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又有些不像,一时间,他也不知该怎样处理。
顾峰抬眼,看见了顾之昂眼里的内容。所谓知子莫若父,顾峰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开始绕起来了——这祁希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还是可以变成自家人啊!
好吧,我可能忘了说顾峰的成长环境。顾峰,年三十五,长在K城红灯区。
这个世界虽然是异性恋的天下,但仍然存在知晓自己是同性恋并找到了钟爱之人的人。这些人为了逃避世俗的责难,渐渐聚集在K城的红灯区,过起大隐隐于市的生活,有些夫夫为了满足自己对完整家庭的渴望会收养一些孤儿,顾峰就是被收养的其中之一。
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真爱是不分性别的,尤其是混迹黑道见惯生死的顾峰。
他现在担心的是,这件事,儿子会怎么处理。
顾峰转头看了看祁希,那孩子满眼尴尬窘迫,小脸苍白的像被电击了。顾峰看不下去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起身拉着儿子大步离开了复健室。
哼!这两人以前肯定见过,而祁希八成是被儿子欺负了!怎么吃得都是一样的米,自己的儿子性格就那么恶劣呢?!顾峰越想越郁闷,却不知,祁希和顾之昂的眼里远远不止这层含义,还包含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
顾之昂从医院出来以后一直处在神思恍惚的状态。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是冲击,那这第二次见面就是铭记。虽然他们仅仅是一个年十六,一个年十二的孩子;虽然对方是一个性别不明的异类;虽然这一切看起来有些牵强而可笑。
很多年以后,顾之昂坐在车里,听念城的车载广播。里面是一个清澈的男声在唱歌,好听的中国风的曲子,有一句词一带而过,却让他瞬间想起了这个叫祁希的孩子。
那句歌词是——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惊变!
“祁希!你有没有好一点啊?看看我给你带了好多糖果,超市新出的口味!”顾之昂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往302病房的茶几上堆糖。
祁希再次默默地翻身、盖被子、闭眼、装睡!
他不懂,这个叫顾之昂的大男生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三天两头来医院骚扰他。起初他还以为是顾之昂知道了自己身为祁家少爷的身份,想用那个秘密勒索钱财。后来才发现,这个人本身也是身价不菲,而且根本没有要提起那件事的意思。这就让祁希更加摸不透他了,有深怕自己不知不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幸不是装睡就是装傻。
顾之昂看着祁希劣质的演技,心里顿生一股挫败感。想自己也是一介风流人物,多少美女拜倒在自己的牛仔裤下,偏偏他祁希不吃那套。顾之昂还以为自己作为知晓祁希身体秘密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容易被亲近,谁知这一点反而让祁希对自己更为顾忌,连少有的几次交谈都是谨慎小心的。
“之昂又来看小希啦?”宁婶笑呵呵地把刚煲好的汤放在桌子上,心里高兴祁希终于也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了。
“宁婶好!今天又是什么汤啊?盖着我都能闻到香味了!”顾之昂一副止不住口水的样子。
宁婶被夸的高兴,一边把装睡的祁希拉出被窝,一边招呼顾之昂过来一起喝。顾之昂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让祁希想起了以前祁仲非养过的一只狗。
“哟!我来巧了!这汤有没有我的份啊?”江浩礼也带着礼物来看祁希。
“当然,你们要嫌不够,我让司机回去把家里的汤都带来。”宁婶眉开眼笑地,看这几个人,越看越高兴。
“江老师!”祁希忙不迭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冲着江浩礼一阵甜死人的笑。
江浩礼亲昵地揉揉祁希的头发,回给他一个迷死人的笑。
顾之昂看着不爽,故意打断他们。
“江大哥,我上次去你开的那叫什么‘熬死’西餐厅吃饭……”
“是Osborn!”江浩礼第N次强调。
“嘿,我英文不好。”顾之昂挠头,“反正我是想说,那餐厅简直太有品位了,那服务,那口味……”顾之昂俨然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江浩礼无奈:“你就不要拍我的马屁了,知道的你是想透过我和祁希套近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剥削你了呐!”
宁婶到一边收拾东西,看见桌子上那一大堆糖,唠叨着:“小希身体还没好透呢,天天给他买那么些零食,他又吃不完,上回买的一大堆还在家里放着呢!”
顾之昂接口:“这不是祁希爱吃吗!”
祁希心里更郁闷了,他的确爱吃糖,可顾之昂实在买的太多了,堆在一起就像座小山,也不知道顾之昂从哪打听来的消息,居然买的都是他最爱吃的芒果口味。每次祁希看着桌子上的糖都忍不住要去吃,吃的时候又会忍不住想到顾之昂,想到顾之昂的邪笑、顾之昂的无赖、顾之昂的厚脸皮,这糖就越吃越不是味儿了。但一堆糖果放着不吃实在浪费,祁希忍不住又去剥开一颗……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顾之昂呵呵笑着喝汤,他是豪爽率直的人,开朗又会讲话,很容易被大家接纳。这也是祁希最郁闷的地方,自己好不容易有的那么几个亲近的人,居然一天之内全部倒戈,连小梦都没漏下。只有祁仲非抱着对他的莫名仇视,坚持和哥哥站在统一战线,只是仲非被章娜看的严,很少有机会来医院看他。
对于这个弟弟,祁希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们没有一般兄弟那样的亲厚,却又不是互相敌视,甚至经过这件事之后祁仲非愈发地喜欢他了。祁希有些被他的转变打得措不及手,其实只是因为他昏迷了太久,并没有看到小仲非的转变过程。但显然祁希也是希望能和祁仲非日益熟络起来的,祁家能多一个人接纳他,自己也就能多一份安全感。
想到这里祁希又想起了父亲,那个男人已经许久不曾来看过他了。
1998年4月5日。
这一天祁希正式出院。
涂院长说经此一伤,祁希以后的身子要小心保养,尤其是他的颅内还有一点淤血,万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按时复查。祁希的左手仍旧没有恢复知觉,坚持复健几乎没收到什么效果,祁希慢慢也就放弃了,好在伤的不是常用的右手,倒还能够自理生活。
出院的那天,一行人带着祝福看祁希坐上了回祁北庄园的轿车。
顾之昂看着远去的轿车,筹划着改天带着礼物去拜访祁征,争取自己也能成为祁希的家庭教师,这样他就能大摇大摆地往祁家跑了。不过自己教些什么好呢?他的文化课实在太烂,况且祁希已经有了出色的老师。啊!对了!我会跆拳道啊!还有柔道、散打、武术……这些足够教祁希了吧!那个小子太瘦弱,长得又太漂亮,以后出去一定要会自保才行!
顾之昂一路瞎琢磨着,孰不知,最后自己会以那样悲剧的方式走近了祁希。
祁北庄园。
宁婶早一步赶回来,为了给祁希办接风宴,她精心准备了一天的食物,此刻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墙壁上的大钟敲了十下,上午十点,算下来祁希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宁婶这么想着端起汤锅打算把汤煨到炉子上保温,这样可以让祁希喝到温热的汤。
突然,客厅里的电话急促的响起来!一室静谧须臾被打破,宁婶一个心惊,啪——手里的汤锅碎到了地上!
来不及收拾,宁婶赶忙先去接电话。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铃声显得特别刺耳。
“喂?”
……
……
宁婶听着对方的声音,急得一口气没喘过来,抚着胸口连拍三下。听筒啪的掉在地上,那是喷漆的金属材质的听筒,砸在脚背上生疼,宁婶这才醒过神来。
电话是同济医院打来的。
祁征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那是得知在祁希今日出院以后,祁征特意提前结束了会议,打算回家陪他一起吃顿饭。还不是下班时间,路上并不拥堵,因为离祁北庄园所在的郊区还有一段路程,祁征开得比从前快了一些。
透过前窗,他看见一辆卡车从东向西驶来,车速有些快的不正常。
但因为不在一个车道,祁征并没有太留意,依旧正常前进。
突然,那辆卡车冲过了路中间的隔离带,迎面向祁征的轿车驶来!!
祁征反应迅速急打方向盘,只是两个人的车速都太快了,碰撞发生在一瞬间!!
祁征倒在被掀翻的轿车里,透过血色朦胧的眼睛看向被车祸甩出来的货车司机。那是一张同样满脸血色、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哈……哈哈……报仇了……报……”何至倒在血泊里,脸上带着诡异至极的笑,一句话没说完就不再动弹了。
祁征眨眨被血液刺痛的眼睛,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
也好,同归于尽,一了百了……自己多年的心债,这样就了结了吧!
祁征吐出了一口气,微弱的恍若叹息。
最后长久地闭上了眼睛。
祁家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陷入了慌乱。
宁婶是祁家最早的下人,视祁征如亲人,得知消息后一病不起,卧床数天。
云水祁氏的股价一路下跌,众股东纷纷提出退股撤资的要求。他们认为云水没了祁征,就等于一盘散沙。
赵秋云咽下眼泪,强撑着担起云水董事长的责任,尽管她不曾在人前落泪,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的心在滴血。
祁征的后事被交由祁家的外戚帮忙打理,倒也办的不失礼数。章娜带着祁希和祁仲非跪在灵前向每一位祭奠的宾客答理。祁希一直磕头,追悼会开了三天,他就磕了三天,最后是顾之昂把头破血流的他强拉回了家。
祁北庄园笼罩着苍凉悲伤的气氛,祁希披麻戴孝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抬头是看到的是一张冰冷的黑白照,一旁墙壁上的挂历定格在出事那天的日期。
1998年4月5日。
清明。
忌入宅、移徙、作灶、祭祀、谢土。
命运的迁徙
1998年6月6日。
这一天是祁征去世的整整两个月零一天。
念城一家咖啡馆。
“请给我一间安静的包间。”章娜身着干练的时装,一副墨镜,一个精致的手提包,刚进门就吸引住了众多客人的眼球。
“您这边请。”侍者恭敬地引领她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小小的咖啡馆设计雅致,包间更是经过细心布置打理过的。周围环境幽静,的确是个商谈事情的好地方。
章娜入座不久,一个中年男人也来到这家咖啡馆,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坐在了她的对面。
“顾先生,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件事情您确实考虑清楚了?”章娜幽幽地开口。
她的确是一位经得住细看的美人,只是古语“美人如蛇蝎”的意思顾峰还是懂的,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当然,我没有什么好考虑的,这件事主要决定权还是在你,毕竟你现在才是祁希的法定监护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这个是合同。”章娜从包里拿出一式两份的几张文件,递给了顾峰。
“恩,拟的很详细。看来祁夫人是早有这种打算啊!”顾峰说话带着笑,但并没有一分客气的样子。
章娜也不跟他计较:“我有没有这种打算顾先生可管不着,重要的是我们达成了协议,双方获益。”
“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