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了碰男人桌前的酒杯,一口饮尽。
萧暮之有些心慌,更多的却是心疼。
一杯接一杯,徐梦卿仿佛完全看不到对对面的人,只是将那青碧的杯子递到萧暮之唇边,喃喃道:“萧哥哥,我知道你不喝酒,但今晚就当陪我最后一次好不好。”泪水从女子眼角流出,她却在笑,盈盈眼波流转着绝世风华,看的人心中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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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暮之心痛的蹙起眉,一口饮尽徐梦卿递来的酒。
为什么……自己总是伤害别人。
为什么会让这么美的女子流泪?
萧暮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徐梦卿就坐在他对面痴痴的看着,藕白的玉臂撑着雪腮,一对乌黑发亮的眸子看着饮酒的男人。
自从在那个伺候自己的下人嘴里听到萧雪海的消息,自己就想到了会有今夜。
这个男人终究放不下自己的责任。
那人是他的弟弟。
自己……凭什么和那人争?
看着已然喝醉的男子,徐梦卿一笑,又为他添上一杯。
萧暮之第一次发现,原来酒是这么好的东西,可以让人喝掉一切的痛苦。
因为醉酒而显得湿润的双眸愣愣的看着对面给自己添酒的女子,因为酒精而卸下一切坚强的萧暮之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女子的手,喃喃道:“梦卿,对不起……对不起。”
徐梦卿看着醉眼朦胧的男子,缓缓起身,最后坐到了萧暮之怀里,将头靠着男子的胸膛,徐梦卿深深的吸了口气,满足的说道:“萧哥哥,我追逐着你的脚步十一年了,但今天我不想追了,因为我发现,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进入你的心里,你太执着,太坚强,大大义了……不过,就因为这样我爱了你那么久,现在是该我放弃的时候了。”
萧暮之迷茫的低下头,张了张红润的唇却吐不出任何言语,徐梦卿就这样搂着男人的腰身坐在他怀里,执起酒杯一人一口。
醉的昏昏沉沉。
“啪——”徐梦卿看着沉睡过去的男子,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唇角逸出一丝鲜红的血迹,透着跳动的烛光看着沉睡中的男人,徐梦卿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男人紧蹙的眉间,喃喃道:“萧哥哥,这世间连你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好想能继续追着你,哪怕永远追不到,但我已经累了。”缓缓闭上眼,徐梦卿一动不动的倒在男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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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晨光有一丝冷意,但依旧穿云破雾的洒向人间。
萧暮之醒来时怀中是一具已然冰冷的尸体。
手颤抖的抚上了女子的面颊,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很久以后,高楼中才传出一声久远悲痛的哭声,这一声悲鸣惊破了国师府的早晨,原本寂寥无人的院子一瞬间热闹起来,隐藏在暗中的侍卫飞檐走壁的显身,丫鬟下人们一瞬间聚齐一起。
萧雪海披着雪白的衣衫推开高楼的门时,正看到男人茫然的抱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即使女子再美丽,从她嘴角污黑的血迹和青白的面颊也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萧雪海的手蓦的一紧,心中砰砰的跳动起来。
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欢喜。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
但当男人空动无神的眼眸看向他时,萧雪海内心深处升出的欢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刻骨的冰寒。
蹲下身,雪白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依旧带着条条青紫的皮肤,萧雪海脸上扬起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容,轻声道:“大哥,你怎么再这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男子的话,萧暮之依旧愣愣的看着怀中的白衣女子,那一头青丝已经毫无生命的披散在冰凉的地板上。
男人不回话,萧雪海努力平复心中的不安,继续道:“大哥,这里冷,我带你回去。”他伸手扶着男人的身体,然而坐在地上的人却动也不动,双手死死的抱着怀中的人。
萧雪海声音很轻,另一只手却不可抗拒的扳开男人的手。
直到这时,男人脸上才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当他的手被扳开时,一旁的侍卫已经极快的将女子挪到一旁,萧暮之低下头看着空空的怀抱,突然将头埋入了双膝间,紧接着,一阵压抑而低沉的抽泣声若有似无的传出。
萧雪海的手蓦的一紧,指尖捏的咯咯作响,随即,一把将地上的男人抱起,白发男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绿儿和南郭宏都站在外面,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无法言语。
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
被白发男子抱在怀里,萧暮之没有挣扎,只是低低的哭着,声音呜咽而凄惨,只是眼中却连一滴泪也没有。
将男人放在雪白的床上,萧雪海的手指抚上男人紧咬的唇,低声道:“大哥,难过就哭出来,这里没有别人。”萧暮之躺在床上,赤红着眼看着萧雪海,紧咬的唇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苍白的唇瓣被鲜血染红。
心中一疼,萧雪海伸出手指强硬的撬开男人的唇瓣,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男人口中,随即蓦的一疼。
萧暮之咬着男子的手指,直到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流出,才缓缓张开嘴,愣愣的盯着雪白的床帐。
对流着鲜血的手指完全无动于衷,萧雪海俯下身,伸手盖住了男人的视线,趴在萧暮之身上, 轻声道:“大哥,别怕,我一直守着你,睡一觉就会好了。”
即使眼前一片黑暗,萧暮之依然无法闭上眼。
昨夜的一切走马观花一般不断的在脑海重现。
昨夜的女子是那么反常,自己早该发现才对……
徐梦卿,你是天下最傻的女子,我萧暮之到底有哪点好,你为什么要那么傻。
为什么要寻死?
“萧哥哥,我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只有你才支撑着我活下去。”猛然,女子曾经说过的话窜入脑海。
萧暮之不住颤抖。
梦卿,是我害死你的对吗?
为什么都要逼我,你是在用死来惩罚我吗?
萧雪海静静的伏在男人身上,身下的人微微颤抖,如一只被人伤害却无处可逃宠物,湿热的液体濡湿了萧雪海覆着男人双眼的手,萧雪海愣愣的看着身下动也不动的男人,心中升起无法言语的苦涩。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不会不会为我流泪?
徐梦卿,你好高明的手段。
如果你想用这种方法让他爱你,放不下你,那么你错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在让他流一滴泪,我会让他很快将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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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逐渐被温热的液体濡湿,萧雪海拿开手,正看到男人一双湿润幽黑的双眸怔怔的看着自己。萧雪海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掌心,随即皱着眉,轻声道:“大哥,你的泪好苦。”
“雪海……”压抑而颤抖的一声轻唤,萧暮之伸手捏住了白发男子的一角,那只手却不可遏止的颤抖着,萧雪海缓缓俯下身,道:“我在这儿,别怕。”
无力的摇着头,男人茫然的看着四周,喃喃道:“我不怕,可是……我不懂。”眉心一蹙,修长的手指轻轻移到男人的脑后,萧雪海淡淡一笑,低声道:“说出来,或许我知道呢?”萧暮之眼光慢慢转向近在咫尺的容颜。
那雪白如玉的容颜仿佛是冰雪神域中的仙家,清冷淡漠不可琢磨,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张张嘴,一句微小而迷茫的问语传入萧雪海耳中“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呜呜我、我不想要……不要。”
浑身蓦的一紧,萧雪海第一次这样深刻的凝视着身下的男人。
原来在你心中谁都不想要。
可是你却从来不会说自己不愿意,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是把一切的苦难与责任抗在肩上,从不退缩,从不喊累。
但今天你也觉得累了么?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男人的后颈处缓缓施力,萧雪海凝视着男人无神的双眸,随即霸道的含上了那带着血液的鲜红唇瓣,冰凉湿润的舌灵活的撬开男人雪白的贝齿,随即在男人温热清新的口腔内狂乱的吸允搅弄,直到原本毫无反应的男人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才离开已经被蹂躏的红肿的唇瓣,看着男人伤心颤抖的双眸,低沉而有力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的大哥,但是我只知道,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爱上别人,而你,也是我唯一要的人,没人可以阻挡。”
后颈处的力道使得男人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冰凉低沉的声音却让人无法忽视,疲惫的陷入梦境,萧暮之再次沉睡过去。
点了男人的昏睡穴,萧雪海静静的坐在床边为男人盖上被子,宁静而沉默的凝视着那张英俊苍白的脸。
曾经的你是那么强大而不可侵犯,何时已经变得如此脆弱?伸手细细的抚摸,却不敢用一点力,仿佛太大力就会将沉睡中的人弄碎。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么?萧雪海茫然的凝视着苍白虚弱的男人,忍不住低下头盯着疲惫阖上的双眼,一瞬间竟觉得眼中有一些湿意。
沉默的坐了许久,白发男子就这样的望着熟睡中的男人,听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难以安稳的喃呢,一次次想抚平那皱起的眉,却在下一秒不经意间又难过的蹙起。
怔了怔,萧雪海突然出了房。
外面已是正午,阳光却并不炙热,秋日里反而显得有些冷意,仿佛那太阳带来的只有光明而没有丝毫暖意。
疾步的向着一处走去。
那是一个高楼,在青砖白瓦冷清寂寥的国师府,那一栋楼显得突兀非常。
红漆的大柱,金色的琉璃瓦,繁复华丽美轮美奂,让人一看就生出尘嚣富贵之感。
然而住在这栋屋里的人此刻正在闷闷的自饮自酌。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
南郭宏看着眼前白发雪衣的男子,一时间怔住了,立刻,他又连忙起身,恭敬的道:“盟主,有什么事吗?”萧雪海看着眼前的大汉,神情依旧清冷,他也不说话,而是缓缓坐到了桌边,径自取了个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着。
南郭宏惊讶的张大嘴,看着优雅饮茶的男子,一时间竟晃了神。
这种情形许久不成有过,南郭宏差点以为是在梦里。
记得当年,眼前的男子还是个小娃娃,每天都是脏兮兮的,被别的孩子打,干些成人的苦活脏活,即使一头耀眼的白发也因为赃物而变得灰暗,一片白,一片灰,但那时的孩子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因为他有希望,因为他的心中时刻在憧憬着美好的明天,人,因为希望而快乐,因为梦想而伟大。
只是,不知从何时,那个受人欺负的肮脏小孩变成了一个人人敬畏的拥有神仙般容颜的男子。
那个会喝着自己喝过的粗茶的小孩已经成了一个富拥山河的男子。
他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如同雪山神域而来的仙家,洁白,清冷,让任何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肮脏。
即使眼前的男子已经掌天下大权,却再也没有露出过儿时的笑容,即使有,也是毫无情绪,毫无感情。
是因为已经失去希望了么?
但此刻,他却再一次端起了自己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