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听后,一时答不上话,又听沈晾自语道,“还有赵家,赵朔前不久和皇帝请辞,居然说是告老还乡去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赵朔那贪生怕死的主儿,亏得他有个好儿子,他家那公子恒,肯定是那公子赵逸恒的主意,现在好了,只剩我了,我有什么,今晚这酒宴,就是我给自己摆的鸿门宴!”
“那不如就将这半枚虎符呈给皇帝?”门客建议着。
“晚了!”沈晾长叹一声,心想,给不给是一回事,皇帝杀不杀他是一回事。虎符在手,其实换个角度来看,或许已经是自己的保命符了,还怎么交出去?!
“将军,其实在下看来,皇上要的不是人命而是要诛心,你若令皇帝心安,其实虎符在不在将军这里,根本无关紧要。”门客见沈将军不说话,自顾又补充着往下说,“丞相之死虽是悬案,但所收效果颇大,可见当朝皇帝心思缜密,这样的帝君会做的一定是诛心之事。当年他能以装疯卖傻韬光养晦十年,这份韧性,在下佩服。如今他来看将军,在下想的是,或许皇上要看的是将军的真心,不然皇帝为何要自己来?当年刘邦亲赴鸿门宴,因身侧樊哙之言而保住性命。如今,将军只要找一樊哙这样的人。”门客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府内不是没有,就看将军舍不舍得。”
“谁!”沈晾问。
“将军之子,人人都道,闻声不见人为松竹之傲,见人不闻声为幽兰花开,沈澈,公子澈。”
公子澈,闻声以为必是一个松竹之傲的君子,见人却是幽花貌美若女子。如水为澈,如云为淡,就像画里的人儿。
“不行!”沈晾惊道,这是他最喜爱的次子,聪明伶俐,性格温和。虽才成年,但已见大好前程,怎么能这样毁去。再说此皇帝极恶男宠之道,这不是将人往火堆里送?万万不成!
“将军,天下事,要有舍才有得,公子澈为庶出,这个秘密除将军和我,再也无人知道。平日里将军自己对此子爱护有加,将军自问,心中可是有些其他想法了?”那门客毫不避讳,将面前的老人看的通透。
“你好大的胆子!”沈晾好像被说中心事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越是心爱之物越要舍去,但凡是能救命的,命在,将来有机会再得,命若为此没了,就真的是得不偿失!在下话已尽此,还望将军好好思考。”
说完,门客向着沈晾俯首作揖,极为虔诚。
随后,留在书房内的也就剩了沈将军一人,其实沈晾在听过门客这一番话后,自己不是不清楚,这是“献主求赦”之道,意思很明显,我都将最宝贝的东西给您了,你且看在这份真心上,放人一马。
……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澈(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几日后,茶楼里的热闹又换了样子。
“那沈晾还真是心狠,硬生生的将自家的儿子往宫里送。”
“哈哈,年纪老了,智商太低,人也怕死了。”
“啧啧,可怜了那个漂亮的公子澈啊!”
“怎么,你见过?”
“当然,那公子澈伶俐乖巧,生的真是好看,他父沈晾本就喜爱的紧,又宠着那孩子,处处都带在身边呢!”
“小孩子啊,自是不懂老头子想什么,听沈府的下人说,那日公子澈满眼是泪的跪在沈将军面前,让他不要将自己送进宫去,他这父亲最后也就挥了挥手!”
“哎哟,真是做的出来。”
市井里的话传不到宫中,也就不清楚那层层楼宇后头的,是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牢,
到底孰生孰死,今夕又是何夕。
……
【公子澈】
至此沈晾将公子澈送入宫中,已一年有余。
水云殿,天天会有人幸灾乐祸的来同他沈澈炫耀,说是炫耀其实是来叫嚣的,男男女女都有,不是花枝招展的嫔妃贵人,就是脂粉气太重的那些男宠。好吧,不得不承认,沈澈自己也成了一介男宠。
公子澈其实也很奇怪,皇上极恶男宠之道,却依然有众多好看娇媚的少年。此时就摆在他眼前,供人欣赏。而一边的妃嫔,个个也是漂亮的不得了,区区一年,皇上养着这一屋子的各色美眷,却每天只在他水云殿的屋子里转悠,又是怎么回事?
沈澈一手撑着头,想着这些事,这转悠已转悠快一年了呀,从沈晾将自己送进宫后,这皇帝就像是在他水云殿里生了根一样,吃穿住行都同自己在一起。
虽然公子澈比帝君周沐炎小了足足五岁,但这一年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公子澈唉声叹气,换了只手继续撑着半张脸,看着他面前的这些男男女女,是,他什么都不是,和他们是一样的,但这些人何必在他面前装的好像自己才是最受宠的那个?
公子澈又想,皇帝平日冷冷淡淡,自己初尝人事的时候,真的把自己弄的痛昏过去了,行了那么多次的床第之事,自己也确实没一次是好过的,更别说能尝出什么其他滋味来了。也正因为这些,宫女们太监们对他亦是不好的很,还有自己脖颈时不时还能发现皇上的掐痕和淤青,都道是皇上将气撒在了他公子澈身上。
才想一年前皇帝亲临沈府时,刚正不阿的沈晾不知怎么就使出了这么一手,弄的皇帝发作不得。遂得了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那沈晾的意思很明白,皇上,我都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送你了,你就饶了我这命吧!沈晾唱的这出戏,无疑是“对症下药”,让皇帝发作不得,随后不久,沈晾还将半枚虎符送来,铁了心的告诉你,我沈晾就是这么贪生怕死,皇帝也就没了其他主意。
而这公子澈,世人都知道他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在皇帝得知那个去做什么上门女婿的辰北寒原来看上的是个男人,之后更是怒从中来,把整个大显周朝的颜面丢的一干二净了,为这事,皇帝没少拿公子澈出气。
很多人记得,那一阶段,面前的公子澈可是连地都下不来的。儿子在宫里受尽折磨,父亲却逍遥在人间,真是作孽不已。
公子澈再看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想起来这是才被册封为美人的刘氏,此时正在向他炫耀着皇上有多喜欢自己,沈澈整个人都快从头黑到脚底了。他们不一样的,好不好?首先性别就不一样,还有身份也不一样,为什么人人都当他是宫中第一大敌?皇帝待他又不好,昨晚一个不高兴,还将自己踢下了龙床,他都要冻死了,好吗?!
此时,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几个嫔妃脸上终于有些慌乱,再看他公子澈,坐在太师椅上,依然纹丝不动,这又令众人感到疑惑,于是才想起,他们是第一次在水云殿里同时见到皇帝和面前的公子澈。
场面终于有些怪异。
皇帝来了,众人都一一垂目俯身,却只有坐在太师椅里的沈澈未动分毫。那袭明黄色的身影根本无视这些人,连他们念的恭敬之语都充耳不闻,只温和的向着太师椅里的男子道,
“身体有没有不适,昨晚是朕不好,将你踢下去了,朕是无心,你且不要放心里。嗯?”说时,周沐炎就伸手去捞公子澈,仔细的探看,这场面令在场的人都好似见了鬼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一定是哪里不对了,一定是这样的,那被册封的美人不置信,直直站了起来,公子澈指了指那女子,邪气的笑道,“怎么,皇上让你失望了吗?”
一室诡谲。
至此之后,水云殿让人避如蛇蝎,再也无人问津。
……
【童言童语】
于是事情又得倒回去说,从当年周沐炎九岁得的那病开始。
当时宫中形势早已岌岌可危,周沐炎本就缺少照顾,一个九岁的娃儿发着烧,漫无目的竟走到了殿前的偏阁,那正是大臣们上朝前用来休息的地方,当时的小沐炎只是想上殿去看看自己的父皇。
此时却不想从偏阁里蹦出一水灵灵的小小人儿,那少年一把抓了周沐炎,一手还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眯眼笑着,
“别说话,大人们就在那边上朝,你一定是被你爹抓着来的吧,外面太冷,我们在偏殿等,一会儿他们都会回这儿的。”那少年将周沐炎按在座位上,又踮着脚尖儿去够桌上的茶壶,那小孩儿顶多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周沐炎自行拿了茶壶倒了茶,也顺手给少年倒了杯,
“唔,皇宫里的茶就是不一样,这么好喝,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儿呀!我叫沈澈,清澈的澈。”
“周煜。”周沐炎当年告诉沈澈的才是本名。
“哦。煜哥哥,你好像在发烧,我爹说发烧要多休息。小哥哥,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那少年好奇的一句一句问。
“嗯。”周沐炎在宫内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心里好多话也找不到人说,当时宫内的情况,他虽小,但早就懂得的。但凡这些事告诉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都要小的少年,也没用啊,于是周沐炎为了不扫兴,便将宫里的事换了个名目讲给少年听。
不想当时沈澈却是真的听进去了,道,“原来煜哥哥比我还惨,我不过是从小没了娘,不想煜哥哥的后娘那么凶,还让煜哥哥的爹把家产都分她,还想把你害死啊!”
那小小少年一边说,一边作势搂着周沐炎安抚着,想了想,道,“煜哥哥,我教你一个办法,我爹说了,只有人长大了,保着命了才会有翻身的机会。你后娘害你,不如你就装疯卖傻好了。我爹很早让我看书习字,我看到过一个故事哦,那里面的人为了活命,就一直装疯卖傻呢,后来干成了很大很大的事!”
周沐炎没想过,当年公子澈的一番稚气的话救了自己一命,最后才有这君临天下的大显周朝。
分别时,那小小少年说,“小哥哥一定要记住人家,人家叫沈澈。清澈的澈,我爹是大将军,我将来也要做将军的。”
于此,公子澈非但没做成将军,此时人又被年轻的皇帝哄在了怀里,真是一步错就错到了头。
……
【皆大欢喜】
此时,水云殿里,人都不见了,只见一搂一抱的两人,甚是亲昵。
“演了一年的戏儿,怎么今天自己来拆穿了?”公子澈没好气的问。
“再不拆穿,某人估计就要当真了。”周沐炎道。
“爹贪生怕死,把我卖入宫时,我真是心都凉透的。”公子澈狡黠着说。
“你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算凉透?”
“那你呢,第一晚对我做的事!?”
“朕那时也没办法,暗地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就那祥太后,朕不能让人抓着把柄。”
“现在呢?”公子澈转头看着威仪却不失温情的脸,继续问。
帝君周沐炎终于笑着,偷偷吻了一下怀里的人,摊开手,那掌中所握的,已是一枚完整的兵符。
……
祥太后能交出兵符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管是不是因为丞相之死,辰北侯之乱,连同皇帝硬是将沈晾最心疼的儿子都能掠下来当泄欲工具,逼的沈晾不得不交出那半枚虎符之事。
这一切看在太后眼中,就是皇帝给她最直白的警告和威胁了。是啊,这皇帝都能装疯卖傻十年之久,如今,对她祥太后还能有几分尊敬,已算是仁慈了。所以说人一旦怕起来,眼中所见的就都是危险。不如就此隐退罢!
这大显周朝,终还是早就错在了十年前那个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