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等一下,爸爸还没上车呢!”祁希慌忙敲面前的隔板。
那是祁家改造过的高级轿车,在前后排的座位之间有一道防弹玻璃隔板,平时是为了保证祁董事长的安全,现在却成了封住祁希的蛾摩拉之门。
“哦。董事长已经先到公园门口等你了。”小吴说着拉下了隔板的帘子。
这件事祁家之所以交给司机小吴去办,是因为小吴出身黑道,关键时刻狠得下心肠,不会办砸了事情。事成之后,祁家将按约定给小吴一笔钱让他销声匿迹。
车窗外突然飘起了雪花,渐渐地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小吴握着方向盘,听见车里的广播说这是一场没有预兆的雪,冷空气从东方吹过来,是冬季罕见的气流方向。
坐在后座的祁希心里升起一抹不安,但想到是和父亲约好的,也就不再多疑了。车窗外的景色是他没见过的奇妙,所有的树木都倒着后退,晃得人眼晕,窗玻璃上粘着几粒雪花,祁希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车子一路平稳的开进了东河街公园。小吴停好车把祁希从后座抱了出来,祁希依然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危险。
“人我带来了,小少爷呢?”
“呵!你们还真准时,刚好三点半!”何至一挥手;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从大树后面走出来;躺在其中一个男人背上的正是五岁的祁仲非。
“小少爷怎么了?”小吴试着叫了几他声,小仲非却睡得踏实,毫无知觉。
“没什么,怕他闹人,喂他吃了点好吃的。”何至歪头看了一眼小吴怀里的祁希,“哟,你怀里的那位是怎么了?你们祁家不会用绑匪对待人质的手法来对待自己家的孩子吧?!”
小吴看着对方嘲讽的表情,没有回答。他在开车后把隔板放下来,后车厢放了一种挥发性的迷药,能让祁希安静地睡着。清醒的经历父亲舍弃自己换回弟弟的过程无疑是痛苦而残忍的,所以他宁愿让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小吴出身黑道,但并非灭绝良心之人。
“行,你们祁家的手段我算是见识了。听说祁征宠爱小儿子是出了名的,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拿大儿子换小儿子,他可真做得出来!”何至举着枪伸手从小吴怀里拎起祁希,回身打了个手势,后面的男人便把祁仲非扔给了小吴,三人扬长而去。
小吴躲在车里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跑进电话亭报了警。
而此时车里的祁仲非,面目青紫,昏迷中有些透不过起来。
绑架?欺骗!
祁希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他以为是自己贪睡错过了与父亲的约定,不禁着急起来:“爸爸——爸爸——你在哪?”
空旷的屋子回荡着小孩子急切的呼唤,一声声,没有回答。
“爸爸——爸爸,你听的见吗?我是祁希!”
“爸爸,天黑了,咱们回家吧,你在哪?”
“爸爸??”
祁希终于发觉了不对劲,他摸到了墙面,颓败的,一碰就掉落水泥灰的墙面。这里是什么地方?爸爸不是说去公园吗?我怎么会在这里?祁希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声奇异的响声撕开黑幕冲了过来——嘶——嘶嘶——
祁希颤栗着往声源处望去,什么都看不到。这里太黑了,比祁希见过的任何一个深夜都要黑。
嘶嘶——嘶嘶——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
嘶嘶——嘶嘶——嘶——
祁希已然忘记了呼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步缩到了墙壁边缘。身体贴着墙面止不住的发抖,祁希伸手试图抓住些什么。手心传来滑腻冰凉的触感,诡异的让祁希心间发寒。那时他还来不及反应,两颗尖利的牙齿就扎进了他的手背!
“啊——”祁希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蓦地,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祁希眨了眨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出了泪水的眼睛,隔了一会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是蛇,满地的蛇,弯弯曲曲盘在地上,似乎正向他爬过来。而他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条小蛇!
“啊——”祁希惊叫起来,一把甩开手里的蛇,向一边跑开。
“怎么样,祁大少爷,这乌梢蛇好不好玩?”
祁希抬头看去,才发现头顶的天窗外站着一个男人。
这是一排即将拆迁的老旧平房,也是何至曾经的家。此时的祁希正身处蛇堆之中,房间的门窗都被堵死,四壁空荡,唯一的出口天窗距地面有两米多高,祁希是无论如何也攀不上去的。
“你是谁?我爸爸呢?”祁希勉强稳住声音问。
“我是你何至叔叔啊!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至于你爸爸,呵呵,可能现在正在给你弟弟准备棺材吧!”何至得意地笑着,他怎么可能让祁仲非安全的回去,那个孩子的确是被喂了安眠药,只不过是加了毒药的安眠药。
至于这个孩子,何至不想马上杀了他,房间里的乌梢蛇都是没有毒的,只不过咬人比较疼,何至要玩个够本。先吓吓他,再押他去妻儿的坟前替他父亲磕头认罪,磕到死为止!
“你胡说!”祁希虽然年纪小,但读过书,知道准备棺材是什么意思,“祁仲非好好的,爸爸为什么要准备棺材给他!”
“是啊,祁仲非是好好的!他可比你好运多了,至少不用被亲生父亲骗来做交换,死的时候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
“你骗人!你是坏蛋!”祁希觉得那个人肯定就是书上说的疯子。他拼命塞住耳朵,他说的话都是假的,他不能听。祁希这样想着,父亲是疼爱他的,也许比不上对弟弟的疼爱,但他是爱他的,一定是!
“小朋友,乖乖在房间里呆一会,叔叔明天再来看你!”何至依然笑着,伸手用遥控器关上了房间的灯。
这排居民房因为被前面新建的大楼挡住了阳光,白天都昏暗无比,更别提夜晚。这天天气异常的恶劣,刮着呼啸的寒风,外面已经下了一整天的大雪,此时的祁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按着光亮时的记忆,祁希缓慢地朝没有蛇的房间一角挪去。眼睛看不见,身体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敏感起来,祁希觉得又饿又冷,手背上的伤口愈发疼的厉害。祁希想起书上说蛇是凶恶有毒的动物,自己是不是中了蛇毒?会不会死?恐惧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神经,黑暗中分不清白天黑夜,祁希昏昏沉沉,醒一会,睡一会,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里的蛇是何至从市场上买来的人工培育的蛇,从保温箱里刚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此刻在这寒冬的低温里没过多久便冻僵了。
祁希就这样一直身处在黑暗中,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动弹,更别提求救了。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祁希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不停在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黑暗寂静且孤立无援的环境本身比饥饿和寒冷更可怕,祁希朦胧间摸到了口袋里的一颗坚硬的东西——那是父亲掉在他房间里的一颗纽扣。
爸爸,爸爸一定会来救我的……祁希这样想着,终于昏死了过去。
祁希是在五天后被警察救出来的。
祁家大少爷被绑架,警视厅的厅长亲自带队侦查,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抓到了何至。可是何至那时候已经被复仇迷住了心智,状若癫狂,精神科的专家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何至患有严重的偏执狂,已经失去了审讯价值。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祁家又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小少爷祁仲非食物中毒正躺在医院里急救。
警方敏锐的把这两起事件联想到一起,试图通过对祁仲非的进一步调查找到祁希的所在,祁家却以孩子病重为由拒绝了一切询问,对外口径一致——仲非只是年纪小吃错了东西,和这起绑架案无关!
警视厅长也是老江湖了,压住了探员的追问,带队员调查线索,终于在五天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祁希。
在那之前所有人对祁希的生还都不抱希望。在这样暴雪酷寒的天气,面对一个丧心病狂的绑匪,一个刚刚七岁的小孩子活下来的希望可谓微乎其微。但祁希创造了一个奇迹。
人们发现他时他满身满脸的血,身边一片狼藉。黑暗中祁希借着求生的本能,靠生吃冻僵的乌梢蛇活了下来。
案子结了以后,有两位女警察惦记小祁希的健康状况,结伴去医院看望,可她们在医院里并没有找到祁家的人。那时祁仲非已经安全出院,而祁希,则被送到了远郊的疗养院。
负责祁希的心理医生是那时国内唯一一个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心理研究所的研究生,24岁的宋和彬。这是祁征为了弥补心里对祁希的愧疚多方周转请来的心理学权威。
祁希因为长时间被困在黑暗的环境里,心理发生严重病变,患有创伤后遗症、幽闭空间恐惧症和轻度的被害妄想症,极度缺乏安全感,这是宋医生的原话。祁征听后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我亏欠他太多。无论如何拜托你,请治好他。”
祁北庄园。
不——我不要待在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爸爸很爱我,爸爸才没有拿我去做交换!
宇哲哥哥,宇哲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这里好黑,怎么会这么黑!
有蛇!爸爸救命啊!有蛇咬我!爸爸——
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
祁希蜷缩在门后面,思绪混乱起来。心里的那些恐惧全化成了呐喊,一声声的卡在喉咙里拼命用力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山上的天气变化莫测,刚才还是月朗星稀的天空,此刻居然下起雨来,是夏季的暴雨,夹杂着狂风卷起的树枝“啪啪”地打在窗户上,祁希鼓起勇气向窗台看了一眼,疯狂摇晃的树枝仿若鬼影,狞笑着向他扑来——
祁希战栗着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迷蒙着张开眼睛时,他看见了晨光。
祁希拖动僵硬的步子,踉踉跄跄地往窗台走。那里有光,虽然微弱却美得不可思议。
“你好,我叫苏宇哲,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宇哲哥哥!是宇哲哥哥!
祁希满目欣喜地冲过窗台想要躲进他的怀抱。
宇哲哥哥——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掠过窗台,带着满目希冀,
轰然坠地!
生死边缘
“全身七处骨折,其中最严重的是左手腕粉碎性骨折伤到了神经,左侧一根肋骨骨折刺穿了肺部,另外还有颅内淤血,他还没度过危险期,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念城市立医院院长涂志成在手术室外向病人家属汇报情况。
这个男孩被送来的时候伤势严重,经验丰富的涂志成一眼就从皮肤的挫伤看出他是高出坠落致伤。守在急救室外的男人即使在这样焦急的状态下也不失威严,果然当得起云水企业董事长的身份。
“谢谢您了涂医生。关于祁希的事还请您一定要保密。”祁征礼貌的与涂院长握手。
“请祁先生放心。”涂志成不仅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还是当年为顾莲接生的医生,所以祁家长子身为双性人的秘密他是知道的,这也是祁征专门请涂志成来动手术的原因。
“麻烦您了涂院长。”祁征信得过涂志成的为人,他不仅医术精湛,也极有职业道德。
“这是我应该做的。”涂志成点头向科室走去,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祁先生,您的孩子伤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