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拂了老板娘的好意,顾采笙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重新印制的菜单。其实这家一直都是最早最家常的那些菜最为好吃,顾采笙也一直对简单朴素的鱼香肉丝等等情有独钟。正想着要怎样婉拒老板娘,顾采笙突然被一盘看上去白花花的“瑞雪丰年”吸引了。
“这是用什么做的?”
“一种白色的蘑菇。顾先生,这个蘑菇可是货真价实的山货啊。前不久我家老头子去S城,偶尔吃到了这个,觉得好吃的不得了,一口气就从S城背了好几麻袋回来。这道菜卖的可好呢,每天都能卖光。顾先生尝一个吧,不要钱,算是老板娘我请您的。”
还来不及拒绝,老板娘就已经唱名儿了:“一份瑞雪丰年咧~顾先生您还要点啥,老规矩?”
顾采笙哭笑不得,说:“那就老规矩吧。菜单再借我翻翻可以吗?”
说实话,刚看到这道菜就觉得眼熟,听完老板娘的解释顾采笙就已经对上号了——这就是村里树林长的那种蘑菇。顾采笙依稀记得三爷说过,这蘑菇除了S城,别处,至少在这省里头可是想高价收都收不到的。
顾采笙回想起那个湿漉漉的清晨,和自始至终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背影,心底里平静而温馨。
吃完饭顾采笙抄近路回家,从花鸟市场中间直接穿过去。慵懒的午后,花鸟市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清洁员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大扫帚划拉着地面。一阵寒风吹来,顾采笙赶忙裹紧大衣加快脚步——天越来越冷了,日头正旺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正低着头匆匆往家里赶,顾采笙迎面撞上了一个商贩大叔。
哎呦一声喊,提了好几只笼子的大叔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大叔一边嘴里面骂骂咧咧,一边赶紧检查笼子和笼子里的动物们是否安好。顾采笙颇有些尴尬地再三道歉。在大叔重新把笼子提在手里,让顾采笙扶着他爬站起来的时候,顾采笙很清晰地感觉到,一只冻得冰凉的爪子紧紧攥住了他的小指。
顾采笙被突然的这么一抓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朝自己的左手方向看去。自己的左手正扶着大叔的左手,而那只爪子的主人正立在笼子里,身子紧紧贴在栅栏上,拼命伸长了前爪抓牢自己。
那是一只浅棕色的小松鼠。它的耳端有一小撮红色的毛发,它的眼睛漆黑明亮。
顾采笙急忙问大叔:“这只松鼠怎么卖?”
大叔颇有些惊讶地看了顾采笙一眼,下一秒脸上就笑开了花:“哎呦这位先生您眼光真好。您看,这只可是这批里面最好的了,你看这毛色——哎呦!”
在大叔把手伸到笼子边的时候,浅棕色的小松鼠毫不犹豫地一爪子挠上去。大叔手上立刻现出四道血痕。
顾采笙微微皱了下眉头。大叔看到顾采笙的表情,也顾不上手上痛,重新堆起满脸笑容说:“先生先生,这只松鼠啊可活泼了,不怕人的。挠你那是表现亲热呢。我看先生您是诚心,我也不赚您钱,您看——哎,先生,您别把手伸过去——”
可惜已经晚了,顾采笙笑吟吟地欣赏着大叔从惊恐到惊讶的一整番变脸,侧了侧身子更方便手伸进笼子。出乎大叔的意料,小松鼠并没有像刚才一样一爪子挠上去,而是温顺的把两只前爪搭在顾采笙伸进去的食指上,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顾采笙看。
顾采笙凑近笼子,对着小松鼠说起话来:“小榛子?哈哈,想跟我走的话,就点个头怎么样?”
小松鼠眨巴眨巴眼睛,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在大叔惊诧的目光中,顾采笙大笑着拎起笼子:“我看这小家伙挺有灵气的。刚才它抓了你一下,抓的挺重,如果换了别人估计还是会抓伤。除了我,大概短时间内你也卖不出去。我跟它是挺有缘的,也想买,老板给点诚意吧?”
把话全部挑明的顾采笙满意地提走了笼子,大叔握着薄薄几张票子欲哭无泪。
回到家,顾采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笼子丢进浴室,然后一边打开水龙头开始在浴盆里放水,一边把笼子打开。
小松鼠慵懒地爬出笼子,蹲坐着地上简单地梳理了两下毛发,抬头嫌弃地看了浴盆一眼,用一种颇为高傲的语气说:“我怕水。”
顾采笙侧头看了看小家伙,心情愉悦地回答:“我一点也不介意把你送回那个小贩那里。”
小松鼠激动地爬上浴盆边企图和忙着调水温的顾采笙争辩,自己却一个不稳一头扎了进去。至于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没站稳,就不得而知了。
顾采笙试试水深,确认淹不死小家伙,也不理会某只动物在水里扑腾地水花四溅,转身带上门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去逛宠物店,看到松鼠了哈哈哈。店主把它养的好瘦哦,不过一点不妨碍它可爱到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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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顾采笙回到卧室,打开衣橱开始翻找衣服。如果小松鼠时不时地化作人形,得给他准备好适合他身材的衣物;如果要收留小松鼠,得把家里的家具摆设重新收拾一遍;如果他去上班了小松鼠要留在家里,还得把小松鼠的一日三餐如何解决统统安排好。
……好烦。顾采笙越想越头大,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当认出小松鼠的时候,他心中就升起一股义无反顾的心情,仿佛从商贩手中拯救这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生物就是他理所应当负担的责任。
所以说他是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揽了一个麻烦吗?顾采笙一时间有些混乱。现在,他不仅仅要接受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成员的现实,并且要习惯这位成员与生俱来的玄幻性。
顾采笙突然开始怀疑,他是穿越到了一部狗血灵异小说里,一定是的,一定——
“喂,水嫌冷。”
顾采笙飞速远转的脑子突然有一秒钟的卡壳,他几乎听见了大脑里机器卡住,皮带空转的声音。顾采笙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少年赤|裸的身体,足足一分钟才有些清醒过来:“小榛子?”
“我说水嫌冷!我要泡热水!”少年突然扑过来,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水汽。
顾采笙的第一反应是连忙往后退,但是少年依然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咬牙切齿地抓着他的衣领大叫:“喂你傻啦,说话啊!你都把我救下来了,对我不管不问往水里一扔算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也在想怎么把我卖掉?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顾大哥,顾大哥,你不能把我丢掉啊。要是你把我丢掉,那我要到哪里去,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
本来松鼠少年还在一脸凶巴巴地指控顾采笙,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眼泪顺着他的脸往下滑,少年却还是使劲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咬着的嘴唇缝隙里溢出一种动物哀鸣般的呜咽声。
顾采笙愣住了。少年微微抬着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一种受了伤的小动物般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时不时的抽动下鼻子。也许是从浴室里出来有些久,少年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这副有些怯意有些无助的神情让顾采笙心头涌起一股怜爱——就算是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又何况,他只是一只单纯的小松鼠呢。
顾采笙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少年湿漉漉的头发:“乱想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丢掉了?我只是先过来给你找衣服。你这样跑出来不冷吗?赶快变回去,有毛发护着至少不会怎么冻着。我这就给你弄热水去。”
一眨眼间,赤|裸的少年就不见了。一只水淋淋的小松鼠团成一团,盘在地上,昂着脑袋,黑漆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顾采笙走过来,俯身把他抱进怀里。
人类的怀抱,大多数还是干净而温暖的。
把小松鼠放进浴盆,顾采笙拿起花洒,先开了热水给小松鼠淋着:“你是想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想自己洗的话,就变,呃,变成人的样子,我来教你怎么用。”
下一秒钟,少年很听话地现身在顾采笙的视野中,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拿花洒。
少年赤|裸的身体伸展开来,渐渐缠绕起朦胧的水雾。顾采笙突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晃眼。他连忙移开了视线,专注地教少年如何控制水温。等到少年摆弄娴熟,他连忙逃一般地出了浴室。
白皙的,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身体,不论是视觉上,触觉上还是感觉上,都已经令顾采笙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回顾采笙不敢大意,就坐在浴室外面的小客厅里。如果小松鼠出了什么问题,喊一声就能随叫随到了。生活就是一幕肥皂剧,顾采笙正在感慨时,手机响了。
“范玄”两个字一闪一闪地显示在屏幕上。顾采笙接起来,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顾先生吗?”
“我是顾采笙。您是?”
“我是唐蕴杰。不知道您是否已经看过那份关于网页游戏开发的合同了。”
顾采笙想起来了,那份合同是大唐网络开发有限公司送过来的。他们看中了顾采笙公司里关于一款网页游戏的策划,想一起着手进行开发。虽然前天晚上范玄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叫他不用看了,但是好奇心被勾起来的顾采笙发现,大唐公司提的条件真是非常优厚。基本上所有游戏文案等等主体创意的所有权仍然属于顾采笙的公司,大唐公司只是相当于帮助他们把创意编成游戏程序。除此之外,大唐公司不仅出人而且出钱,为整个开发提供资金保障,但是最后的盈利,仍然是自己这边拿大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采笙沉默了一会儿,绕开了唐蕴杰的话题:“我倒是想请问唐先生,对于贵公司在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把我们公司范经理请走这件事,您可否给我一个交代。”
顾采笙没有等到回答,因为在那头的手机好像突然被人拿开,隐隐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在怒吼:“XX的唐蕴杰,你不用你自己的手机,用我的干什么?!”
而唐蕴杰以一种很无辜的口气回答道:“我手机里面没有顾老板的电话啊。”
似乎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几个不和谐词汇,然后对方挂断了。
顾采笙哭笑不得地握着手机。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发现一部萌剧,于是光顾着在ty蹲直播贴了。等到反应过来文没更,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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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不一会儿,唐蕴杰又用范玄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来:“顾先生,很抱歉刚刚突然挂断了电话。”
“哦,没关系。我知道,其实不是您按了挂断键。”顾采笙很淡定地答道。
“呃,咳……那个,今天实在是不方便再谈了,改天我还是亲自拜访吧。还有,嗯,贵公司的范经理,只是被我请来参观我们的技术开发部门的。因为范经理好像对我们程设的分工特别感兴趣,成行比较匆忙,所以就……还请顾老板谅解啊。”
……这还没提到这个话题,唐蕴杰就已经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顾采笙客套几句挂断电话,摸着下巴好整以暇高深莫测地笑:我要真能信了你,我的小公司老早就被人骗光了,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谈合作嘛,啧。
正出神,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屋子里陡然静下来。顾采笙忙过去敲门:“洗好了吗?”
少年做肯定回答的声音混合着浓密的水汽,好像是从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