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自家栏杆上吹着风,一晚上都不想睡觉。
第二天他去敲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医生。
“你怎么来了?”
医生让杀手进了屋。
杀手看看他,医生一脸没事的样子,似乎忘了自己发火昨天那副凶残的样子。
“一起来吃晚饭。”医生说。
“阿厉,是谁啊?”这时,一个人从卧室里走出来。
杀手困惑地看看那人,又看看身旁的医生。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兄长
“白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医生的大哥笑着拍拍杀手的肩。
“没事。我经常认错人。”
看到那张和医生完全一样的脸在开朗地冲自己笑,杀手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你住这儿隔壁啊?”
“对,我最近刚搬来的。”
杀手接过医生盛来的第二碗饭,吃得无比开心。
“你经常在阿厉家吃饭?”
“我天天来。”
吃过饭,杀手习惯性的往阳台走,一跳上栏杆,他才猛地记起来医生家还有别人在。
“身手不错。”
杀手蹲在栏杆上转过头,看到身后医生大哥笑眯眯的脸。
可能晚上的风有点冷,杀手在风中哆嗦了一下。
“饭后锻炼锻炼,”杀手说,“我以前练体操的。”
“这个高的个子练体操?”
“教练说我天赋好!你看。”
杀手三下两下蹦到了自家阳台上。
他冲医生的大哥挥挥手:“我先进去了,再见。”
医生从厨房出来,看到兄长在阳台上抽烟。
“隔壁那小子挺有意思的。他干什么工作的?”
“玩音乐的。”
“天天邀请别人来家里吃饭。哥哥我这么多年难得看到你跟人走得那么近。”
“是他自己过来的,赶都赶不走。”
医生听到从某处传来一声微弱的抗议声。
“这儿风大,我们进屋去。”他对兄长说。
“别,就在这儿。屋子里孩子看电视太闹腾,”医生的大哥喷了口烟:“从小到大你都独来独往的,爸妈老让我劝劝你改改性子。”
“没什么好改的。”
“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学着对人热乎点。噢对了,后天阿米回来,我和小卷毛待到明晚就走。”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欢呼。
“怎么了?那小子在看球?”
医生大哥朝旁边阳台张望着。
“进球啦进球啦,”杀手从屋里跑到阳台上,对着两人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又跑了进去。
“呵呵。”医生大哥笑了。
医生默默扶住了额头。
隔壁客厅明明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小贴纸
杀手从沙发下面拖出琴盒。
倒完垃圾上楼的医生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哀嚎。
琴盒里杀手的收藏品上,被贴了几枚粉色小贴纸。
医生瞄了一眼,淡然道:“应该是小卷毛干的。”
杀手小心翼翼地撕起其中一张贴纸,结果只撕下了薄薄一层,还有一大片留在黑色的金属表面上。
“用刀子刮刮看。”医生建议。
他看到杀手把贴了贴纸的枪收到另外一个准备好的袋子里。
“这是干什么。”
“有任务。”
“去哪?”
“秘密。”
杀手出发前的那一晚,两个人去外面餐馆吃了晚饭。医生提议的。
“可是我想吃你做的排骨。”
“没心情烧。”
杀手第一次见到医生喝酒。
走出餐馆,医生把车钥匙丢给杀手:“你开车。”
“我什么证都没有。”
“那不开车了,走回去。”
杀手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医生旁边,路过一个空旷的路口时,忽然刮起一阵冷风。
“你冷不冷”杀手看看医生。
“不冷。”
两个人默默走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回来别再半夜敲门让我挖子弹。”
“连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呢。”
医生猛地停下脚步。
杀手挠挠辫子,最近辫子有些变长了,没以前翘得那么厉害。他解释道:“这挺正常的,从前那几个和我一起搭过任务的人,都是出去做任务后下落不明,荒郊野外的,也没人去找他们。”
“……”
“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当我是躲起来过安稳日子了。不用伤心。”
“……”
杀手一走,很久都没有音讯。
“小伙子,最近怎么都不买我家的排骨了。”
“没人吃了。”
每日晚饭前和晚饭后,医生都习惯性地站在阳台上往隔壁阳台望。
他总觉得会有一个扎着扫把头的脑袋从那个黑漆漆的客厅里钻出来,猫一样三下两下轻巧地蹿过来。
冬天风大,但是医生家不管白天黑夜都大开着窗,任由北风呼呼地往里吹。
这几天大降温,医生睡前没关窗户。
第二天,医生发起了高烧。
窗户
医生一大早就被冻醒了。卧室门大敞着,房间里冷得跟室外似地。
打了电话继续请一天假,医生晕乎乎从床上起来。
客厅比卧室还要冷,大楼四周没有高大的建筑物遮挡,风凶猛地从窗外灌进来。医生刚走出卧室,那风吹得他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
医生把窗户关了。
头很晕,也很痛。清涕流个不停,医生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擤着鼻子。
白粥还没开始滚,医生就把火关了。
他倒了杯水,吞了一把药片,重新躺回床上。煮到一半的粥放在炉灶上,没有动。
有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怒火和烦躁在心里来来回回滚动着。
即使是在睡梦中,那股莫名的焦躁仍然包围着医生。
他梦到自己的高中时代,和大哥在两个学校。
那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医生被强行拉去跑长跑。
40圈拼死拼活终于跑完了,脚也肿的穿不下鞋子。
运动会一落幕学生们就都散了,十一月初的傍晚,医生穿着运动短袖衫,一瘸一拐走回了学校。
梦里医生一直独自在那条通往学校的路上走,好像总是走不到头。
一觉醒来,医生觉得非常疲倦。
感冒症状没有减轻,吃下去的药似乎没起什么作用。
晚上,医生吃了一把药片,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剧。
不到十点,已经哈欠连天了。
睡前,他还是把窗户打开了。不过开得比之前小了些。
半夜,医生朦朦胧胧感觉到房间门开了。
他费力将沉重的眼皮张开一条缝,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影在床边晃动。
“回来了”
那个影子没回答他,依然在床边晃来晃去。
医生模糊地哼了一声,闭上眼。心想等天亮再说。
这一夜接下来的时间,医生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医生起得很早。过了一夜,身体貌似是恢复过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房间里的柜子和抽屉都大开着,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客厅也和卧室差不多,所有东西都被掏出来四处乱丢,满地狼藉。
医生站在乱糟糟的客厅里。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到现在饿得厉害。饥饿让人感觉身体空荡荡的,风吹过时仿佛会发出呜呜的回声。
那种焦躁感比之前更重了些。
医生看了看敞开着的窗户。
昨晚那个影子,只是个小偷而已。
疼啊
家中遭了贼,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医生家的窗户很少再打开过。
看到街上那些背着乐器的人,他能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少。
一晃到了年底。
元旦晚上,医生的大哥带了小卷毛来医生家吃饭。
“怎么不叫隔壁那个小子过来?”
“他搬走了。”
医生大哥有点不相信:“才住多久啊?”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们没再联系?”
“没。”
小卷毛吃完饭就跑到电视前,电视里热热闹闹的元旦晚会歌舞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兄弟俩开始喝酒。
“哟,阿厉,今天挺爽快的。说喝就喝。”医生的大哥一碰酒,话就开始多了。
“阿厉啊,昨天妈又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担心你啊,到现在还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
“你看哥,被嫂子赶出来了还能拎个小卷毛到处走。”
“说得跟耍猴的一样。”
“嘿,还是这么刻薄,”医生的大哥喝得脸有些红了,“我说这些你别烦,阿厉,早点找个人一起过过日子啊。”
“……”
“我们都怀疑你和人相处有问题。你知道吗,你刚工作那会儿你们院长往家里打电话啊,说人家都投诉你。你呆在住院部,院长说一到你查房的时间大家都心惊胆战的。”
“……”
家中的酒喝完了,医生打电话让楼下便利店再送些来。
“隔壁那小伙子是不是也是被你的态度吓走的啊?怎么就没联系了?”
“他自己走的。我怎么知道。”
“不过还真难得,你让人家天天来吃饭。我和爸妈还高兴这么多年你终于交上朋友了。”
说着说着,医生的大哥晃晃悠悠站起来:“小卷毛,回家了,你妈的气应该消了。”
话一说完,医生大哥‘咚’的趴在了地上。
小卷毛跑过来。
“你爸喝多了。”医生告诉他。
“叔叔你眼睛红了。”
“叔叔也喝多了。”
门铃这时候响了。酒送来了。
“在这看着你爸。”
医生去开门。
门开了。
“……”
“……嗨。”
“……”
“额,新年快乐。”
医生视线往下移。
“又让我挖子弹?”
“没啊。”
“那捂着肚子干什么。”
“饿了。胃抽筋。”
熊猫眼
医生大哥醒过来,听到电视里的晚会主持人在说再见。
“小卷毛,小卷毛,回家了……嗯?”他看到坐在餐桌边的杀手在狼吞虎咽吃着饭。
“你不是搬走了么?”
杀手快速地用筷子往嘴里拨饭:“没搬。我只是出了趟远门。”
“去的哪里啊?被人打成这样。”
“哎,”杀手放下手里的空碗,叹气道:“飞机颠簸太厉害了。”
一旁的医生瞥了他一眼。
“没骗你,真的。那地方真苦,野地里连条虫子都抓不到。饭再来一碗。”
杀手终于吃饱了,他向小卷毛招招手:“来来,过来。有东西给你。”
小卷毛好奇:“是什么呀?”
杀手一边伸手在带回来的大型旅行袋里掏着一边念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有了,”他从旅行袋里拎出一个灰溜溜的东西来,“给,可爱吧。跟你一样是卷毛。”
“玩具狗?”小卷毛接过那团东西。
“是活的,当地特产。”杀手戳了戳那东西的肚皮。
‘兹………………’那团灰溜溜的东西开始在小卷毛的手里扭动,还发出响亮的叫声。
原本在厨房的医生瞬间就出现了。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抓来给小孩玩的。”
“你就不怕这东西带了什么病菌吗。”
小卷毛献宝似地把那生物捧到医生跟前:“叔叔你摸摸,卷卷的毛很滑很好摸。”
“卷卷?”
“我起的名字,它跟我一样是卷发。”
医生找了个塑料袋子,对小卷毛说:“把这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