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根本不存在于贫乏的小花妖的想象当中:蠕动的石子变作了青蟒,幼小的娃娃长成了少年。
这怎么可能。
胡尚佑好容易把挂地歪歪扭扭的缠了自己一身的竹叶青完完整整地拉扯下来,一扭头见白芍仍是抖抖地站在一旁,只道他还是在怕。他抬脚就是在那条已经丝毫不能动辄的蛇上踢了一踢,神气活现道:“有什么好怕的,它都已经死透了。又不会再爬起来变作一颗石头,来骗你这样的笨蛋。”
白芍却仍是呆呆看住他。
胡尚佑踢过那竹叶青便觉得后悔了。这蛇啊之类的软体物什,为什么长地这样腻腻歪歪黏糊不清,要不是小花妖就在自己边上,他真想把脚上的靴子碰过的前爪统统丢进水里好好刷上一顿。他嘴上骂骂咧咧着,见白芍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不由想到一层,渐渐慌乱起来。
他原先只当白芍是吓傻了。可那也该是被吓着死命跑来抱着自己好好哭上一阵啊,现如今的景况却是,小花妖一直一直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神情又不像是欢喜,也不像是惊奇。
小花妖是没有见过自己的人形的。自己这样风采翩然的一个美少年,比起哥哥那个老家伙总要美貌地多了。按理说,小花妖怎么也该激动欢喜到语无伦次呀。
然而白芍却只是这样傻傻地站在自己跟前,甚至连一个细小的微笑都不肯现身。
胡尚佑只有在心里暗暗叫一声:要糟糕!
他从前最爱做小崽子装扮,整天跟在哥哥的后面磨着日子,以为做一只狐狸最大的快乐不过是躺在太阳底下将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晒地毛绒绒、暖洋洋。
他也晓得跟着他的禛哥哥的话,一辈子都可以这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要自己走路觅食读书写字的人类模样,让一只思维正常的狐狸来评价,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好。
他许久都没有试过变人,不知道这个法术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耳朵没变好,还是脑袋上顶着乱蓬蓬的一窝草?第一次变化时就是因为那窝不要好的杂草,害得自己被雪团它们笑了整整小半年。
胡尚佑的脑海中飞快地转过这么些念头,倒是马上强自镇定下来,连面皮都没变过颜色。眼珠一转,便是有了主意。只见他上前了几步,讶声同白芍道:“咦?你的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被刚才的蛇妖伤到了?快快闭上眼,让我同你把一把脉。”
天气寒冷,又是刚才的一惊一吓,白芍的脸上略略带着苍白之色。他的手虽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却仍乖乖闭上眼睛,由着胡尚佑将自己的一只手牵起来。
胡尚佑哪里懂什么奇门医术?他只随便胡诌了个理由,小花妖就会乖乖照做。
他已经很是知道了。
趁着白芍闭眼的这会儿空挡,胡尚佑随手在空气里抓了一面镜子出来。虽然不甚清楚,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很是端正俊秀呀。
他朝着镜子轻轻吹一声口哨,那镜子里的人便也对着他吹了一声轻轻的口哨——真是好一个风流标致的少年。
白芍的眼微微地闭着。胡尚佑的手的确是轻轻按在自己的脉搏之上,然而他的呼吸也是一样,轻轻地擦过自己的耳畔。
他不知道为什么地,在此时此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只小小的狐狸……还有它趴在自己肩窝时,呼出的小小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这么久才更新。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我觉得现在还是一个梦。
………
每个人都会被许多人爱着,家人,朋友,伴侣。
请在做任何决定前,想一想那些爱着你的人。
………
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些。
17
17、脸儿峥来庞儿正 。。。
胡尚佑心满意足地把镜子收了起来:“……好啦,身体很健康,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健康,以后还会越来越健康。”
他停下来,看到面前的白芍的脸虽然仍是发着白,但在这苍白底色中的那一抹绯红却是这样显眼。
这个小花妖也真是容易害羞,他想。可是即使并不明白白芍的脸为什么会这样忽然地红起来,胡尚佑原本忐忑的心却慢慢而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他一面拿眼瞄着红了脸的白芍,另一面无所事事地踢着地面。那条竹叶青老长一段,瘫在雪白的地上煞是触目,胡尚佑福至心灵,吐出一味火,就把它烧了个精光,只余下一抹灰来,弄了张纸便随意地裹好了。
胡尚佑又招一招手:“来,我们去屋里。”
白芍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看他刚才解决竹叶青的那两下干净利索,又是不敢开口多问,只有默默跟着过了去。
胡尚佑兴高采烈地迈进了屋子。这个房间恰好是夜光白安置的地方,白芍已有好些天没见过自己的原身了。它最初到这边时颇有些萎靡,没想到才几日不见,却已经很有些绿意盎然的生机。
胡尚佑献宝似地把夜光白拿在自己手中:“我就说你身体康健,你看这花开地这样美丽。”
白芍这才察觉出今天的身子的确是比往常轻巧灵活了一些。
胡尚佑看他神情,也知道是好地多了。他把手里的纸包打开来,把那一撮撮灰小心翼翼地倒进盆子里用土埋好了。那土略有湿润,但在这样的气候里又没有凝成冰冻,显然是有人在留意照料着。
白芍立在一边看着胡尚佑的动作。胡尚佑也分出神来,同他解释道:“那蛇精放着也是脏了屋子,还不如化了灰,刚好做上好的花肥——还便宜你,顺道补了身子。”
他蓦然瞧见白芍的眼睛溢出蒙蒙光亮,慌乱问道:“你怎么哭了?”
白芍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哭了,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仿佛打了个哈欠一般,眼中有着薄薄雾气而已。这个胡尚佑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气人,但白芍的心里,却没有一点点的生气愤怒。
胡尚佑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过去将白芍兔子样的微红的眼擦一擦,他的手上还沾着粉灰尘土,他一下子地反应过来:“是嫌它恶心吗?好好好我倒了就是……”
白芍连忙阻止他:“别。”
他放低了声音道:“……我只是很感激。”
白芍的一双手都按在胡尚佑的双手上,他的一双眼都落在胡尚佑的双眼中,胡尚佑只觉得晕晕乎乎,不由心花怒放地把花盆放回原处,道:“举手之劳而已,你看我法力这样高强……”
“……所以修炼了这么几百年,才化出了个人形来。”
胡尚佑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接了过去。他听得声音是自己最亲爱的哥哥胡睿禛,连恼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只有恨恨地拉着白芍朝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胡睿禛走过去拿扇子敲一敲他的脑袋:“终于肯有个人样子了?”
外面明明这样风雪加急,胡睿禛自己又是这样怕冷,可端着一股风流姿态,多少时候都是喜欢带着把扇子洋洋洒洒地出场。
胡尚佑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一点也不敢说出来,只道:“禛哥哥,你别笑话我啦。”
他这一声禛哥哥说地软声软气,胡睿禛虽然听惯了他的撒娇,可眼见这样的声音陪着这样毫不黏软的一个模样,仍是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忙喝道:“停停停……我可消受不起。”
白芍见他们两人对话地有趣,他难得见胡睿禛头皮发麻连声告饶的模样,脑袋原本就地垂地低低地像是做错了事,此刻也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胡尚佑留意到他的笑,愈发得意起来,正想再说些俏皮话,冷不防扑棱进一样事物,正好是落在自己头上。他道是谁这样没眼力,等恨恨地一把抓了下来,果然是那只不知死活的破话唠。
话唠又换了身新皮毛,是冰雪一样的色泽。它披着这洁白的羽毛在桌上跳来跳去,绕着胡尚佑转了好几个圈,一边转一边道:“哟,这生地是脸儿峥,庞儿正。敢问是谁家少年呀?”
说地好像它从来没见过胡尚佑的人身似地。
胡尚佑一把就把它的尾巴给揪住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堂堂胡小爷。”
话唠大嘘一声。它连自己最宝贵的尾羽被揪疼都没这么不能按捺不住过:“什么什么,胡家小子居然肯长大了?”
可不是。以往只消别人喊他一句“胡哥哥”,这爱嫩的小狐狸总要露出雪白的牙来再狠狠瞪过去。“小爷”比“哥哥”可是长了不知道几个辈分,以后他胡尚佑再爱蛮横耍赖,可就没人看着小孩的份上让着他啦。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终于拿到了电脑。。唉。
18
18、柔软酸涩的狐狸 。。。
“瞧你说的什么话。”胡尚佑正正经经地同话唠道:“万事万物都是要长大的呀。譬如小话唠长大了就是个大话唠,等你老了就是只老话唠。狐狸虽然比鹦哥高了许多等级,成年也要费上更多精力,然而,再小再可爱的狐狸精也是要长大的!”
他的一番话说地正义凛然,好像长大成年是件多么了不起的里程碑样的事件。
话唠懒得听他胡言乱语,捂着被揪了好几根羽毛的屁股就飞了出去——它要把胡尚佑终于肯好好做人的消息去一个一个地说给那些躲在自个儿窝里过冬的精怪们听听。
胡尚佑虽化成了人形,但本质上还是那只淘气跳脱的小狐狸。话唠又是嘴快不安分的性子,每每两个碰在一块,总是要吵吵闹闹,怕连最热闹的菜场也难以堪比。
胡尚佑追着话唠的尾巴就要冲了过去。他忘了自己变成少年的事情,就按着老法子在窗子里跟着就是要跳了过去——果不其然地,在窗棂子上狠狠撞了一脑门。
胡睿禛和白芍根本连拉都来不及拉他一把,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直直地迎着窗主动地送了上去,让已经逃出去的话痨在空中笑地简直要打跌。
胡睿禛也一起大笑起来:“痛不痛?看你下次再欺负话唠。”
话痨便十分乖觉地在一旁帮腔重复道:“让你再欺负,让你再欺负。”
胡尚佑向来知道自家哥哥有时真是坏到要命。他很想变回小狐狸狠狠在地上撒泼打几个滚,或者跳过去直接把话痨叼下来,再不然,在禛哥哥身上踩几个脏脚印也是好的。
他摸一摸果真是很疼的脑门:“喂小妖精,过来帮我揉揉。”
白芍被莫名其妙地点到了名。他刚才明明丝毫表情都不敢有,连嘴角都不敢翘一下,怎么就偏偏抓到了他?
胡尚佑变作少年后,白芍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别扭。他有一会儿是觉得感动的,可下一秒就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倒宁愿胡尚佑还是那只只会恶声恶气说话的小狐狸。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胡尚佑身边。胡尚佑原本满怀期待地等着他过来,真见他走到自己跟前了,却是一副小心谨慎,还不住偷偷看向胡睿禛可怜兮兮的求助似地眼神,脑子轰地一声,真是气不知从哪来。大声道:“怕什么,怕什么?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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