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不能,越想亲近咳咳咳——呵呵呵,却距离越远……”永炎听着二哥的话,不禁想起自己二十余年来追在福恒身后苦苦的思念,却连个敌人也做不得。
“……”永铭心沉,人人都以为相爱就是终点,却不知道那仅仅是苦恼的起点,不禁淡淡地念起了一首诗的末尾几句: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永铭的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众人忙噤声,竖耳倾听,纷纷知道不妙。
少时间,边听门外有人说道:“皇上密令……”余下变没了声音,好似那来人的手臂在空中横过一般,众皇只觉得一阵风过颈间,幽幽的冷。
黑夜在门的吱嘎声后,一阵的忙乱脚步声,。镣铐声,还可以听见外面有马车的嘎吱声,还有大哥的咒骂声,以及鞭响,二哥的痛呼声……
而当永铭的屋响起了开锁声时,他看见了久未的隆重——竟然还有个太监端着酒壶和精致的酒杯。
“九爷,这是皇上御赐的送行酒。名奴才们来送九爷一程!”火把处一张看似清冷的人脸在火焰中好似无常。
永铭微微一愣。
“谢公公了!”永铭静静地从容起身,欲接过那杯酒,却听另一边八哥倒地挣扎的声音,伴着猛烈的咳嗽,好似痛不欲生的垂死挣扎。
“九爷?”来人微微提高了声音。
永铭压住心神,握拳去拿那酒,既然都是死,他希望死得体面些,只是当手触摸到那冰冷的酒杯时,福恒那临别的眼让永铭胸口一疼,但他只能把酒杯拿到嘴边一饮而尽。
“人说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奴才想福贝勒只怕已经在路上等九爷了!”公公奸细的嗓音刺激着永铭的耳膜。
“公公……说什么?”永铭瞪大眼,拿着空空的酒杯,看着灯火下的公公,只觉得气血翻涌……
“福贝勒藐视皇上、图谋不轨,皇上下令于今日正法!”公公笑笑的脸在永铭眼中淡去。
“怎……嗯……”腹中一阵疼痛袭来,永铭跪在地上,抓紧了那地上的破棉絮,瞪大眼看着公公那志得意满的脸,泪在眼眶打转——是他害了福恒!
“九爷怎么了?可舒服?皇上可是成全……”公公笑,尖细的声音刺激着永铭最后的求生的意志。
“……”痛——腹痛,心更痛——
永铭两手抓住胸口,只觉得气血上涌,生生呕出一口血,但一双眼依旧看着那公公的笑脸,像极了四哥的脸……
他恨,恨四哥,更恨自己……挣扎之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永铭突然起身,双手朝着那公公就是一抓捏,狠狠地掐住了那公公的脖子,借着身体疼痛那挣扎的力量,竟将那公公的脖子当即折断。
“哈哈哈——呃!”永铭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地跌在他面前,大笑,只是笑声才起,胸口的痛突然被另一种痛穿过。
永铭踉跄扶墙,抬眼看,却见那何曾上过战场杀敌的所谓年将军,看着他满是惊骇。
永铭笑了,向后仰倒——原来这就是死!永铭倒地时,心里静静地想,任凭耳畔那突起的喧嚣,杀声在外震天!去了,去了,只是心还是不曾放下,难道是为了来世相遇?
第二十七章:结局
贞熙四年,春。
古老的皇城再一次被初升的旭日染红了一方的天际,天边的神鸦声扑腾着翅膀又一日飞过皇城的天空,掠去黑压压的一片,好似云过。
寂静的皇城中,忙碌的宫女太监再一次在在寝殿中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却声不可闻,仿佛五年前那场宫乱只是昨夜的一场遗梦,被淡忘在了那一年血雨腥风中。
冷清了四年的坤宁宫,依旧只有一幅画像,静静地看着皇城的日升日落。
“吱——嘎——”是宫门轻轻开启的声音。
“皇上?”
一个声音打破寂静。来人恭敬地站在门外,抬起的眼,看见的依旧是案几前盘坐又一夜批阅奏折未眠的贞熙帝。
一个酒杯、一柄剑、一床染了血的破棉絮依旧被铺成在那坤殿的案桌上。
“天又亮了?”
福恒拿着手中玉玺,抬眼静静地看着那殿中轻纱后的画像问,心里却想着又一天过去了!
“回皇上,祭天的时辰快到了!奴才请皇上漱洗。”年老的太监黄公公低低地说,只是每次看到现在的皇上,他眼角总是微微湿润——怡亲王已经死了五年了,这个死心的皇上就是不信,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尸骨也要葬在一起,傻孩子……
“……”
福恒把笔放下,望着那轻纱里的画,总觉得这画还是不够好,永铭怎么会答应穿这些女子的衣物呢?他最心高气傲了,但一个皇后的宫里怎么明目张胆地摆着男子的画像呢?
黄公公拭拭眼角,忙上前打帘子,引人进去,一面走到福恒的面前,落下轻纱挡住画像服侍福恒更衣:“皇上龙体要紧,皇后……”在天之灵……
“皇后若是知道皇上这么糟蹋龙体,只怕又要恼您了。”黄公公努力在脸上扯出笑意。
“他若在朕身边,就是骂朕,朕也事事依着他!”只要他高兴,不再躲着他!福恒手握紧了手边的玉玺,莫不是永铭也怕他,躲了起来?
“皇后一定会回来的!皇上,传膳吗?”黄公公吸住酸酸的鼻子,依旧笑问。
“传……”福恒懒懒地挥手,示意传,本以为这一天又如他日一般,去不曾想就在他喝完第二碗粥时,一个突来的、似乎等不及他用完膳的“八百里急报”急急地从宫外递了进来。
福恒微微皱眉,抬眼示意黄公公出去询问,却不想素日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黄公公,进门差点磕了门槛,那样子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不了事?
福恒脸色不善,这五年来他杯酒释兵权,让那帮兄弟们个个在京中养尊处优当太爷,杀了一批人,也用了一批人,采纳众大臣的意见,想要建一个永铭梦想的国家,他就不信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敢给他添乱,不禁眼一瞪。
黄公公却不理这些,急急地冲到福恒面前,一副喜极而泣地模样,抑不住兴奋地老泪纵横道:“皇上……皇上……找到了!”
福恒挑眉,不解。
“是……是怡亲……不不……奴才该死——是怡皇后!”
“啪——”福恒手上的碗顿时碎了一地。
“谁?你说谁?”福恒死寂的眼,瞬间乍现光芒,他不敢相信,尽管他一直都不愿相信永铭就那么死了。
“你再说一遍!”福恒拉住黄公公的衣领,他害怕他听错了——五年了,明明知道永铭不可能回来了,但是他就是不信,也无法说服自己的相信,他千辛万苦赶到京城,混进民乱、苦苦搜寻到得看却是八爷被破席包裹的尸体……永铭不仅不能多等一刻,而且连最后一面都没留给他!
“九爷——是九爷——他还活着!皇上——九爷……”黄公公不禁放大声音:“还活着!就在……就在御书房……”还活着……黄公公说罢,控制不住的泪水顿时哗哗而落。
永铭……
福恒放下黄公公,转身就往门外走:“传!立刻传!”
“皇上、皇上……”黄公公忙一路追上去,“您等等,奴才话还没说完!”
御书房外,花开如锦,纷纷的桃花灼了一片。
“程潜这里和咱们家不一样!可我怎么觉着我来过!”永铭抬起脸,一双好似被迷雾遮住的眼,只看得见眼前的雾蒙蒙的粉色。
“因为这是九爷儿时的家……咳咳咳……”程潜站在永铭身边,蜡黄蜡黄的脸,一双眼依旧荡漾着柔柔的水样光芒。
永铭歪着头,皱眉:“程潜你为什么总是咳嗽?小旗子说生病了才咳嗽!”
程潜笑了,拿手理了理永铭的衣襟,眼中不禁蒙了一层雾:“程潜怎么会生病呢,程潜还想陪九爷长一些呢!”
“为什么不永远在一起呢?”永铭琥珀色的眼满是疑惑,挠挠头不解地说:“你不是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吗?”人都好奇怪,明明说了又忘了。
程潜的眼微微地垂了垂,抬起脸来时又是笑意满脸:“程潜永远都在九爷身边……”不离开九爷……“咳咳咳……”程潜忙撇开脸捂住嘴咳嗽。
“你又咳了?我们看大夫吧?我还有两个个铜板!”永铭担心地看着程潜一次次把脸咳得通红,忙搜自己的身上,把上次买糖葫芦没舍得的两个铜板翻出来,交给程潜,“我没舍得吃哦!”
程潜眼圈一红,握紧永铭的手:“九爷,你记着,无论程潜身在何处,程潜的心都在九爷身上……九爷在那儿,程潜的心就在那儿……”即使在黄泉……
“程潜,你哭了?”永铭琥珀色的眼满是无措,又在身上找帕子,要给程潜,却听见他们身后的树发出了一声断裂的声音。
永铭忙回头看,只见刚才开得极美的桃树歪向了一边,一个眉目轩昂的美男子,穿着明黄色的花花袍子出现在了树后,明明是发红的眼,但他却不害怕——而且熟悉,不禁呆了。
福恒抿紧了唇,程潜在他的眼中已经千刀万剐了千百遍——这五年、五年……他们在一起!
“程潜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朕也不跪,你可知罪?”福恒怒极而笑,字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好啊,他在这里夜夜面壁,他们双宿双飞,亲亲我我也就罢了,还在他面前……
“我认识你——”永铭丝毫没觉察身边突来的危险,只是沉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了悟一般忽然大声对福恒说道。
福恒挑眼,瞪大漆黑的眸子,转向永铭,开始隐隐觉察不对!
“你叫什么?”永铭想了想又问。
福恒顿时傻眼,刚才的怒气霎时间被震惊淹没:“永铭……你……”
“永铭是谁?”永铭摸摸头,转过头往自己的身后望了望,倒是觉得后面很多人,就是不知道谁是永铭。
“九爷,自五年前那夜后就这样了……”程潜站在永铭身后,垂眼,一言道尽他这五年的幸与痛。
“永铭是你,而我是福恒,你的康安!”福恒不信,一把拉过傻乎乎的永铭到面前,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的永铭,他那个打小就欺负他的永铭,那个他爱的、他恨的永铭……
永铭瞪大琥珀色的眼,愣愣地看着福恒:“福恒?康安?”名字似乎很熟悉,哪里听过?
“恩恩!永铭,你记得我?”福恒努力想笑给永铭看,努力想骗自己永铭记得他,只是永铭的眼清澄如水却没往昔的情谊。
永铭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张很熟、很熟的脸,想不起他是谁,只是心里有一处好高兴、莫名其妙地高兴,而这高兴他却不懂。
“我是福康安!”福恒眼里的光慢慢黯淡,然后化作心疼,把永铭捏紧,安慰自己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福康安……
永铭看着福恒,那乍喜乍忧的脸,想着他说出名字,歪头静静地想,只是心里每默念一次福康安、康安、福康安、康安……就有什么说不出地悲伤被一点点唤醒——
“康安?”永铭抬眼,琥珀色的眼暗暗地似被噩梦笼罩。
“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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