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火焰凌空翻卷,彻底地隔断了他的视线。
好奇怪。灵魂仿佛是悬浮在空中一样。他只是看着,无悲无喜,火苗在四周舞蹈。
不对……哪里不对……
突然他的后背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回过头是爸爸惊慌失措的脸,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见。松树们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轰隆隆地塞满了整个脑袋,它们在喊“我痛啊”,痛啊,痛啊,可是他还是听不到爸爸在喊着什么。他仿佛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好奇怪,好奇怪。
然后,爸爸的身影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晃了晃神,看见自己站在满目疮痍的树林里,背对着他,周围都是圆圆的树桩,卡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远远响起,惊飞了一只乌鸦。他看到他抬头,看到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无所遁形。只不过眨了眨眼的功夫,太阳已经裹挟着流火重重地砸下,越来越大,越来越热,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伸了过来。
是顾采笙。他倒在一片火光中,鲜红色的血,和鲜红色的火焰一起舞蹈。旋转、扭动,然后淹没。
顾采榛尖叫一声睁开眼睛。
范玄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连空姐都被喊了过来,有些担心地抱着毯子站在一边。
顾采榛迷茫地看了范玄一眼,又要合上,范玄急忙拍醒他:“做恶梦了吗?先喝点水再睡。”
顾采榛这才发现他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手脚冰凉。
范玄叹气:“小祖宗,你别跟着吓我。我都要被你们两个吓出神经衰弱来了。”当时正发呆发到出神,蓦然听见身边人痛苦至极地细声呻吟,吓得范玄三魂六魄立刻归位。伸手一摸顾采榛的手背,肌肉正在以极快的频率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这样的震颤而爆裂一样。范玄的三魂六魄差点又被惊飞了。
顾采榛突然小声地说:“我怕。”
怕顾采笙就这样从身边消失,就像爸爸妈妈一样,以梦到的那个样子躺在梦中的那个场景里,再也触摸不到。那他要去哪里把他找回来?
阴阳两隔,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诗意浪漫,不过是无病呻吟。枯坐在墓碑前,清清楚楚地体察着这样一个事实:我在做什么,我在说什么,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都不会知道了。那么,那些从没有说出口的话,还能再对谁说?
范玄轻声说:“想哭就哭吧。”
“我不。”顾采榛使劲眨着眼睛,“我要揪着他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把他大骂一顿,让他保证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为魔都大火罹难的人默哀……
谢谢柚子,谢谢大家。写的匆忙,明天大概还要返一下工。
中午的时候晋江抽了,怎么也上不来,急死我了
返工完毕,还是改了很多的
另外,明天要跑到城市的另一头去看哈七(不要嫉妒我啊哈哈),争取更新,没更的话我会先写好然后周六放上来的,见谅
19
19、十九 。。。
走出机场,范玄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
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范玄把顾采榛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对出租车师傅说:“麻烦去景泰宾馆。”
“是那个起火的景泰?很近的,不用坐车,顺着这条安宁路向前,就在前面那个街角。哎呦,世事无常呐,烧的面目全非,渣都不剩……”
“大伯,能不能告诉我已经死了多少人?”
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里惊讶地看了顾采榛一眼:“啊……我刚刚听新闻,已经有三十一个人……小兄弟,别急,别急……”
“谢谢了。”范玄打断了师傅的话,“还是请您载我们一程。”
“这个……先生,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总有点忌讳,死了那么多人……”
范玄也不罗嗦,把顾采榛一并拽出来,启动十一路公交车。
没走几步,唐蕴杰的电话就到了。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呵呵,范玄,如果是坏消息我怎么敢打电话给你?”
“快说!”
“是是是。不过你要先夸奖我我才说哦……嗯?怎么不说话了?……喂,范玄?范玄?你还在听吗?”
范玄没在听,他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正前方。大脑吱吱嘎嘎地转动起来,正在忙着调动他的一切,五官、心脏、四肢,来表达他一时的怔愣和接踵而至的,巨大的喜悦。
顾采笙垂头丧气地走在安宁路边的人行道上。他正在琢磨之前买的财产保险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赔偿,突然身子一个踉跄。一个东西,啊不,应该是一个人,从后面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背上。
……谁啊,没看到我已经够倒霉了嘛。
顾采笙没好气地回过头。
他看到熟悉的少年站在那里,逆着夕阳。柔和的光线从他的身后弥漫开来,瘦削少年的轮廓晕染了金色的光圈,一如初见。
啊,是他……是他……
像在教堂里聆听过的唱诗一样,顾采笙的心头骤然间响彻了这句叹息。铺天盖地的安宁一瞬间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蔓延到眼睛,化成透明的液体争先恐后意欲喷薄而出。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顾采笙还是看见少年眼神里强撑着的坚强,在自己回头的一瞬间轰然崩塌。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顾采笙的脑子里开始有些晕乎乎的。少年的身影在眼前微微颤动,幻化出美丽的碎影。我的少年,他像从最不可思议的梦境里走出来,仿若是亘古以降就一直这样挺拔地站在这里,等着我;在最彷徨后怕的时候,来到我的面前。
连时间都凝固了。风拂过他的衣角,掀起他的额发。
……该死的,怎么连自己都傻愣愣的,不是想好了要给他一拳,好好警告一番的吗?简直是可恶!顾采榛突然跨前一步,五官从阴影中显现出来,赫然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顾采笙终于有点回过神来:“……榛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采榛定定地看了他五秒钟,偏过头,从鼻子里冲出一声“哼”,甩开顾采笙伸过来的手转身就走。
“喂喂喂,榛子榛子……”
顾采榛不理,他看到范玄还跟傻子似的站在原地。
“榛子榛子……怎么了闹什么别扭啊……哎呀,难道说,你是在担心我?……嘿嘿,是不是嘛,是不是?~”顾采笙突然枯木逢春似的,彻底活了过来。
“……”
“榛子榛子……别走啊……”
顾采榛终于停下脚步,回头,一脸不耐:“干嘛?”
顾采笙慌忙拉住他的手:“那,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回家!”
起火的时候,顾采笙并不在景泰宾馆。本来在宾馆里呆的好好的,突然文艺病上身,他就只揣了一张房卡,没拿手机,连一毛钱都没带,一直走到安宁路南边的再南边,找了家小小的咖啡屋坐下来看资料。
期间,他听见了火警警报,听到了消防车呼噜呼噜压过马路的声音,但是直到他听到匆忙闯进来的客人对老板说,景泰宾馆着火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顾采笙赶回去的时候,整个街区都已经被封锁了。呛人的滚滚浓烟中,现场一片混乱。附近小区的居民们都跑出来看,顾采笙的耳朵被窃窃的说话声充斥着:“……哎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困在里面……”“……这怎么逃的出来呦……哎……”
如果自己没有一时兴起,如果自己还在宾馆里面……顾采笙默默地转身。
第一要务,是找到唐蕴杰,通过他向知道自己住在景泰宾馆的顾采榛,还有范玄,报个平安。
听到助理通报的时候,唐蕴杰立马扔开电话,一口气冲到底楼大堂。
只见过一面的青年安静地坐在一角的沙发里。
……原来如释重负是这样一种如入天堂的轻快感。唐蕴杰顿了下脚步,对着抬头看他的青年微微一笑,然后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可是范玄的手机那头传来的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而家里的电话,是长久无人应答的“嘟嘟”声。
顾采笙无奈地咧了咧嘴,说:“我还是先回去安宁路那边登记一下,看有没有办法弄张临时身份证之类的……麻烦唐总继续帮我打电话了。”
唐蕴杰看到顾采笙紧蹙着眉头,以一种似乎是恋恋不舍的眼神看了自己的手机一眼。哎……他在心里叹息,前不久,自己的人生中才第一次出现了挂念这种心情,原来担心那个人的时候,他也会流露出这样一种略带脆弱的目光吗?
听着顾采笙汇报完他这半天时间所经历所做的事情,范玄皱皱眉:“也就是说,你没事,没伤,东西烧光?”
顾采笙点头。
范玄舒展开眉心,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顾采笙衣领大吼一声:“你他妈的下次再敢出事试试?!”
顾采榛一把扯住范玄:“你干什么?”
“教训他。你在飞机上说过的,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哈七上还不错哈哈,结尾停在很RP的地方,果断等哈七下~
虽然赫敏哈利和罗恩之间的感情互动怎么看怎么让人有挠墙的冲动…
看着我悲剧的收评比,我默默地迎风流泪…太不好了…我要叫天涯wow版的大神们过来萌死你们…
20
20、二十 。。。
S城,寻常人家。
小舅把茶水往顾采榛面前推了推,转身一个毛栗子赏给自己的外甥:“你还真是……这事儿出的怪吓人的……真让人操心……”
顾采笙讨好地笑笑:“小舅,别担心。这不是没事嘛,爸爸妈妈都保佑着我呢。”
对“爸爸妈妈”这四个字尤其敏感,埋头小口啜着茶的顾采榛突然抬头。
“啊,对了!”顾采笙和少年对视两秒,脑门上的电灯泡啪地一亮,“小舅,榛子,等我忙完了,我们回趟老家吧。”
小舅点头,他语气温和:“榛子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压压惊。”回答他的是顾小榛一对晶亮晶亮的眼睛和嘴角的不明液体。
转眼间,母亲过世快半年了。顾采笙裹紧大衣,把小舅从客车上扶下来;三爷叼着烟斗,已经等在村口了。
顾采榛凑过去,乖巧地叫了声“三爷”,被塞了一口袋的松果。粗糙的大手按上榛子的脑袋,覆着老茧的指节在柔软的发间摩挲,三爷瞅了瞅眨巴着眼睛半搂半扶着自己的少年,眼角都有点红了:“哎……可怜的老榛子……”
“三爷,榛子现在跟着我呢,我会照顾他的。”顾采笙笑笑地走上前。
“……是嘛,那真好,真好。我的孩子,这都是缘分呐……”说着,三爷又拉起顾采笙的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你们多呆两天啊,老头我给你们炖肉吃,你看看这瘦的……”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顾采笙就起床了,准备和小舅一起去扫墓。本来没打算叫上顾采榛,不过蹲在床脚收拾东西的动静还是把小松鼠惊醒了。少年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蹭到顾采笙身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拉过顾采笙的手臂枕着又闭上了眼。
顾采笙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呢,要么躺回被子里继续睡,要么跟我一起去。我要给我爸爸妈妈扫墓,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