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他,却又伤害他,让他受伤。
“对不起,在这里委屈你了。”我轻轻的回握他的手。
他又摇摇头。
一阵安静之后,我才发现我们就这样安静的握着对方的手。
我的心突然跳起来,热乎乎的温度从心底涌出来冲到脸上,头顶。
我感觉,我的脸红了。
他的手纤长柔软,我的指尖能够触碰到他手上拿笔磨出来的茧。
我不敢动,怕他察觉;又想动,再握紧一点。
我就这样尴尬的脸红,整颗心都停在那双手上,恨不得它停止不动,可是相反的它跟做了过山车似的跳的翻江倒海。
我偷看他的脸,突然发现他比我印象中还要清秀漂亮,随着年龄的增长,甚至带上一股儒雅静谧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他微微抿着唇,半垂着眼睑,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眼睛里还啜着安宁欣喜。
我莫名有点羞怯,把脸转向一边。
他抬起眼看我,“哥?”
“啊?!”我吓一跳。
他咪咪眼睛,“哥,你是不是发烧了?你手怎么这么热?脸也红了!你没事吧?”
“没,没啊。”
他抽回手站起来,又把它们贴在我的脸上,倏地靠近,我能看到他微颤的睫毛,像是能颤到我心尖上,“真的很烫……我先去给你倒水。”
他起身离开,我的心还在不停的打鼓,我把脸埋在手里,感觉到脸上灼人的温度。
温度随着心里的那种偷窃似的狂喜逐级飙升,嘴角不由得勾起。
我闻到手上的一股洗手液的清香,那是董青哲留下的味道,嵌在我的手上。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还是我庸人自扰,总觉得董青哲对我特别的好,比原来更好。
是不是我太希望他能爱上我,所以一切普通的举动都变成了别有意味。
这样太不好,整天总是一惊一乍的。
董青哲对我笑了,我高兴地欢天喜地,笑容咧到耳根子;董青哲瘪嘴皱眉了,我心里就一揪,生怕他出什么事;董青哲打扫屋子,怕他累着,抢过来做;他又切菜做饭,怕他切到手,也抢过来做……
我不由自主的想对他好,对他最好。
十一假期的前四天,我敢说,那是我这辈子最放松,最开心,最幸福的四天。
我整天飘乎乎的,心情极佳,跟磕了大麻似的兴奋,连做梦似乎都能笑出来。
我原本没有想过,在家里可以这样幸福。
爸妈接受我,尽管还是三分钟一大吵,两分钟一小吵,但好歹没有像原来一样总是当着我的面怒吼,摔东西,多少能够让步和互相体谅;我对他们也没有隔着心房的隐瞒,我最亲爱的人终于处在了离我最近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董青哲在我身边,而且他看起来很高兴。
我们去游乐园玩遍所有最惊险刺激的游戏,到后来,他拽着我的衣角,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哥,咱回家吧……”。
我们去江边坐着看江,闻那一股子咸腥味道,走过跨江桥,在我的怂恿下拿小刀在铁的栏杆上写写画画。
我们还去看电影,看惊悚片和动作片,在KTV里比谁跑调跑得更远。
晚上回家,他坐在桌前写作业,我靠在他卧室的床边,手里拿一本杂志,眼睛一直盯着他瞅,一丝一丝的描摹他的轮廓样貌。
他有时会回过头看我,然后视线相撞,他轻轻笑一下,又接着写。
我被他的笑容晃的神情恍惚,真的是亮瞎了眼,特别想扑上去吻他。
回过神来马上转头看杂志,看着看着眼神又飘到他身上,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我承认,我的胃口被养大了,我不满足只是想他,我想亲近他,紧挨着他,让他因为我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让他快乐,让他幸福。
我甚至有的时候公然耍赖占便宜去亲近他,勾肩搭背,小声耳语,拽着他的手跑完整个鬼屋。
我感觉我自己被诱惑的豁了出去,已经不在乎他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我是这样的想和他亲近,想和他最亲近,即使自我麻痹,如饮鸩酒。
第 6 章
重复了,请戳。
第 7 章
事情的转折是在第五天。
家庭聚会。
平时像这样的聚会我是不会去的,理由很显然,不是一路人,不走一路门。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在这个城市的亲戚同我见面估计都会认不出我来。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孤僻,尤其实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
那些人身上带着你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东西,阳光,自信,抑或,肮脏,卑微。
没有人能说出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物种,最后却在社会上形成这般的鱼龙混杂。
这种鱼龙混杂里甚至上演了动物界里最经典最残酷的法则。
而基于这种法则之上的就是偏见的目光。
于是,人与人隔离开来。
心的缺口不断增大,人们惶恐,不甘,傲慢,欲/望横流,用之以填补。
于是人们互相推搡开来,像是洪荒中巨大的洪流翻滚席卷了天空海洋,掀起带着无奈味道的咸腥狂风。
隔阂已成,却终究只能长叹一声无奈。
所以我只能坐在漫天金色的巨大单间的角落里,拿着一杯茶,看着董青哲笑眯眯的去跟长辈敬酒。
董青哲那天穿了很休闲的衣服,t恤,牛仔裤,运动鞋。
就算是这样充斥着满大街的打扮,在我眼里真是谁都比不上的。
他笑的很漂亮,整张脸闪耀起来。
正是青春的好时候,他这样年轻有活力,值得所有人去爱,去珍惜。
世界上有那么多带着薄茧的手,那么多的耀人笑容,那么多伏在桌上静静书写的少年,可是哪一个都比不上他,哪一个都不会再是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
董青哲这样优秀,让我由不得有些飘飘然,有种自家媳妇天下最好的错觉。
我面带微笑,眼睛黏在他身上,一刻不离。
我突然看见他脸上的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随即似乎辩白了几句。
我看和他在说话的人,一个和我一直不太对付的远方亲戚。
他竟在这时突然看向我,眼神里是直白的厌恶和唾弃,宛如我是这世上最不干净的东西,恨不得当场把我扔进臭气熏天的垃圾场,赶紧的物以类聚。
我愣住了。
在这些天的飘忽所以里,我忘了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是不正常的,畸形的,我甚至爱上自己的表弟。
那个眼神利剑一样再次捅破了我飘飘然的心脏,它终于回归原来的样子,鲜血淋漓,并注定要烂在泥塘和黑暗里。
所有的梦终究会醒,所有的幻境终究会碎,最后需要直面的永远是数不清的疲惫和无奈。
只不过,见过灯火繁华,再回过头看黑暗,它比记忆里的任何时候都让人感到绝望无助,带给人割人肺腑的疼痛。
我想大声呼救,我想喊,董青哲救救我,我好难受……我也想要像普通人那样活着,沐浴阳光……我也想爱你……
可我喊不出。
我突然发现,如果我喊出来,事情将会向更危险的方向进发。
我会拉董青哲下水。
原来不是我喊不出,只是我不能喊。
也许我潜意识里早就知道,董青哲永远不可能来到我身边。
他是我的亲人。
所以当初我这样难受的爱着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顶着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带着一颗纠结成麻的心,自我催眠成离体的魂魄,每天飘在他身边。
太残酷,太不舍,太不甘,太无奈,于是我只能骗我自己。
点一枝蜡烛,把自己放进华而不实的金房子里,无限放大那一点妄自菲薄的微光希望,幻想太阳永远照着我,贪图能够刺瞎双眼般的光芒万丈,不瞥一眼外面的夜黑风高和压抑沉重。
我又从生活的现实里逃跑。
我用手狠狠的按住太阳穴。
李嘉辰,你这个自私的懦夫!!
我和董青哲这样不同,我们本就不应该在一起的。
看看我在董青哲这个年龄都干了什么?
对了,我一个男人,自残式的放荡不羁;我抽烟酗酒,偶尔打打群架放松休闲;我被迫出/柜离家出走,独自打工住在外面;最后吊儿郎当考上一个二本,成天糊弄了事。
我放弃我自己,放弃我自己的生活。
我以一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嘴脸骗所有人,也骗我自己。
我自我催眠,我轻浮,我玩世不恭,所有事情我都不放在眼里,我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我不怕疼。
疼而已,我也不在乎。
于是我愈发的歇斯底里,自我摧残。
要不是有董青哲,我相信我已经不知道死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上没有人收尸了。
在那个混沌不堪,伸手不见未来的那一年里,只有董青哲一直在我身边。
他积极上进,勇敢,坚强,面对生活给他的一切难题,他支持我,帮我,关心我,让我活下去。
他这样优秀,我这样颓唐。
我配不上他。
那么我就更不应该害他。
他不应该过我这样的生活,不见天日,偷偷摸摸。
把自己整个人都浸在黑暗里,一辈子。
像过街老鼠一样承受那样带刺的眼光,毫无尊严。
动不动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心惊肉跳,魂不附体,生怕透露了自己天大的秘密。
董青哲,董青哲,如果你他妈敢过这种生活,我就抽死你。
然后,再抽死我自己。
董青哲终于和长辈说完话,高高兴兴的朝我奔过来,“哥,我回来啦!”
他笑的那么漂亮,像从太阳里走出来的人,照亮我的生命,让我想哭。
我放下手中凉了的茶,他在我身边坐下,笑着问:“哥,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留么?”
我站起来,面无表情,嘴角却不住的抽搐,眼神尽量装出冰冷而不是悲哀,我说:“董青哲,我去一下卫生间。”
我转身,离开他。
我终于知道,我不能够再爱他。
当然我没有去卫生间,径直打车回了家,仓皇而逃。
当晚我便收拾行李,订了凌晨的机票。
我留下便条,说学校里有一个项目急需人手,做了的话受益颇多,就先回学校了。
我一股脑把所有东西连带思绪全部都塞进箱包。
站在门口把灯关上,我却踌躇着,怎么都迈不动步。
这次的离别与哪一次都不同。
没有他的嘱咐,没有他的挥别,没有他的依依不舍,没有我爱的他的眼神。
而这次的离别后,就什么也都不再有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把我所有的情绪吸食殆尽。
我恍恍惚惚的又脱下鞋子,走到董青哲床边。
弯下腰,轻轻吻上他的枕头一角,如同吻他的额头。
不再见,我的爱。
终于坐在飞机上,我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
但这种如释重负跟面对父母的时候丝毫不同。
它带着一种诡异的钻心的痛掏空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
脑海里仅剩一句话,不要爱他,不能爱他,不再爱他。
那种感觉像我坐在机舱外面,真正的把肺里的空气抽出来,吸不进,也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