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这玩意是会传染的,我是怕,如果小恒也跟您这样,整天带着份遗憾和内疚沉湎过去,怀念旧情,这对我。。。。。。好像不太公平,您觉得呢?”
骆骅垂着头,忍受着对方刺芒一般的眼光在将他从头到下的审视。
一号轻轻笑了起来:“看来我想错了。我原来以为你特意在今天煲这个汤,是为了宽慰我这个老头子,却原来是给我来个先礼后兵。我就知道,这汤是不能随便乱喝的。”他站起身,声音透着些疲倦:“有意见,我们就要认真听取,我一定会郑重考虑。不过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就让我再做最后一次怀旧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呢?”骆骅一面洗着锅碗,一面凝想,刚才林叔也有
提到过,应该是和父亲有关。猛然,他的手在空间停住。
轻轻推开卧房的门,一号仍在低头写着什么。桌上的小碟子里摆放着几块小小的点心,旁边是几只小小的蜡烛,还有几张精巧的卡片。骆骅打开其中一张:“云峰,生日快乐。”他默默地读着那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语句。
一号递过来一只笔:“你也可以写几句,算是给你爸爸庆生吧。”
“我从来没有机会对爸爸说声‘生日快乐’,更没有送过任何礼物表过心意,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骆骅眼皮低垂,声音低哑。
一号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柔和:“我从前听老骆提过,你妈妈寄来的信里,有一次夹着你涂的一幅画,好像是只小狗。你那时候应该才刚开始学写字,会写‘我、你、爸爸’,却还不会写那个‘爱’字,只好用拼音代替。老骆欢喜的不得了,立刻决定要给你买条玩具狗。那幅画他也一直都珍藏着,后来在葬礼上,我把它放在老骆的上衣口袋里,一起掩埋了。”
骆骅拼命咬住嘴唇,拾起笔,在那张贺卡上,写下一个“爱”字,又一个“爱”字。他的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快要拿不住笔,被旁边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两只手一同用力,整张卡片上满满都是“爱”。
屋内光线黯淡了几分,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烛香。
一号倚靠在床头:“你还真敬业,一定要等我入睡才交差吗?还是,你恐怕又要说小时候如何如何,要黏在我身边,求我给你讲个故事,唱个摇篮曲?”
骆骅一眨不眨地盯住床上的人,缓缓地开始动手脱起了衣服。他现在脑海一片空白,平生第一次,他将自己的理智牢牢地锁住,而听凭情感支配自己的一切。
一号的眼神里闪现着一层光芒,看着对面的人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除去,他把身子向里挪了挪,掀开被角,将对方清凉光滑的身体裹盖住。
“你的后背跟你爸爸的一样宽厚结实,让人有安全感。”
骆骅趴在那里,任由那温暖的手掌在脊背和肩骨上抚摩,阵阵暖热撩拨的吐息在后颈和发间盘桓。
“那天,小恒跟我讲,说你是他的全部,求我好好待你。今天你讲,要我忘掉过去。你们俩还真是同声同气啊。算了,你们两个小的赢了。就像有个风水先生说的,命定如此。我认了,不想再奢望什么了,我争不过我的父亲,我更争不过我的儿子。”
骆骅侧过身,支起头,擦了擦一号的眼角和眼底的那几条细纹:“孝子慈父,果然做不了情人,可又偏偏是个情种,这日子过得真是好辛苦。”他轻轻将对方略显僵硬的身体拉入怀里,柔软的双唇在那布满沧桑的面颊上轻蹭,爱抚:“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他说不
定会来个显灵,来报答你这二十多年来的痴情,你相信吗?”
一号攒聚起最后的一丝理智,生生推开了面前年轻的诱惑:“你说错了,我不是个好儿子,我的父亲临终请求我的宽恕,我没有答应;我也不是个好父亲,因为我想夺走儿子的幸福。我不是个可以相托的人,因为我最后谁也保护不了。走吧,你答应过的,不会背叛小恒,不要让他伤心。”
骆骅也好像突然惊醒过来,他默默穿好,向床上那个背影投下最后一瞥,目光中带着一抹坚决。听到关门声,一号也暗暗吁出一口气,好险!
☆、父子交锋
孤独的跑步者。
褚恒好像忽然才发现,这条路原来如此漫长和沉闷。原本令他沉醉的湾景风光,此时在他眼里,也顿时变得无趣无味。以前都是与骆骅如影随形,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真像妈妈讲的,没有了小骅,他就会变回了昔日的少爷。那,没有了自己,小骅哥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变胖,婆婆一口咬定。因为那孩子的胃口一直都被你喂得妥妥的,这一分开,肯定就会整天吃些没有营养的垃圾。婆婆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让褚恒听了又是得意,又是心疼。前几天视频通话时,就觉得骆骅的下巴似乎真的圆了几分。
骆大哥有些日子没有回大院了,老苗开会的时候虽然跟大哥见过一两面,也只是远远地打招呼,两个人忙得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北北的消息也让人兴奋不起来。
褚恒好想即刻飞回去,可两位妈妈的玩兴极高,他实在不忍心去搅了兴。不要担心小骅,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不需要让人操心。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你爸爸在那盯着呢,怕什么?婆婆妈妈总是这样默契配合。
一想起爸爸,褚恒的脚步不由放缓,终于支持不住,找到一处长椅坐下来,木然地眺望着山下迷雾中若隐若现的跨海大桥。
“你这是做什么?”一号看着褚恒捧着的那个精致的盒子。
“我想,还是把爷爷留给我的这个钥匙交给您吧。您早就知道,我对这种事情一向不太上心。如今有了小骅哥,我更愿意站在他背后,做他身后的人。”褚恒尽量保持声音的自然。
一号并不觉意外,露出一丝苦笑:“莫非这就是天意?国家和爱情,也许真的只能取其一。”
“我并不后悔,我很高兴自己的选择。”
“是啊,你比爸爸幸运多了,至少你还有选择的权利。而且,你还为爸爸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么,小骅哥应该就是最幸运的人了,因为这两样,他都会拥有。”
一号眼神淡淡:“他幸运吗?那样小就失去了父亲,不是吗?”
“那。。。。。。骆爸爸就是最不幸的,因为,他一无所有。”褚恒声音低低。
一号落寞地看着远处:“一无所有?我这大半生的思念和爱恋都给了他,他怎么会一无所有呢?况且,他还有小骅。”他给儿子投来颇具意味的一瞥:“谢谢你,肯让小骅留下来陪我。”
褚恒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慌乱:“请爸爸体谅我们做儿女的这片孝心,也请爸爸好好照顾小骅哥,因为他是。。。。。。我的全部。”
“所以你想拿这钥匙来跟我做个交换,对吧?”一号的声音听起来飘忽遥远:“我当年就因为这些东西而失去了我的最爱,你以为,我会在乎它们吗?”
“我知道
,爷爷当年做了一件很对不起爸爸的事情,给您留下一生的遗憾和痛苦。我今天恳求爸爸,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对您的孩子做同样残忍的事。”褚恒声音发颤。
“残忍?想不到你居然把我和你爷爷当年的事相提并论。”一号颓然地坐下,他看看儿子倔强而痛楚的眼神:“你爷爷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骆家。他走之前,向我坦白了一件事。正是他,当年下令判了骆爸爸的死刑。因为老骆察觉了赵老头子的亲信与毒枭私通的事。褚赵两家的渊源已经有几代,赵家若因此受到惩处,褚家必然也要受到牵连。出于利害权衡,顺便也是为了让我和老骆之间来个彻底了断,你爷爷就听从赵老头的主意,做了这样一个残忍的决定。”
褚恒跌坐在那里,同样地面无血色:“所以事后,爷爷出于良心折磨,才偷偷将小骅哥他们母子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赵老头子死得早,你爷爷恐怕永远都不会让小骅哥重见天日。而他最后那几年,你也知道,记性相当不好,所以小骅才能被我以外派之名保护起来。我原本打算,等过一两年局面稳定下来再。。。。。。偏偏那个夏天,你那里很不太平,我才不得不冒险派小骅去保护你。”
“我一直以为爷爷是受到蒙蔽才做的这件事。小骅哥知道这些吗?”褚恒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骆骅了。
“他应该知道一些,这件事也困扰了他很久,可他毕竟。。。。。。非常爱你,才最终愿意和你走到一起。他曾经讲,他跟你的将来和幸福,你们两个人的生命,密不可分。”一号似乎一下子苍老憔悴了几分:“所以,你的幸福是谁也夺不走的。你说的对,我是不会重蹈覆辙的,只要能让我常常看见你们,跟你们聊聊天,我就满足了。幸福,是不能分享的,属于你们两个人就够了。分享?至少你的人生字典里还有分享这个词,而有的人,却是满篇的‘放弃’”。
望着父亲远去的萧索背影,褚恒早已泣不成声。
“呜~”远处传来的船舶汽笛声将褚恒惊醒,他才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泪,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胸前也早已被泪水打湿。额前的头发似乎被风吹得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人坐到了他的旁边。
“是为了我吗?”那是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声音:“那俩丫头怎么让你一个人乱跑呢?”
褚恒屏住呼吸,凝神看过去,对,正是那双最热切诱人的眼神。
骆骅用手帕擦去褚恒脸上的泪水:“我可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饥肠辘辘,现在。。。。。。”
褚恒猛然扑上去,一个最疯狂醉人的热吻。
“。。。。。。很想吃人,来个精光不剩。”骆骅哼哼着。
☆、最终的赢家
天有不测风云。
黄金周最后一天的凌晨,一列火车出轨。
三十分钟后,急速的电话铃声响起。小老板低声骂了一句,拿起电话,声音十分不耐烦:“什么事。。。。。。出轨。。。。。。哪里。。。。。。谁?”他立刻精神一振:“带上车了。。。。。。你确定?那两家人都去了吗?唔。。。。。我们也要赶紧。。。。。。对。。。。。。抢在他们前边。。。。。。叫救援队都先等着,就说涉及国家机密。。。。。。尽量找到人和东西。”
小老板挂上电话,决定再等一等,现在还不用忙着向一号报告。
姓蔡的老家伙生前掌握了太多的秘密,人死了,那些秘密也跟着被带进了坟墓。本来一切尘埃落定,不料,跟随老蔡身边、隐匿多时的童秘书突然现身,声称握有旧主子的大量私密文件,并且还要在海外出版成书。一石激起千层浪,几家欢喜几家愁。小老板更是被赵老板那帮人叱责办事不力,当初没有将后事办妥。好在一号并没有怪责,只下令务必要将人和文件拦截于境内,以定人心。小老板不敢怠慢,一番明察细访,终于查出了童秘投靠的新主子。
又一个三十分钟后,小老板匆匆来到办公室,打开监控器,看着里面的人影忙忙碌碌,各色声音纷乱杂沓。
“怎么出的事?”
“据说当时在下暴雨。”
“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姓童的手机信号,就在其中一节车厢里。”
“还需要多久才能找到那东西?”
“难说,现场状况非常混乱,援救的人太多。。。。。。”
“救援队不是都被挡住了吗?”
“是民间的,那些村民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