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用。只是我的骨子里没有经济组的天分。」瑞贝里一耸肩,半嘲讽似的说:「你们现在查什么案件?」
古柏尴尬的看了他一眼,「还不就是你之前负责的那一件……东欧黑帮的案子。组长要我们尽快结案。」
瑞贝里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当初正是因为这件案子,他认为应该义无反顾的查到底,但副局长却认为牵连太广、代价太高,需要暂缓,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而被转调。
「妈的……我为了那件案子花了多少心力,搞到连女友都跑了……他竟然还是决定拍副局长的马屁……」
「组长有他的苦衷,他有妻小、有房贷,得经营PR。」古柏说:「而且,我们接到通知,过一阵子要到摩纳哥参与国际缉毒秘密任务,不早点把旧案结了,到时候根本忙不过来。」
「什么国际缉毒秘密任务?」瑞贝里被挑起了好奇心。
「其实我不该对你透露。」古柏左右张望,然后压低声音,「你知道,再不久蒙地卡罗将举行世界游艇展,对吧?根据密报,几个大毒枭会借着那个场合和几个新兴的黑帮谈生意,我们要去趁机搜证调查。」
古柏顿了一顿,「这不但关系到黑帮势力重新洗牌,更牵涉新的毒品交易路线改变……你知道『生意』是怎么运作的……」
瑞贝里点点头,无奈的一笑。调查国际毒品交易是他的「原本业务范围」之一,非常清楚哪些地区以哪种粉末作为经济来源,更明白在这笔「生意」中间牵涉的权力与战争不下于恐怖行动。
调查局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古柏继续说:「……听说欧洲、俄罗斯、中东甚至中国都会派遣密探侦查,局里认为有必要掌握第一手讯息,所以……」
「古柏,可以请你给我看看相关资料吗?」
古柏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有兴趣。」他从口袋掏出随身碟,「复制完立刻还给我……」
瑞贝里拿出PDA,将随身碟的资料传输进去。
「瑞贝里,组里很缺人手;组长嘴上没说,其实也希望调你回来。」古柏看着他,试探性的问:「你干嘛不去道个歉?」
瑞贝里摇摇头,「要我拍猪头的马屁,想都别想。」
资料传送完成,他将随身碟还给古柏,同时检查传输结果。突然间,PDA里的资料却让他愣了三秒钟,「古柏,你帮了一个大忙……」
他的嘴角露出笑意,心想,人生际遇果然无法预测,一转眼,他或许已经找到调回原单位的通行证了。
加百列枯坐在安德烈家的沙发上,不无困窘的手指乱弹。带着加百列回到家之后,安德烈表示得更换衣服,便留下他暂时独处。
他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安德烈的住处是Loft公寓,利用一整面书架和置物架做为隔间,将空间简单的分成起居间和卧房两部分;在起居间的一角有厨具设备,邻近床的书桌上则放着一台电脑。
书籍、衣服、杂物稍嫌零乱的分散各处,但整体而言还算清洁,典型的年轻人空间,加百列心想。
他有些无聊的走到书架前,架上除了书之外还有分量极多的CD,其中有好一部分的爵士乐。加百列看了看,挑了一片Charlie Parker的选集,「安德烈,我可以放个音乐吗?」
浴室里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回应,加百列认为那应该代表同意,便将CD放进旁边的小音响里。继续环顾书架,发现陈列了一系列完整的品酒、酿酒与葡萄的书籍,反而看不到任何和咖啡相关的书籍。
过了一会儿,安德烈从浴室出来,平时总向后扎好的及肩半长发整个散下,让他看起来稚气不少。
「要喝些什么吗?啤酒?可乐?」安德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同时问了,「很抱歉我没有Dom Pérignon或Chivas Regal之类的好东西。」
加百列摇摇头,淡淡一笑,「你有洋甘菊吗?」
几分钟后,安德烈将一杯洋甘菊茶递给加百列,然后挨着他身边坐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萨克斯风的活跃音符衬托下,陷入略微尴尬的沉默。
「大都会银行……」终于,安德烈率先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专?这几天的新闻都是你的消息。」
「我是被陷害的。」加百列沮丧的一耸肩,故意自我嘲讽的说,「你或许不相信,不过,我身为『重要开系人』,却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你的『行踪不明』……其实是『逃亡』?」安德烈夸张的瞪大双眼,「很酷。」
「我其实是被赶出来的,现在根本无家可归。」加百列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而且,看了报纸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公司开除了……也就是说,我是货真价实的失业流浪汉。」
「你遇到那么大的麻烦,布罗戴斯没表示什么?」
听到对方提起罗伦斯,加百列的表情顿时僵硬,「那个人和我已经完全没关系了。」
「我只能说……很遗憾。」安德烈双手一摊,顺势环上加百列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两下;然后手臂轻轻一揽,让加百列靠在自己的肩上。片刻之后,他转过脸,先亲了加百列的脸颊,接着更往唇上吻去。
加百列并没有回避,却也没有接纳;感觉到安德烈的舌尖在门齿上不断轻叩,却没有放松关卡让对方深入的意思。
好一会儿之后,安德烈稍微从加百列的唇上移开,又要继续亲吻时,加百列却低下头,「我很抱歉。」
「当两个人在接吻的时候,那句话不是什么好预兆。」安德烈挑高眉头,「我知道现在或许不是最好时机,这里又不够浪漫……」
「我的意思是……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加百列低声说。
安德烈顿时惊愣,整个人向后一弹,「什、你说什么?」
「尼尔森……令尊喜欢我母亲……我一直都知道。」加百列坦承,接着强调,「我可以绝对保证我母亲结婚之后从来没有背叛或出轨。虽然如此,她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觉得内疚……」
「喜欢?那个老头深爱你母亲。」安德烈的态度瞬间变得极为防御,语气也严厉许多,「你母亲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她的存在对我母亲而言,就是一种不幸。」
加百列垂下眼,叹了一口气,「我母亲已经过世很久了……希望这些日子,你母亲有获得一些幸福。」
「幸福?我只祈求她在阖上眼睛的那一刻终于有些平静和安慰!你懂什么?」
「我真的非常抱歉……」加百列态度非常真诚,「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
安德烈瞪着加百列好一会儿,眼神渐渐缓和下来。
加百列外表上好像是个养尊处侵的小少爷,事实上在年幼丧母、一年前又丧父,而且家中破产,不仅如此,最近更莫名其妙的卷进大麻烦、甚至无家可归……际遇堪称坎坷。他不禁疑惑,经过一连串不好的遭遇,加百列怎么能保持这样纯真的眼神,还企图为别人的噩运负责?
「加百列,你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大了,实在不需要再为另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所遭遇的不幸担忧。」安德烈慢慢的说:「事实上,我母亲的遭遇与你无关……也和你母亲无关。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愧疚。」加百列说,「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讨厌你?」
「所以才会设计我踩进这一连串的陷阱。」加百列露出平静的微笑,「我可以理解,真的。我必须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等等,你完全错了。我没有设计你,相信我。」安德烈辩解,接着一耸肩,「当然,我得承认,小时候的确恨过你和你母亲,但是当时我根本还不认识你。总以为是你们『抢』走了我老爸,事实上并非如此。」他咬牙切齿的说:「罗兰?尼尔森——所谓的『我父亲』——做了他的选择,我无法原谅那个老头。」
停顿片刻之后,他看着加百列,「但是我并不讨厌你,相反的……」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欣慰。」加百列打断对方的话,同时眉头一皱,「那么……银行的事真的和你无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以为从诈赌到银行诈欺这一切其实是你的主意……」加百列歉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我误会了。」
「请你别再道歉了,好吗?听起来非常刺耳。」安德烈摇摇头,「老实说吧!尼克诈赌那件事,我的确受人委托……不过,我当时以为只是个玩笑,没想到后来竟然出了人命。总之,我已经和整件事划清界线。」
「出人命?」
「记得吗?你脑挫伤那一天,咖啡馆外面发生死亡车祸,目的是杀人灭口。我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害死你。」安德烈严肃的说:「加百列,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一无所获的回家之后,罗伦斯便待在书房里。手中把玩着一封印有帆船标志的邀请函,他清楚记得为了那个约会挪开了下午所有的行程,还开了新买的跑车,刻意献媚。
然而在酒会上,却因为那个船主让他吃醋——罗伦斯挑高眉头,他承认自己吃醋于是故意和赛林娜、狄卢卡那群人混在一起,将加百列独自冷落在一旁。
回想起来,罗伦斯有些后悔这么做,因为当他注意到的时候,加百列已经连滚带爬的冲进厕所;直到听见某些服务生对加百列的失态而窃笑,他才发现加百列恍惚失神的在洗手台前用热水将双手冲得胀红。
他不知道加百列究竟为了什么原因而如此惊惧,只知道和那几个Neptune的船员有关。
片刻之后,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狄卢卡,是我。」
客套的寒暄之后,罗伦斯问道:「有一件事……你手上应该有今年船赛季所有参赛船队的名单?最详细的……对,麻烦你传给我,立刻。」
瑞贝里瞪着眼前的电脑萤幕,看着一连串的财务数据资料,眼前开始冒出点点金星。数学和财经不是他的专长,但犯罪逻辑和办案直觉却是他的吃饭家伙——另一个则是枪。
刚听到这件案子的时候,他一直想不透:股东企图搞垮自己的银行到底有什么好处?农夫有必要杀死下金蛋的鸡吗?
除非,农夫认为杀死鸡能获得的利益更大。他灵机一动,立刻追踪银行产物和债券的保险状况,发现一切正常。
他不死心,转而调查银行的上游:Drakkar集团的财务状况。或许这是监守自盗的把戏,因为母集团的财务黑洞,所以总裁想卷款脱逃。
调出资料一看,却发现那个集团财力雄厚,甚更高过许多非洲小国的国民生产总额。
不可能!瑞贝里开始疑惑,这该不会是个喊捉鬼却没有鬼的把戏?
接着,他突然福至心灵似的,依照布克提供的资料逐一清查,有了耐人寻味的发现。
出乎意料的,这个亏空案的手法非常单纯。
根据资料显示,嫌犯加百列?葛斯曼似乎成立了一个空壳人头公司,利用伪交易骗过内部风险控管系统,违规操作股票投资。整个伪交易期间,单笔操作的金额甚至曾超过五千万美元。
问题是,姑且不论一个人潜逃的时候为何会白痴到留下关键证据,资料显示葛斯曼拥有的银行百分之十四股份目前交由经理人监管,怎么可能隐瞒监管、独自犯案?一定另有同谋掩护。
其次,单笔五千万美金的投资金额,世界上大部分的生意人很难一次凑出,瑞贝里只看过一种「生意人」可以有这样的手笔——粉末生意人,毒枭。
这个案件越看越有问题。瑞贝里猜测这个诈欺亏空是诈欺师式的骗局:数亿美金的亏空只是帐面上的数字,钱一直分散在不同的户头里流动,等到风头过了之后,再一次偷天换日的将所有的金额一次转移到某个瑞士银行的户头去。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