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爸爸同意。周浩磊揉揉兜兜的头发。
谢谢爸爸。兜兜笑一下,但很快又陷入思考,他问,可是我有两个爸爸,会不会叫错?
顾建安对他做个鬼脸说,那你叫我老爹,这样就不会混淆。
为什么叫老爹?
因为我比爸爸看起来年纪要大。顾建安说。
兜兜看看顾建安,又看看周浩磊,然后严肃地点一下头。
顾建安大声笑起来。
我要开飞机。兜兜说。
顾建安挑眉问,同我说话吗?为何没得称呼?
兜兜吐吐舌头说,老爹,我要开飞机。
顾建安起身敬个军礼说,乖儿子,老爹遵命!
周浩磊揽过兜兜,吻一吻他的脸颊。兜兜看向爸爸,裂开嘴巴快乐地笑了。
在顾建安的操纵下,那架遥控飞机做出许多有趣的动作,兜兜满脸崇拜,对顾建安说,顾建安你真厉害。顾建安转过脸对着他的小面孔说,叫老爹。兜兜皱皱鼻子说,老爹。又说,为什么我会有两个爸爸。顾建安让飞机在地面停好,然后揽过兜兜的肩膀,附在他耳朵上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让你爸爸听到。兜兜眨眨眼睛,然后下意识地向不远处正打电话的周浩磊望去。
他听不到的。顾建安说。又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一定要保密。
兜兜点点头说,拉钩。
顾建安勾住兜兜的小指,然后说,我喜欢你爸爸。
这不算秘密。兜兜说,我喜欢爸爸,妈妈喜欢爸爸,干爹喜欢爸爸,芳姨喜欢爸爸,小刘叔叔喜欢爸爸,连张老师也喜欢爸爸——很多人都喜欢爸爸。爸爸很厉害。
顾建安摇头说,不一样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爸爸。说着他不由自主望向周浩磊,周浩磊仍在讲电话,不知那通电话到底来自何处。
那我就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爸爸。兜兜说。然而他很快似发觉了什么,带些惊恐地说,顾建安,你是想抢走爸爸?
顾建安轻叹一下兜兜的脑门说,傻瓜,我是想同
8、飞行 。。。
你爸爸一起照顾你。
那你说喜欢……
嗯。喜欢。顾建安说,喜欢你爸爸,想要同他生活在一起,一辈子。懂吗?
不懂。兜兜摇头说。
以后你会懂。顾建安说。
兜兜问,会拼图之后?还是会开飞机之后?
顾建安说,等你明白什么叫做结婚之后。
兜兜不屑地说,结婚谁不懂?结婚是女生穿婚纱,男生穿西装,举行婚礼。婚礼后是洞房,洞房呢,是男生女生一起睡觉!
顾建安再也控制不住惊诧的表情,问兜兜,这是谁教的?
卓夭夭。她爸爸上个月结婚,现在她有两个妈妈。兜兜说。
顾建安说,那,我就告诉你,我想同你爸爸结婚。
可你们都是男生。
但我喜欢他。我若同他结婚,就可以与他共同照顾你,我们三个生活在一起,好吗?顾建安似对待一个大人那样,郑重地对兜兜说。
兜兜表情认真地说,我有些不懂,但是我很想我们三个在一起。
那你再叫我一声老爹。顾建安说。
老爹。兜兜说着,抱住顾建安的脸颊重重吻一口。
兜兜你口水到我脸上了!顾建安抹着脸笑说。
偏要亲你一脸口水。兜兜说着,再次吻上去。
这时周浩磊已经讲完电话,走过去问,在聊什么?
大小两个男人一齐看向他说,秘密。然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一齐笑起来。
顾建安问兜兜有否看懂他刚才的操作,兜兜说看懂了。顾建安指着野餐布说,我同爸爸过去休息,你自己玩一下可好?兜兜点点头。顾建安起身,伸手揽周浩磊的肩膀说,过去坐,你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还未揽住,周浩磊已轻盈地避开他的手臂,睇他说,莫教坏孩子。顾建安笑说,这原是最普通的动作,怎么被你想得这样不堪?这正应了那句名言。周浩磊问,哪句?顾建安说,淫者见淫。周浩磊嗔他不老实,然后在野餐布上坐下。
我已经同兜兜讲过。顾建安坐在他身旁说。
讲什么?
讲我们一家三口共同生活、
周浩磊微愠,说,你会教坏他。
顾建安笑说,我本不想讲得太直接,可是现在的小孩不可小觑,他连洞房都懂,所以我就对他讲了。
谁教他的洞房?
他的同学。顾建安说着,拿起一盒干果。周浩磊递一片湿巾给他。
擦手。
真麻烦。顾建安抱怨。
周浩磊说,病从口入,你要给小孩做榜样。
顾建安说,男小囡邋遢一点不碍事,我自小也是打打闹闹混到大的,至今膝盖上仍有摔伤的疤,还不是一样长这么大。
我可不想兜兜像你这样。周浩磊说。
顾建安挑眉问,像我不好?
周浩磊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然后说,似你这样性格,倘若没有智慧
8、飞行 。。。
很容易就受挫。顾建安问,你觉得我前程堪忧?周浩磊说,不,你前途远大,那是因你才华出众,倘若你才能平庸,这样强的个性只会成为负累。顾建安说,我看兜兜足够聪明,即使他笨,你教他聪明不就好了。周浩磊说,我不求兜兜会成为大人物,只想他平淡幸福地长大。他仰头看一眼兜兜的飞机,然后看着顾建安继续说,我少年时有阴影,又过早成名,最知道平淡的珍贵。
顾建安说,就像有些家长自幼缺乏教育,便盼望孩子读名校,以实现自己未完的心愿那样,你亦是希望自己不曾经历过的那些平淡的幸福在兜兜身上实现,对吗?周浩磊摇一摇头,然后说,兜兜是兜兜,我是我,我知道平淡最珍贵,所以才会把这最珍贵的生活给他。至于他的未来,我会给他足够的自由——当然,他犯错时我亦是会给予纠正。顾建安无言,只是看着周浩磊,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射在他的眼睛里,漆黑的瞳仁折射着太阳的光线,那么地亮。
我想,周浩磊握住顾建安的手说,你的父亲亦是如我所想。天下所有的父亲,都是一样的。我的父亲亦是因为这样才会接受我的许多次选择。
周浩磊的手很暖,顾建安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孔埋在他的手掌,深深呼吸他掌心的味道。周浩磊伸出另一只手抚摸顾建安的后脑。顾建安抬起头说,浩磊,这样爱你,怎么办?周浩磊轻轻地笑了。
这山谷很美,但唯一的缺憾是没有花朵。然而现在,顾建安觉得,那唯一的缺憾已被弥补,因了最美的那朵花正绽放着周浩磊的双颊。
周浩磊自顾建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叫兜兜喝水。兜兜抱住杯子喝足水说,爸爸,该你讲故事。周浩磊接过杯子微笑说,既然你这样喜欢飞机,那么,就讲一个同飞有关的故事好了。他喝一口水,然后以那种可以抚慰人心的声音轻柔地开始讲述。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浩瀚的北海内,生活着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很大,大到有几千里那么长。
比飞机还要大吗?兜兜问。
是的,比飞机还要大。这条大鱼化作一只鸟,鸟的名字叫做鹏。鹏亦是很大,他的背像泰山一样宽厚,他的翅膀像天边的一片云,伸展开来,可以遮挡太阳的光。海水的波涛总能激起大风,鹏就趁着大风,飞到南海,南海比北海还要宽广,它是天赐的。鹏振翅飞翔,,它的翅膀强而有力,击打水面,便溅出巨大的水花。它又很聪明,可以借助风的力量,一拍翅膀,就能飞上九万米的高空。
一个古老又艰深的故事被周浩磊说的娓娓动听,不仅兜兜听住了,顾建安亦是听得入迷,他看着周浩磊的讲故事时的神情,觉得即使他的话音落地会
8、飞行 。。。
化作朵朵莲花自己都绝不会惊奇,因他的人与他的叙述皆是那样地美。
鹏在天空翱翔,超越了云层,背上就是蔚蓝的天空,当它向下俯视时,什么都看不清,因他飞得实在太高。他飞得畅快,从中得到极大的快乐。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面上,某个小池塘边,亦生活着许多小鸟。小鸟仰头看到巨大的鹏,笑它说,我在树木间飞行,稍稍跳动便能起飞,飞几十米便掉下来,但这亦是很好的飞行了,那呆呆的大鸟何必飞得这样远呢?
兜兜笑了,说,小鸟真笨。
周浩磊揉揉他的头发说,其实大鸟与小鸟都是一样,全须借助外力,而他们飞行的距离与高度则取决于外力的大小与自身能力的大小。这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有人是钢琴家,有人却只能做制造钢琴的工人,钢琴家不知钢琴工人的辛苦,钢琴工人亦不懂钢琴家的苦恼。但是他们并无高低贵贱,只要自己快乐就好。兜兜,你快乐吗?
兜兜重重点一下头说,快乐。
周浩磊吻一吻兜兜的脸颊。
三个人玩足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才决定离开。顾建安收拾东西时,周浩磊叫来兜兜一同帮忙,顾建安笑说,我自己的力量足够了。周浩磊说,男小囡是应该学着劳动的。兜兜仰头问,男小囡是谁?顾建安睇周浩磊说,你学我讲话。又对兜兜说,男小囡就是男孩子的意思。周浩磊笑说,吴侬软语最好听,我有时听婷婷同晓晨打电话,听得全身酥软。顾建安耸耸肩,递给兜兜一包垃圾,让他放进后备箱,然后附在周浩磊耳畔轻声说,原来你恋声,那以后我每晚都同你讲平江话。周浩磊没有说话,脸颊却悄悄地红了。
到家时天已黑尽,兜兜因了累,早在后座睡熟。顾建安解开儿童座椅的安全带,伸手抱起他,他被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是顾建安,旋即换个姿势再次睡去。顾建安对周浩磊说,东西放在车里,等下我再来拿。周浩磊说,你先抱他回家,这点东西我拿得动。说着自后备箱拿出那袋垃圾扔进车库内的垃圾桶。顾建安也便没有坚持,抱着兜兜上楼。
芳姨早已备好晚饭,只是兜兜已经睡着,无法用餐,顾建安吃罢晚饭泡一壶茶坐在客厅,一面看电视一面同周浩磊闲聊。这样的环境,不能说是不温馨的,顾建安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周浩磊亦笑了,伸手替他正一正衣领,然后说,我下周出国。
参加影展?顾建安问。是哪一部电影?
去年拍的古装戏《霍小玉》,由唐传奇改编,导演是王微。
还未上映过吧。
预备在威城电影节首映。
顾建安说,我听说过这部戏,同你合作的可是婷婷?
是。
顾建安说,她演霍小玉,你演李益。这角色算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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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反派,心理活动尤其复杂。既要有负心汉的软弱,又不能失了才子的风度,显得猥琐不堪。反倒霍小玉容易出彩,角色本身即是近乎完美的女性形象,再加上婷婷的古装扮相,未开演已得足六十分。
周浩磊笑说,婷婷没说错,一提到电影,你就变话痨。
顾建安稍歪着头看向周浩磊说,她只说对一半,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是话痨。不然你想想,可是这样?
周浩磊笑一下,把茶倒入公道杯内。
茶香氤氲,顾建安忽然说,上午那通电话,你讲了很久。
周浩磊笑了,对顾建安说,小顾,原来你亦是个小气的。
顾建安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周浩磊说,是赵海原。
又是求你劝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