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窗户里面还是黑的，只有萤火虫一般微弱的亮光闪烁。
不知赤泽和那个青魅是否在里面，他不敢贸然去敲门。
这里的气候不比沿海的城市那么温和，白天的风就有点凛冽，到了晚上更是刺骨，顾西扬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本来是在廊架下面的竹椅上坐着的，为了不那么冷，他只好站起来到处徘徊。
今天他的身体已经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倍。才一天的时间他无法感知身上那些琐碎的毛病是不是都没有了，不过颈椎确实舒坦了，没有一直以来的那种僵硬感，以前做设计的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姿势都不带换的，有时候颈椎疼到让他恨不得砍自己两刀。
第27章 生食
也不知道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徘徊了多久，顾西扬甚至研究了好一会儿花坛里的植物，就在他饥寒交迫，几近焦躁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被叫做青魅的女人边擦额头边走出来，胸前的衣扣半开着，露出半拉酥。胸，仿佛刚做了什么激烈运动。
她扫了一眼雕塑似的顾西扬，没说话，径直走掉了。
顾西扬走到门口的位置，往里探了探。这时，赤泽也出来了。
“他……还好吗？”
“不算太差。”赤泽撂下一句话也离开了。
顾西扬有个特别明显的毛病，那就是见不得别人对他好，滴水之恩必以涌泉相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次的原谅宋旭。
在门外等待的这段时间，他仔细考虑了一番，若说伤害，梁丘煜还真没宋旭做的多，狐狸血这件事也算个意外，只怪他不懂拒绝别人。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顾西扬摸到灯的位置。
“别开。”低哑的声音在他即将按下开关的时候及时制止。
触摸到开关的手顿了顿缩回来。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顾西扬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虽然互相看不清对方，顾西扬还是感觉到略微的尴尬。
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后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大概看清了。刚才声音的方位明明是在床的位置，现在梁丘煜却气定神闲的站在沙发边整理衣服。
“你……”
“饿了吗？我们出去吃饭吧。”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顾西扬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他的背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或许是月光的缘故，梁丘煜的脸苍白的像尸体。望着他，顾西扬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悯。
“阿黄在做饭，在这里吃也可以。”
“你吃不惯这里的饭。”
“没事，我不挑。”
对面的人沉默半响，“你真的要吃这里的东西？”
“我对于食物的没什么追求。”他不敢确定梁丘煜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走到门口，他说话的气力明显比白天弱了很多。
五分钟后，在梁丘煜的带领下两人到了厨房，厨房在地下，没有窗户，只有凌乱的排气管道，刚下台阶扑鼻而来的腥味呛得顾西扬连连想闭气。这个地方不像厨房，倒像是地下密室，而且还是关押什么东西的，因为墙上挂着铁钩之类的工具。
这时刚好有个人从里面出来，顾西扬定睛一看，是白天那个向梁丘煜汇报情况的吴奇，想到屋子里那些枯萎的植物，顾西扬连忙后退，但是为时已晚，吴奇直勾勾的眼神儿已经扫描似的在他身上过了一遍。
索性他身上没什么感觉，没有要死的任何征兆。
“殿下。”吴奇恭敬的哈腰打招呼。他经过顾西扬旁边的时候，他手里拿的东西也完全展露在顾西扬面前。
是一块滴着血的肝脏，还被咬了一口。顿时胃里像被什么搅了一下，胃液在翻腾。
梁丘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似乎习以为常。顾西扬终于记起，梁丘煜下午才说了他不吃熟食，那么他们吃的……顾西扬后悔了。
前面的人已经走到最里面去了，他慢吞吞跟过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拿着一把巨大菜刀的阿黄边哼歌边忙得不亦乐乎，她已经又变回了老太太的模样，一转身看到严肃的梁丘煜和表情复杂的顾西扬，嘴里的哼声戛然而止。
“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您的食物我刚准备送过去……”她放下菜刀，脏兮兮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抹。白色的围裙已经变成深红色，她的身后是一个铁架子，架子上是扒了一半皮未死透的猪，滴沥不尽的血液仿佛在为它的生命倒计时，猪头对着他们，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仿佛包含着道不尽的心事。长这么大顾西扬第一次亲眼看到给活猪扒皮。
后面还有一排架子，上面挂的全是扒了皮的，猪，牛，马，羊，兔子等等。
如果只有一个也没什么，但是在阴暗的地窖里有几排……
还有最里面那个架子的的黑影，四肢被拉伸开，像摆了个大字，那是什么！！
顾西扬感觉自己的手抖了，翻腾的胃液终于涌上来，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呕吐感直冲顾西扬脑门。
“你想吃哪个？”梁丘煜回头问他。
“你们！……你们吃人！”他边说边往后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阿黄立即摆手，“我们谨记殿下的教诲，从来不伤害人类！”
“那是什么！”
梁丘煜眉头皱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噢，那个是一只袭击我们的大猩猩，它死掉了，我把它挂起来风干，殿下和顾先生要尝尝吗？”阿黄殷勤的跑到最里面的架子上割了一块肉放在盘子上递给梁丘煜。
顾西扬仔细看了看那具尸体，确实看到一条尾巴。
梁丘煜拿柳叶刀切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一番，“肉质涩，口感不佳。”
望着黑乎乎的那一坨，顾西扬感觉到胃在颤抖。
“对不起，我出去下。”他迅速转身。
外面的空气里虽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黄土味儿，但总归比里面好闻，顾西扬深吸一口气，胃总算舒坦了。
看到这种规模的厨房，他可以深深地明白，为什么梁丘煜活了上千年依旧不会做饭了。
“你还打算在这吃吗？”低沉的声音尾随而至。
“出去吃！”顾西扬果断回答。
他们又去了竹柳巷的熙春楼，晚上楼里吃饭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很热闹。楼外面的小街上有大排档烧烤，但是脑子里有了刚才的画面，看到烧熟了肉顾西扬也有点反胃。
他点了五盘青菜，毫无荤腥，吃到嘴里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腥味。
“你似乎很喜欢来这个地方吃饭。”刚才上楼的时候顾西扬看到前台记账的服务生很熟络的跟梁丘煜打招呼，应该是认识的。
“嗯，以前这里是座酒楼，还有姑娘卖唱的。”
“卖唱？”顾西扬惊讶，“多久以前？”
“大概一千年吧。”
“……”
第28章 是敌是友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浅吻着你额头，别等到一千年以后，所有人都遗忘了我，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能有谁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放任无奈淹没尘埃，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梁丘煜的话音刚落，楼下烧烤摊儿上就传来一首十分应景的歌。劣质的音箱把林俊杰动人的歌喉变得沧桑无比。
“你下午出去喝了多少酒，都醉的说胡话了。”
“没喝多少，你们人类很奇怪，诚不诚心要用酒量来衡量。”
“原来去应酬了啊，难怪，这是一门学问，水很深。”
“喝酒也是学问。”
顾西扬突然想到一件事。
“华音是谁？”
刚准备拿筷子的手瞬间僵住。
那张精致的脸不若往常那般淡定，眼底有一股强烈的情绪来回涌动。
看来华音真的是个人，顾西扬边吃边断言。
“你从哪听来的？”
“酒后吐真言，你自己说的。”
啪！
顾西扬抬头，发现梁丘煜手边的筷子被他折断了。他的眼眸缓缓垂下去，所有的情绪都被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
其实，从刚开始认识，或者说眼前这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超然又略带玩世心态的人，他生活很随意，可以严谨的工作也可以随意的调侃，这种人或许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或者对某种事物有特殊癖好，但是绝对不会对感情有至终不渝的态度。因为爱情是属于浪漫又偏执的人的，这两个特点离他都很远。
从傍晚开始顾西扬已经不那么排斥梁丘煜这个人了，甚至对梁丘煜这个人生出了一丝怜悯和好奇。种族之间都有自己的生活规则，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人类有时候也会做一些逾越道德底线的事情，何况是其他种族。
但是出于好奇引起的话题才刚开始就已经陷入死胡同。
直到顾西扬吃完对面的人都没有开口讲一句话。其中顾西扬还小心的询问他是否再点几个别的菜。但是对方就像瞬间失聪了似的，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不说话也好，反正顾西扬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省的他绞尽脑汁接他的话茬。
出了熙春楼，顾西扬跟着梁丘煜在路上溜达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在溜达什么，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西扬也不好直问，想转移话题吧，他们的交集太少，又找不到好的内容。
这种西北荒凉的城外小镇过了晚上九点半就已经灯火稀疏，路上没什么人了，更别谈什么夜生活了。
伴着呼呼的北风，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的顾西扬从外到内冻了个透。
“喂，你这是要去哪？”顾西扬终于忍无可忍。
昂首往前的人驻足，“快到了。”
原来不是瞎逛，是有目的的。顾西扬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又过了几分钟，在快走出这片古城区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小庙。
年久失修的庙门已经摇摇欲坠，乍一看十分荒凉，但是却没有杂草，里面也挺干净，看样子是经常有人出入。
梁丘煜在门口停住脚步，然后就这么一直杵着不动。
顾西扬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在他旁边傻站着。
两人就像两尊门神。
良久，梁丘煜终于开口：“这里是华音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远处的树丛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被人用力摇动。一秒之前还满是忧伤的神情瞬间变得目光锐利。
漆黑的夜晚，这样的环境加动静让人莫名的肾上腺素激增。
梁丘煜耳朵微动，他转头对顾西扬道：“你到里面避一下，不叫你不要出来。”
“啊？”
“尽量躲得隐蔽些。”
“什么意思？”
“快点！”他又转头看向树枝骚动的地方。
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但是顾西扬还是进去了，庙里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没有巨大的佛像，也没有香炉蒲团，只有几个案几，再往里有个小佛像，估计被人供奉过，上面有香灰，里面没灯，黑灯瞎火的，顾西扬躲到壁龛处的帐子后面，上面全是土，扑了一脸，站了一会儿总觉得后背毛毛的，他干脆又出来在门后靠着。
这时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好像还是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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