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完了,现在事比较多,以后会少下来的。”宇文夏莞尔一笑,“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手都起茧了。”
“有吗?”郭盛脸上也是一怔,低头看看,果然起了一层薄茧。
宇文夏趁着他愣神在他手心上落下一吻,笑吟吟道:“我都喜欢。”
“你啊……”
郭盛叹了一口气,下人依次摆上热过的饭菜,宇文夏过去最是讲究,绝不会应付的,但现在他已经将这种克勤克俭的作风贯彻到生活。郭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宇文夏动作娴熟地给他布菜,直到觉得够了才自己动筷。他们两个都是世家公子,都不懂得伺候人。当年宇文夏就是喜欢他喜欢得惨了也没给他夹过菜,倒不是不体贴,只是没有这个意识。
因此郭盛最讨厌看他伺候人,即使伺候的是自己也不行,这会让他想起宇文夏落魄时伏低做小的姿态。
“你吃自己的饭,不用你伺候。”
宇文夏抿嘴笑笑,乖巧地低头吃饭,他一直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相安无事地吃饭。才刚停了筷子下人就来报,说景关求见。
宇文夏身子一僵,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不过见到景关是同柳从秋一起来的就稍微放了点心。
果然,景关径直对向郭盛礼貌地一揖,笑道:“微臣一直不知道原来郭少爷是柳儿的相公。”
郭盛一见了他们就猜到了来意,语气越发不在意了,“要不是确实成过亲,我也不会相信。”
柳从秋别过头去,对着景关愕然的眼神目光全是哀求。
宇文夏抿嘴一笑,眼里是兴味的光芒,慢条斯理地泡了壶山楂茶给他倒进碗里。
景关接着道:“既然郭少爷对柳儿无意,那不如赠她一纸休书罢了。正所谓相看两相厌,你既无心我便休,何必徒然伤神呢?”
郭盛慢慢地接过宇文夏泡的茶,一挑眉道:“可以啊,你娶她我就休。”
“你……”景关最是正直硬脾气,文人自有傲骨,他不是傲骨简直是铁骨,脾气上来了谁都敢叫板,看到宇文夏被他管得死死的就知道了。
景关果然拂袖而去,柳从秋美目一瞪,恨恨道:“你到底要怎样!”
“有人要娶你我就休。”
柳从秋看了一眼宇文夏,像是求救,宇文夏则抿嘴拼命地忍着笑道,“柳儿还是去求景先生吧。”
“郭盛!”柳从秋一跺脚,从来没在人前失态过。
郭盛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写满了危险,“谁都可以,这个人不行!”
柳从秋听他这么说倒是一愣,她过去都知道宇文夏有多痴迷郭盛,但也知道郭盛大大咧咧的脾气,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可如今他这么说了,看来宇文夏和他已经互表心意了,这么想想柳从秋有些黯然了。
“小盛啊,可不能随便说你男人不行。”待柳从秋一走,宇文夏就笑吟吟地拉着他的手开玩笑。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的表情。”郭盛爱理不理地甩了甩手腕,发现没甩开,就放弃了,冷哼道,“惹上她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坚决?”
宇文夏颔首认同了他的批评,笑道:“柳儿最知我,可只是知我。若说懂我的人,还是你。”
郭盛一思索,理解了他的意思,所谓知他就是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但也只是因为他们太像了,知道他在理智下的举动。而懂他则是懂他心里在想什么,懂他的苦痛和无助。
孰轻孰重一句话便可以见得。
一个人可以没有人知他,却离不了懂他的人。
宇文夏低眉顺眼地携着他的手道:“我打算去拜见一下父亲,你是先回去还是同我一起?”
“我还是不和你父亲照面了,送你过去吧。”
虽说南王退位,但现在还未入冬,宇文夏的竹林小院景色还算怡人,便也没搬出去。事隔将近半个月了,南王都没有找过他,宇文夏也没主动找过他,如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气也该消了才亲自拜访。
“儿子见过父亲,愿父亲身体安康。”宇文夏语气恭敬,但态度却一直都有些疏离。
“夏儿。”南王见了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悦,只是有些疲倦,“他们都道我不偏爱你,把你扔在偏院,多年没有过问。你是不是心里很怨?”
“儿子知道父亲用心良苦,从未怪过父亲。”宇文夏眼神真挚,唇角带笑。
南王叹气,似乎是拿他没有办法,“我一直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想必你也听说过了,你正是我酒后乱性后遗落民间的亲子。”
宇文夏没有否认,果断地承认了,“略有耳闻,但不管是真是假,您都是我父亲。”
“当年我失了理智,一怒之下血洗我大哥宇文类的府邸,一连杀他亲属十余人,即使是这样,见到那个幼子惊惧的眼神也恢复了清醒。”南王慢慢地说道,“弑兄的事我真不希望你再做一次,毕竟你和宇文忧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
宇文夏脸上没有半点惊愕,而是继续宽慰道:“是儿子没能处理好,让父亲伤心了。”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我本来也不爱这些政事,这几日见你有才治理南部,便就交由你吧,本王和悠歆明日就离开。”
南王又叮嘱了几句,宇文夏认真地听着,态度谦顺。他一连说了好半天,平时都没这么多话。
临别时,顾倾文又过来拉过他的手温声道:“夏儿,此番一别恐怕后会无期,我做了一副画作为纪念,往后也当留个念想。”
说着转身递给他一个木盒里盛放的装裱好的画卷,宇文夏一见原本宁静的眸子似乎放出光来,难得孩子气地连连称谢,看来真是喜欢得紧。
甚至是有些唐突地当场就展开来看了。
这幅离别之画的基调依旧是悲伤,看来顾倾文就是这么个风格。
金碧辉煌的殿上,一袭白衣染了斑斑血迹,仿若流水的美目间凝着化不开的哀伤和无助,可即使是这样,依旧是飘然若仙。
殿上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没有人能懂他,只有一位站在他不远处的少年,圆滚的豹目溢满了危险的光,手挪在腰间的弯刀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似的。
而他望向宇文夏的眼神却是格外专注和怜惜,好像只能看见他一人。
宇文夏垂眸,原来……他当时想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那年林间匆匆过
第二十五章:那年林间匆匆过
——郭盛:百里的画卷,绘不尽你风流
“夏儿,这留白的题字你来写吧。”顾倾文温声道。
宇文夏莞尔一笑,执起桌边搁着的毛笔抬手就写道:
“独饮月下我孤往,酒浓人醉墨微凉。”
“谁道眉间落积雪?你我天涯既咫尺。”
字体一改往日的拘束,正是他过去的肆意洒脱,这嚣张霸气的题字让整副画基调一转,变为积极。
再看宇文夏提笔的那一瞬间,几乎又变成了当年狂笑天地的夏公子,脸上顾盼飞扬,仿佛视万物为蝼蚁。
顾倾文点头称赞道:“夏儿一笑起来真俊采袭人。”
“悠歆,那是因为他是本王的儿子,你要看可以看我。”南王干咳了一声提醒道。
“……宇文,夏儿可一点也不随你。”顾倾文诚恳地说,南王生的一副冷面,身形修长英伟,和这个文弱书生完全不同。
宇文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告辞了,手上宝贝似的捧着画卷,心里还在琢磨这什么时候小盛也能像爹爹对南王一样对他温和。
“顾倾文的画,竟然能见到两次。”郭盛见了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知道他最爱顾倾文的画。当年那副也是视若珍宝,平时都收在自己房里,却在后来给了他。
“小盛,我觉得好荣幸啊。”
宇文夏一脸恍若做梦的痴样看起来有些欠打,郭盛却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想亲一下,声音也变得温柔了,“看你宝贝的,又没人会跟你抢你。”
“小盛,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赠你的。”宇文夏这话说得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郭盛连忙道:“我怎么会抢你喜欢的东西,而且我自认不如你爱画。”
宇文夏这才继续低头捧着画卷痴笑,“顾倾文为我们做的画,我们一定会地久天长的。”
宇文夏平时一派温和严肃样子,却总在他这里露出孩子气,看来真如他所说,在他面前卸下一切机防。
他前一秒还在兴高采烈,后一秒就突然浑身颤抖地扶着郭盛的胳膊软了下来,一声不吭,却是死咬着牙,几乎要咬破嘴唇。
郭盛声音都急了,“这么久了还没好吗?你到底有没有瞧过大夫?!”
宇文夏半天不语,痛苦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出声是一声□□,但马上咽了下去,“……看过了,不知道。”
郭盛也不舍得说他了,只好抱着他让他能好受点,宇文夏这次痛得还算久,多持续了一会才消停,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般。
“你别担心,除了疼也没什么大碍。”
宇文夏还不忘了安慰他,郭盛没办法,动作温柔地拉着他慢慢地往竹林小院走,再抬头满天的星光,他也只能期盼宇文夏所说的战乱晚一点来,大文能稳固,恒而久远。
可惜宇文夏一语成谶,他们的安乐日子还没持续多久,先传来的是陛下病重的消息,谭溪不得不迅速赶回京都,可惜在半路的时候陛下没有撑过去。谭溪是皇帝的独子,又遵循圣上病前的旨意,当即让谭溪即位。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谭溪有些不敢置信。
宇文紫枝担心他难过,一路陪着他,不过谭溪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陛下的尸身不是谁都可以碰的,等他回去后就已经下葬了,一切事宜由陛下最宠信的魏将军亲自处理。
再后来处理遗留事务,即位,事一件件来,谭溪应接不暇。
宇文紫枝只觉得好寂寞,“溪一直都好忙,连见一面都好难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泡好的一杯花茶递了过去,果然谭溪看也不看得就往旁边一推。
宇文紫枝:“……”为什么就是不肯理我一下呢?
谭溪理都没理她,召见群臣,一一安抚,但也没赶她,宇文紫枝一身和宫女不同的缀袖紫衣看起来还挺扎眼。不过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跟在他后面看着谭溪像个陀螺一样忙的团团转。
宇文紫枝体贴地在一旁端茶递水,终于在无数次被拒绝后,谭溪忙得没看清她才接受了。
这样忙了一通后,魏将军又因伤心过度病倒了,请求告老还乡。虽然惋惜,谭溪也只能准了。
他这边还未落定,南部边关便传来了蛮族入侵的消息,这件事不容拖延,宇文夏一边亲自应战,一边请奏了当今圣上谭溪,另外含蓄地表示请把自己妹妹送回来。
开战这种事无论做了再多的准备到时候还是会乱作一团,宇文夏那边也没好到哪去。大文十几年前打天下的时候能将辈出,魏将军,柳将军,陆将军……
然而现在毕竟都已经有年迈,新兴像是闻堕星已经死了,闻夜陛下忌惮不敢任用,大有前景的郭盛……自己还没长大。
而宇文夏的南部将领也只是唯凌落一人独占翘首,可以说现在的大文已经是新兴人才匮乏之际,也难怪宇文夏想把兵权交给郭盛。
再说文臣,也是一样缺人,顾语恩再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