在太阳没这么烈的前提下。
林方说:“小金,看绿灯过马路。”
金国王偏过身子,看林方很自然地走到身侧——马路来车的方向。
有时候林方的职业特征会十分清楚地显现出来,即使金国王已经是个比他还高的少年了,林方也会不自觉地用对待小朋友的方式来对待他。
很温柔,但不讨人厌。
也许林方对任何人都一样,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棱角,连像鱼国王那么难搞的性格,在林方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鱼缸的小问题”。
就像站在院子里教小金国王练习悬腕的金爸爸一样,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任何人都愿意和他说话相处。
金国王之前觉得,世界上除了自己爸爸,再也不会有这样圆润得令人感到无比舒服的人了。
“小金?”林方说。
金国王正在低着头看林方身下的影子,闻声抬头。
“过马路要专心。”林方笑着说。
金国王轻轻嗯了一声。
幸好马路这边的绿化很不错,虽然没有海洋路那么安静清凉,但路边也有不少大树,总算令人不那么痛苦了。
林方和金国王随性地沿着马路走,打算寻找下一个站台。
“住在这附近的,一定都是有钱人。”金国王说。
“为什么?”林方说。
“瑜伽馆,SPA馆,健身房。”金国王清点肉眼可见的几个招牌:“我敢打赌,这里还有收钱更狠的生意没有把招牌挂出来。”
“我同意。”林方说:“哦,你看,那里还有个画廊。”
“林老师想进去看看?”金国王说:“你的眼神这么说。”
“奇怪,我也觉得你的眼睛说了一样的话。”林方也笑着说。
于是两人抱着鱼缸提着猫砂,十分嚣张地进了那个装潢简约的小画廊。
气质端庄的画廊服务生努力想表现风度,但一直忍不住要瞟金国王手里的猫砂。
金国王和林方假装不知道,慢慢地一路走过去。
“这家画廊的主人很有趣。”林方悄声对金国王说。
金国王点头:“是的,标价很高的老美术师和没有名字的都放在一起。”
林方在一副画前停下来:“小金喜欢画吗?要不要买回去?”
“6万起跳的山水,我可买不起。”金国王看了看林方面前的画:“不过我的爸爸倒是说过,这个教授值得更高。”
金国王对这些艺术品并不如金爸爸那么感兴趣,随意绕过半截白墙,发现画廊尽头被隔出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小隔间,里面的墙上只挂了一幅画,在正中央。
金国王不由自主停下来。
这是一幅肖像,一个少年蜷在一把椅子里,阳光透过很薄的窗帘照在少年身上,画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感和……
“违和感。”林方轻声说。
金国王也这么想。
少年正趴在椅子的一边扶手上熟睡,家具精致阳光正好,一切看起来应该很和谐,但是作为画面主体的少年,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游离感。
“可能是因为发色的关系。”金国王也轻声说:“让人好奇他的眼睛要是睁开了会是什么样子。”
“白色的头发在这种肖像里确实不多见。”林方也赞同。
直到要离开画廊,金国王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尽头的小隔间。
不管是那个少年之于那幅画,还是那幅画之于画廊,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林方向那个服务生咨询了最近的站台在哪里。
“他给了我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林方笑着说:“他一定认为我们果然是从菜市场迷路了才进去的。”
金国王和林方已经走了一小段路,听到林方这么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画廊。
正好看见赵唯戴着一顶帽子走进画廊。
金国王:“?!”
林方也停下步子:“怎么了?”
金国王犹豫了一下:“没事。”
赵唯现在应该和罗德还有林陵在深山里拍戏才对,罗德昨天跟他打电话,还说那个赵唯因为洁癖差点和剧组吵起来。
自己的近视度数不低,那么匆匆一眼,也有眼花的可能——但是赵唯的身形外貌十分出色,和他相似度那么高的路人出现,几率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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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金?”唐乐坐在金国王膝盖上,疑惑地戳了戳金国王的脸颊。
金国王回神:“啊,讲到哪里了?”
唐乐说:“今天的故事讲完啦,洗澡呀。”
金国王这才想起来:“啊,对。”
豪哥似乎要换一个白天的工作,最近要做收尾交接,这两天都要上夜班,兰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说自己也有“夜班”,早上可以顺道和梁豪飞一起回来。
于是今晚家里只有金国王和唐小乐小朋友了。
房子里静悄悄,金国王先把唐乐摆在椅子上,然后去浴室放水,唐乐穿着小拖鞋一晃一晃地等。
金国王卷了袖子把唐乐抱进浴室——这通常是梁豪飞的工作,不过唐乐是个乖小朋友,即使金国王的技术没有爸爸那么熟练,唐乐也还是相当给面子地配合了。
金国王把洗干净的唐乐擦擦干,让他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给他扑爽身粉,逗得唐乐乐不可支。
金国王看着穿了纯棉睡衣的唐乐,突然抱了抱他。
唐乐:“?”
“还好有宝宝在。”金国王笑着说。
今晚房子似乎突然变空了,没有罗德看狗血剧的电视声,没有梁豪飞的拖鞋在走廊上走动的声音,没有兰斯翻报纸的声音。
有点太安静了。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进爷爷的书房,说不定这几个月来每一个晚上,都比今天还要安静。
金国王把小睡衣拉拉好:“要不要留个小灯?晚上要尿尿吗?”
唐乐渐渐长大,半夜发烧的情形已经不多了,但是梁豪飞说唐乐已经进入了不定时尿床的阶段了。
唐乐眨巴眼睛。“金金,一起睡觉吧~”
梁豪飞刚工作那会,金国王和罗德只陪他到睡着,其实唐小乐独自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来了一个万能的兰斯,在梁豪飞不在的时候都欢迎唐小乐去爬他的床,唐乐现在已经很少一个人睡觉了。
而且……李东东平时说话都结巴,可是说起长牙妖怪的故事来,却顺溜无比。
金国王看了看父子俩的大床:“唔——那要到楼上我的房间里睡?”
唐乐立刻蹦了起来,开始熟练地卷起自己的小被子和小枕头打包袱。
金国王:“……”
看来这小子没少收拾家当去找兰斯过夜。
既然家里只剩自己一个大人,那么早上收拾唐小乐刷牙洗脸吃早餐上学的任务就归他了,金国王特地调了三次闹钟,怕闹铃太大声惊到小朋友又调成震动。
不过金国王本来就不是会赖床的人,心里有挂上了这件事,天刚亮他就醒了,闹钟设定的时间还没到。
金国王关掉闹钟,动作带到被子,唐乐哼唧了一声。
金国王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掀被子。
干的。
金国王松了口气,唐小乐还算给面子。
唐乐挺了挺肚子:“嘘——”
金国王一惊。
唐乐的手开始往下摸——金国王立刻提起唐乐。
唐乐眼睛都没睁开:“脱裤只……”
“宝宝等等!”金国王拎着唐乐赤脚跳下床:“到了厕所再尿!”
千钧一发。
金国王听着厕所里的细细水声松了口气——一大早就这么惊险,连带他自己都有点尿意了。
“宝宝好了没有?”金国王问。
“要嗯嗯……”唐乐的声音还是没醒。
金国王挠挠头,只好回房间穿拖鞋。
三楼只有他的兰斯的房间,兰斯上了锁,他只好到二楼上厕所。
金国王漫不经心地走下楼梯,余光一瞥,顿时僵住了。
二楼尽头的书房,向来关着的门大开着。
罗德和梁豪飞的房间门还是紧闭,但是门口的那张小地毯上都有踩过的痕迹。
现在还不到六点。
梁豪飞和兰斯明确说过,七点半才下班回来。
仿佛一头冷水兜头淋下,金国王死死咬住牙——几乎在楼梯上僵了三分钟,他才慢慢倒退着上了楼。
唐小乐还在厕所里。
金国王深呼吸了两次,尽量保持表情平和地打开厕所门,唐乐还睡眼惺忪地坐在马桶上。
“宝宝,醒醒。”金国王轻声说:“你先待在厕所里,把门反锁起来。”
唐小乐:“?”
“这是早晨游戏。”金国王吸气:“你锁起门以后,不要发出声音,要是我听到动静,你就输了。”
唐乐清醒了大半:“游戏——?”
“我现在出去,在门外听。”金国王说:“出声就算输了。我听不到声音,就算我输——在我认输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知道吗?”
唐乐嗯嗯点头。
“好孩子要沉得住气,我把手机给你。”金国王又说:“现在我出去,你过来把门反锁起来,如果我耍赖一直不认输,你可以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回来教训我——但是我不认输,你就不能开门。”
唐乐眨巴眼睛,点头。
金国王听到门后反锁的声音以后,从书桌上拿了个台灯走出房间。
现在房子是真正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