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真是的,怎么跟外人讲这种事。
「而且,有时候你也会看书看得忘了吃饭对吧?而且也曾经着迷于打电玩,导致睡眠不足。」
「那是小时候的事。」
真是够了……
「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我也会这样。」
「老师是忘情于工作当中吧。」
「不是,念书时我也很迷电玩,虽然还不至于逃课,但是曾经连续三天没睡觉到学校上课。当然这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是真的吗?」
「真的啊。啊,我要先声明,现在的我可不做这种事了,我可不会忘情于电玩而忘了截稿日。」
「啊,是,我明白。」
真是个好人。
完全看不出他会做出让木边哥哥担心的事情的迹象。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讨论工作上的事吗?」
「请说。」
「首先是关于出版计划,难得跟老师合作,我希望能请您写一本书……」
北冈先生带着沉稳的表情默默地听我说话。
我要很抱歉地说,我印象中的同性恋总是给人一种饥渴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而且不要说靠近我了,甚至连身体都没碰到。
他的言行举止极为绅士,在我看来,甚至有一种「好哥哥」或「好作家老师」的感觉。
关于工作方面,他也表现出十足的善意,不但全盘接受我提出的计划,而且也没有做任何特别要求。
任性的话一句都没说。
停留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当中,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都是个认真工作的作家,是一个温和体贴的人。
当然也没有说木边哥哥的坏话。
最后道别离开时,我已经完全无法把这个人当成坏人看了。
我相信他们两人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哥哥跟北冈先生交情很好吗?」
我想问问原因何在,一回到家便等着哥哥回来,劈头就问。
「什么意思?」
深夜,结束工作后去喝了一点酒的哥哥跑到厨房去拿面包吃,听到我的问题于是回头看着我。
「我是在问哥哥,你跟北冈先生交情很好吗?」
我只是觉得不好去问木边哥哥,所以想问哥哥他跟北冈先生之间的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一听到我的问题,嘴巴便撇成「ㄟ」字型,抬头看着天花板。
「北冈……是北冈秀树吗?」
这是沉默了一阵后给我的答复。
难道他们的关系不像那个人所说的那般亲密吗?
「啊?喔,是啊。」
「你从哪里听来的?」
「哪里?是北冈先生……」
「你们见过面?」
「嗯……在木边哥哥的纪念会上第一次碰面……啊,可是他说念书时我们曾见过面。」
「见过一次,因为我曾经找他来过我们家一次。」
哥哥的语气很粗鲁,而且口齿不太清晰。
哥哥谈到工作时大都会这样,这种时候他好像都不太愿意跟我讲太多。如果想知道更多,我是不是该追问下去呢?
「我……这次担任北冈先生的责任编辑……」
我试着提起这件事,于是哥哥泡着咖啡的手顿时停住了。
「那家伙帮你们写书吗?」
「嗯,之前也曾帮我们写稿。这次又再度合作。」
为什么态度整个变了个样?
「……是这样啊。」
他只回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哥哥?」
我走上前去,哥哥便回头对我说道。
「贵,到我房里来。」
「啊?嗯,好啊。」
「自己带杯咖啡进来。」
「嗯。」
是不高兴吗?
我当下做了判断,还是别让先回自己房间的哥哥等太久比较好,于是从冰箱里拿了宝特瓶果汁,赶紧追了上去。
本来不算窄的房间虽然经过整理,但是却又被这次新进来的工作数据给塞满了。
哥哥将满坑满谷的杂志往旁边一推,指着地上要我坐下。
「北冈说了些什么?」
「嗯……他说跟哥哥是好朋友。你们不是一块儿在游泳池游泳吗?」
「嗯。」
「当时关系并不亲密吗?」
我非常率直地直接提出问题,哥哥仍然露出僵硬的表情否认了。
「不,是很亲密。怎么说呢?现在也还是朋友。那家伙应该也这么说吧?」
「嗯。」
「那么,你想问什么?」
「啊?」
「你一定想问什么吧。如果只是问我跟北冈是不是朋友,那么一句『是的』就可以结束了。」
怎么搞的?
木边哥哥也好,哥哥也罢,好像都不喜欢那个彬彬有礼的人。他自己刚刚还说是「朋友」的。
「那个……是这样的,不说北冈先生了,我倒是想问木边哥哥的事……」
「木边?」
「木边哥哥好像很讨厌北冈先生。他只是看到我在纪念会上跟北冈先生在一起,就要我不要再靠近他了……」
我绝口不提后来发生的事情。即便哥哥再怎么了解我们之间的恋情,这种事情都不适合对家人启齿。
「木边他……」
「他说,因为北冈先生坏了木边哥哥许多事情。而且那个……他说那个人好像跟男人在交往。可是,我今天见到他,并不觉得北冈先生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想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因此……」
「你认为跟木边还有北冈都很亲近的我可能知道些什么?」
「嗯。」
哥哥没有立刻回答我。
不知道是真的很饿,还是在思索着什么,只见哥哥一直啃着从厨房拿来的面包,随着咖啡吞下去。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追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只好默不作声地喝着果汁。
难道是我没有识人的眼光吗?
我一直认为北冈先生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木边跟北冈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好。」
将面包吃完后,哥哥突然开口道。
「因为北冈有些误会,还有北冈因为想发展的路被木边捷足先登而讨厌木边,所以那家伙老是找木边麻烦,这是事实。」
「是嫉妒吗?」
「北冈是个文艺青年,从高中时就不断投稿想成为作家,可是木边出道之后作品立刻畅销,他有点不高兴,这也是事实。」
「可是,这种事……」
「可别说没办法,任谁都一样。如果自己拼了命想得到的东西被抢走,就算在这个领域不是只有一席之地,也难免会生气的。」
「……嗯。」
「所以他的感觉就变得很不好,而木边也渐渐讨厌起北冈,两人的关系便逐渐疏远。」
「可是哥哥跟北冈先生并没有疏远吧?」
「木边跟北冈虽然交恶,但是不影响我跟北冈的关系。再说,北冈也多方关照我。」
「关照……?」
哥哥瞄了我一眼。
「你不知道吗?他的父亲就是经济小说作家北冈琢磨啊。」
「啊?我不知道。」
「他不喜欢人家认为他靠着父亲的庇荫而出道,所以鲜少对别人提及。」
喔?那么,他果然是个好人啰?
想靠自己的实力一决胜负,这一点跟我挺像的。
「我也是拜他父亲之赐,才拿到第一份工作。」
「这种事……」
「可是,我并不赞成你跟北冈接近。」
「啊?」
「如果是因为工作那就没办法,但尽量不要两人独处,也不要谈到私人话题。」
「那……那是什么意思?」
这种话以前哥哥也讲过。
就在木边哥哥还没有告诉我他喜欢我之前。
可是,当时是有这样的原因存在,而这次我就不知道理由了。
因为,才第一次(包括我不记得的那一次就是两次)见面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嘛。
「我现在只能说这些。」
「讲这样我哪懂啊?告诉我理由。」
「理由?很简单啊。你接近北冈,木边就会不高兴。卡在他们两人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的人是我耶。」
「唔……」
也许真的是如此。
「可是……」
「暂时不要跟木边说你是北冈的责任编辑。如果事情败露,他有任何怨言的话,就说是我叫你闭嘴的。还有,不能跟北冈提起三个话题。」
「三个?」
「一个是木边的事,还有一个就是包括我在内的个人私事,至于第三个,就是提到木边的作品。」
「为什么……」
「还要我明说吗?只要提到我,就会触及木边。如果当着他的面提到木边,铁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唔……」
或许吧。
或许是这样。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刚刚哥哥明明才说,两人交恶的原因在于北冈先生的误会和嫉妒,如果是这样,只要大家敞开来谈应该就可以解决了。可是,为什么不着手解决呢?
「总而言之,这是『绝对』要遵守的事情。」
我心中有点不满。
可是,我不能说什么。
这个哥哥说的「绝对」的事情是不能违逆的。
怎么说呢?因为我不知道要是违逆他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万一北冈先生提起的话怎么办?」
「就跟他说,你接下来还有预定的计划,没有时间多聊。」
所谓的无所适从就是我现在的心境。
「你可以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再加上他又提到「工作」,我只好摸着鼻子离开。
「……我知道了啦。」
话虽这么说,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二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啊?
哥哥跟木边哥哥看到了北冈先生的「什么」了吗?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还是一头雾水。
我终于知道心中藏着一个秘密是多么地辛苦。
尤其是不能对自认可以商量任何事情,心灵相通的对象提及,那就更痛苦了。
我试着让工作归工作。可是每次见到木边哥哥的脸,就会有一股冲动——干脆把事情说开不就好了?
「我是北冈先生的责任编辑。我只跟他提工作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我只要这样讲就好了。
如此一来,我的心情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可是,每当我想这样做时,脑中就会浮起一向温和的哥哥难得加上了句「绝对」,命令我不能对木边先生提及此事的脸孔来。
也许只是我一无所知,也许只是哥哥什么都没告诉我,其实他们两人之间有更严重的争执。
果真如此,我就不能以自己的判断来处理这件事了。
想到这里,我就只能闭嘴。
还好,木边哥哥最近因为拍电影的事,时而要写专栏,时而要接受采访,经常在外面忙碌奔波。
因此,我去找他的次数也相对减少了。就算见了面,也没提到北冈先生的事。
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难得在一起的重要时刻,我不想破坏气氛,一方面也是我刻意引导,所以我们之间的话题都集中在新作品上。
「你在写新书,对吧?」
「嗯,这一次我想尝试完全的创作,不再写私小说。老是兜售自己,总有一天会弹尽粮绝的。」
「真的吗?什么样的内容?」
「各方面都尝试,正在考虑中。没想到从无到有的过程是这么困难。」
「我相信木边哥哥写什么都会很有看头的。」
「那是你偏心的说法。」
这样的交谈让我觉得好烦躁。
可是跟北冈先生就不一样了。
每次见面商讨事情,他都多次企图提起木边哥哥或哥哥的事情。
「听说木边的新作是关于恋爱方面的。」
哥哥交代我「以没有时间为由快逃」,可是我没有那么机灵。
「对不起,我还没有看过。」
「不用道歉,我也没有看。所以我想找个看过的人问问看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记得好像是跟青梅竹马的朋友间的恋爱故事吧?」
「不,我真的什么都……」
不知道木边哥哥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他的作品都是赤裸裸地描述自己恋情的情书。
我不能就这件事去询问任何人。
要是听到一无所知的人「这样那样」地为我说明他的心情,我想我一定会当场面红耳赤吧。而且我相信他在书中一定也描述了我的态度。
「那家伙老是写私小说,我想大概都是他自己的恋爱体验吧。」
「我倒是对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