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财迷,你是怎么认识黑狐的?”揪掉了一地的菜叶子,白云愁瞅着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的明主大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忘了?两年前我不是说过吗?”明沉碧道,“那时候有人要买裘非离的命,结果他躲过了嗜暗堂的三阶追杀,最后一次是我带着非花非雾去的,失败了,不过他倒真的是个妙人,聊了几次,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了。”
白云愁想起来了,脸色诡异,手里的胡萝卜横尸成了两段,“你很喜欢他?”
“他人不错。”
胡萝卜尸骨粉碎。
白大美人咬牙切齿:“我不喜欢他!”
往面条里加了一个鸡蛋,明沉碧有些意外地瞥他一眼。
他很少听见自家性情偏冷的暗主那么明确地表示讨厌一个人,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直接动手的……
咳咳,不过明沉碧也没有多想,还以为他在为刚才打斗之时输给裘非离一筹的事闹别扭呢,于是便道:“你打不过他是正常的,别闹脾气了,裘非离本身就比你大两岁,武功高,轻功独步天下,江湖经验都比你多,啧啧,家世,人品,相貌都不错。”
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才貌名利,世人求而不得的全都在他身上。
白云愁听得整张脸都黑了,“死财迷!你是夸他还是安慰我啊?!”
“你没心没肺的,还要什么安慰……呐,面好了,不是说饿了吗?快吃吧!”明沉碧把热腾腾的面放在他跟前。
白云愁无语吃面。
待到吃饱喝足,明沉碧拖着不情不愿的白某人回到牵韵园时,裘非离和非花、非雾正坐在那里喝金桂酒,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路过的丫环瞧见了他,不由的都红了脸。
“裘兄久等了。”明沉碧连忙道歉。
“无妨无妨,明兄不如用金桂酒来赔礼吧,待会我带两坛走~”狐狸眼里一片笑意。
“行行行,我让非雾直接给你送到淮安府衙门里去!”明沉碧坐下,一贯的闲散风流。
白云愁坐在他旁边,不语。
平心而论,这个男子真的长得极出色,俊秀而温和,丝毫不比明沉碧和白云愁差上一分,总是笑得眉眼弯弯,和和气气的,让人见了都觉得心情好。
明沉碧不语三分笑,只有熟悉如白云愁非花等人知道,那笑是习惯了的面具,而裘非离见人三分笑,这样的笑容才是真实的。
他的性子也很好,细心,善良,大方实诚,侠肝义胆,不拘束于世俗,聪明狡猾,却不害人。
可是,不知为什么,白云愁就是不喜欢他。
这样的人太过美好,独一无二,无法模仿。
也许,是黑白两立的关系吧?白云愁如是想。
“这牵韵园的题字隽永缠绵,柔情百转,明兄好字啊~~”裘非离笑着道,眼睛里满是促狭。
非花非雾望天。
被看穿了心思的明沉碧抚额,感觉脸有点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过奖,过奖了。”
他就知道,瞒不过这只黑毛狐狸!
裘非离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道:“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明兄和白兄的名字也很相配啊~”
“……”他突然很想把两个懒得取名只会在诗里随便捡名字的师傅揪出来暴打一顿……
欺师灭祖什么的都一边去吧!
白云愁看得气闷,这两个家伙当他是死的啊!居然在他面前公然调情?!
等等!
他突然想掀桌了,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兄弟跟一个男人调情?这个破想法到底是怎么钻出来的啊啊啊?!
挪揄完明大阁主的裘非离心满意足,回头一看,白云愁脸色乍青乍白的,不禁关切道:“白兄,你身体不舒服吗?”
明沉碧侧过去一看,嗬!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怎么了?云愁。”
白大美人虚弱地摆摆手,“没事,吃撑了。”
总不能说他发现自己突然脑子抽了吧……
明沉碧绿裘非离:“……”
非雾:“……”
非花默默曰,这个世界,果然不正常了咩?
16、第十二章
闲话聊完,非花非雾被派去守门了,明沉碧直入正题:“裘兄,你最近又得罪什么人了?”
“呃?没有啊!”抱着贝壳的裘非离很是无辜,但是也不装糊涂,“真的有的话那也是你们墨魂阁了,我这几天在查的案子就是和夕晖楼有关的。”
明沉碧摸摸下巴,“可是,有人在嗜暗堂出了一千金,要买你的命。”
“这么值钱?”裘大统领不怒反笑,“比两年前涨了足足三百金啊~”
“是啊,所以我真的很想接……”明沉碧阴森森道。
一千金啊,接了的话淮安京嗜暗堂分堂全体杀手可以放假半个月了~
“只要明兄不怕坏了规矩,我不介意的,到时候五五分账就可以了。”
“淮安府清正廉明,身为侍卫统领的你怎么可以诳到兄弟身上呢?七三分!”
“六四!”
“喂喂……”白云愁连磨牙都无力了,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们两个!跑题都跑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明沉碧和裘非离立刻清咳两声,故作严肃状,道貌岸然的样子一个比一个欠扁!
明大阁主不敢挑战自家暗主的暴躁脾气,急忙正色道:“实不相瞒,最近夕晖楼的确遇到了大麻烦,估计和裘兄手头上的案子有关,所以我希望裘兄考虑一下,与我们合作一番,各取所需,如何?”
裘非离这回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他和明沉碧是有交情没错,但是江湖都是能离官府有多远就多远的,他倒没想到这两位墨魂阁阁主会有合作的念头。
看来,这麻烦的确不小啊!
就在裘非离考虑的时候,明暗双主也在用眼神交流着:
——你真的信他?
——我信黑狐的为人。
——你这么了解他?
——干嘛阴阳怪气的?
——我只是提醒你,黑白不两立!
——我有把握。
——啧啧,随你了。
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交流方式,裘非离笑着摇了摇头。
众生万相,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相处之道~
“怎么样,裘兄?”和白云愁交流完毕,明沉碧回头看他。
裘非离道:“我没关系,毕竟,有墨魂阁阁主合作,我查案子也比较容易了。”
随后,他就跟明暗双主说了一件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实,一家酒楼里死个人是很正常的,更何况那个人已经七老八十病入膏肓了,所以一个月前夕晖楼里死了一个老人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
可是,就在时隔一个月后的大前天,有一个姑娘突然偷偷拦下了正在巡街的裘非离,向他告状,说是她爷爷在夕晖楼死得不明不白,希望淮安府衙门能还她一个公道。
夕晖楼是墨魂阁的分阁,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裘非离不敢武断地仅凭一面之辞就登门去找管事的秦三娘谈话,所以暗地里去了坟地查探那个老人的坟,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发觉不对了,这坟里埋的哪有什么尸体?只有一个衣冠冢而已!
再回头想详细问问那个老人的情况时,裘非离又发现,那个姑娘居然走了!于是乎急忙派人秘密把淮安京翻了个底朝天,更神的事出现了,这整个淮安京上上下下近百万人,居然找不到一个认识那姑娘的!
这青天百日天子脚下的,总不可能见鬼了吧?裘非离不信邪,趁着秦三娘和蒋青青不在秦府就想进来搜一下,谁料到就这么好巧不巧的,从一贯冷清的牵韵园后面翻墙进来,竟被白云愁撞个正着!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
道的了。
明沉碧和白云愁听得面面相觑。
那个死了的老头子有个神出鬼没的孙女?还去找淮安府的人告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明沉碧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道:“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所以请裘兄稍等两天,到时候我必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裘非离也很爽快,没有多言便告辞了。
当夜,在秦府书房,明大阁主委婉地将裘非离调查到的结果转告给秦三娘听。
秦三娘良久地沉默了,再开口时,暖暖的烛光却映衬出了她早已不再年轻的容颜中一刹那间流露的老态,韶颜依旧,年华已老,有些事情却是铭刻在骨子一生的印记。
她向明沉碧和白云愁讲述了一个久远的故事,也许是语气太过淡然,他们听不出惊心动魄。
在武林百年的传说中,月枉老人寿终正寝之后,他惟一的徒弟带着《月枉图》在逃走的过程中病逝,一代武林绝学就此下落不明。
而事实的真相是,当年月枉老人的徒弟为了保护先师的一生心血,所以将《月枉图》托付给自己一个姓卢的心腹,带到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埋起来,而他则是利用自己引开了武林人士的视线,最后惨死在他人的刀剑之下。
那位心腹如他所说,将《月枉图》掩埋起来后隐居世外,只留下一份丝帛,几行诗,当作是埋藏地点的线索,代代相传。
而秦三娘,则是当年那个月枉老人的徒弟的后人。
这个秘密世代只传入秦家长子,直到这一代秦家彻底没落,就只剩下秦三娘一人了,她的父亲才将这件事告诉年仅四岁的她。
最重要的是,为了不让那个心腹,即是卢家的后人遭到杀身之祸,月枉老人的徒弟曾经许诺,待到一百年后,秦家后人必定会拿回那份丝帛,以保他们一家平安。
只是,一百年之期是在秦三娘二十岁那年,那时候她在墨魂阁正是斩露头角的大好时机,风华正茂,且不说联系不联系得上那位心腹的后人,就她的私心里,也不想揽下祖宗的纷争,为了虚无缥缈的《月枉图》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所以,秦三娘失约了。
却没有料到,在时隔二十年后,那个心腹的后人竟然拖着病入膏肓的身体来到了夕晖楼,偷偷将那个木盒子塞给了她。
秦三娘当时是吓坏了,掉头就走,等到夜深人静冷静下来时,那个老人已经在夕晖楼的客房里被人杀了。
此事事关重大,秦三娘为了隐藏那个老人的身份,于是在坟地里设了衣冠冢,将老人的尸体火葬了,这就是裘非离找不到尸体的原因。
至于那个老人的孙女什么的,秦三娘就完全不知情了。
这件事里谁是谁非已经无从考究了,他们要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三娘的身份一旦曝光的话,墨魂阁和她都会被推到风尖浪口。
而她一开始打算不说,就是想有个万一的话,可以一个人担下这个责任,以免连累整个墨魂阁被拖入泥谭之中。
只可惜,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要知道,无论如何,墨魂阁都不可能脱得了干系的。
人心中,贪念最为可怕。
为了贪,有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
17、第十三章
商议完《月枉图》一事后,从书房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夜风习习,吹得人衣发微动,天穹上薄云淡淡,一月半弯,挥洒下的清辉拖出了并肩而行的两人长长的影子。
“除了让天鸠堂继续查探之外,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白云愁忽地问,也许是夜风太凉,吹得他一贯华丽的嗓音有几分不真实。
明沉碧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事情都还不甚明朗,他们也做不了其它的。
沿路的灯笼缓缓摇曳,夜深的秦府一片寂静。
地上的人影成双,蜿蜿蜒蜒着纠缠在一起,以缠绵悱恻的姿态,引人遐思,让人心羡。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有千万种理由牵住对方的手。
不过,很可惜,他不敢。
他可以是长袖善舞运筹帷幄的的墨魂阁明主,可以是斤斤计较让人闻风而逃的玉算盘,唯独在这个艳丽张扬的男子面前,他只是明沉碧,没有阴谋,没有算计。
不择手段去得到的不叫作爱情,而是欲。望。
白云愁只当他是在思索秦三娘的事情,没有再问,只是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