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嘴上却不好否认令弟弟出洋相,见柳靖棠面露羡慕地看著自己,脸色更差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怎麽了,不是如瑾儿这般沈迷男色就是如柳靖棠这样沈迷女色,看来他回宫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整顿民风!这微服出巡考察民情真是很有必要,不出皇宫焉知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柳靖棠以为这两人和自己心上人家有莫大的交情,自是以礼相待,一路殷勤。三人到了桃花坞,只见那片桃林七彩斑斓,如平地涌起一片云霞,十分迷人,桃林深处有一座小院子,远远看去,这院子仿佛处於一片朦胧的梦中。
「哇,真漂亮。」龙瑾赞同,「这位沈公子真了不得呀,这景色布置的,跟我梦境中的霞光一样。」
柳靖棠不自在地看他一眼,咳了声:「这是桃花瘴,若是冒然走进去呼吸了其中空气,便是剧毒附身,不可救药。」
龙瑄蹙眉,冷冷地道:「虽然这里地处偏僻,却也难保不会有人误闯进去,若是害了无辜,也不知这沈公子会不会心中有愧。」
龙瑄自小接受的是帝王教育,事事为民著想,从大局出发。这姓沈的昨天当众打架斗殴,今天又被他发现竟然在住处布下害人的剧毒,便觉得此人任性妄为,毫不顾忌旁人安危,实在令他难生好感,真不知瑾儿怎麽会对这样的人有兴趣。
龙瑾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兄长的脸色,一双灵活的大眼滴溜溜地转,转过头问柳靖棠:「既然这雾有毒,那我们怎麽进去?」
柳靖棠没回答他,只是扬声对著远处的小屋道:「沈兄,凌姑娘,在下柳靖棠求见。」
他说话时运起内功,声音洪亮清晰,三里内的人都能清楚听到,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轻柔的声音道:「柳公子,师兄出去了,你想见师兄,不如改日再来?」
这个声音不但清润悦耳,而且清晰得仿佛是在每个人耳边说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在难得,龙瑄暗暗钦佩。
龙瑾却噗嗤一笑,心道这姑娘分明是有意的,难得不知道柳靖棠是来见她的,还有意赶人家走,看来被师兄管得很严啊。
「凌姑娘,在下龙瑾,从京城来此游玩,常听家中长辈们提到姑娘,故此来问候姑娘一声,顺便请姑娘代问凌老将军安。」龙瑾笑著大声问。
里边的人没有回答,龙瑾刚欲开口,就见屋内走出个妙龄女子,向他们走来,因为隔著一层粉红色的雾气,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隐隐见得那女子身姿窈窕,行走间有步步生莲花之美态。想必这就是令柳靖棠朝思暮想的凌霜华了。
凌霜华走进桃花瘴里,云袖一拂,瘴气便散去一些,她所过之处,空气变得透明澄净。
她的步子优雅从容,但是很快就到了龙瑾三人身边,对著三人微微一福:「霜华见过龙大公子,二公子。柳兄,别来无恙。」
龙瑄深深地看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多礼。」
「寒舍简陋,几位若不嫌弃,请里面坐。」她侧身让开,做个请的手势。
龙瑾一点也不客气,往那片粉霞的破裂之处走去。
「凌姑娘,这桃花瘴剧毒无比,难免会有一两个路人途径此处,若是好奇进入这雾里中了剧毒,可如何是好?」龙瑄和凌霜华走在後面,他轻声地问凌霜华。
其实龙瑄本来有些不快,但这种心情在见到凌霜华的第一眼就像见到阳光的朝露般迅速化去,他看著凌霜华的脸,这张脸只称清秀,以貌而论,这个初次见面的小郡主还不及瑾儿和他自己,但这张清秀的小脸上镶嵌著一双宝石般光华流转的漂亮大眼睛,十分惹人注目,而且她的气质明净如流水,空灵若清风,让人看著十分舒服,第一眼看这个姑娘觉得普通,第二眼觉得内秀,再看下去,却是觉著既亲且近,风华绝代。
凌霜华听到龙瑾的名字,走出来後看到龙瑾恭敬地站在龙瑄身边,刹那间就猜出龙瑄身份,这时听他语气中只有疑问没有责备,觉得这年轻的天子果然亲厚随和,微笑著回答:「桃花瘴之毒虽剧,却也不是没有解药,若真有路人中毒,霜华会立即让他服下解药,不过在此处布下瘴毒终是不妥,霜华马上将瘴气散去。」
龙瑄含笑点点头,对凌霜华道:「只听说凌老将军隐居江南,不想老将军竟把独生爱女送到这里来了,老将军只得你这麽一颗掌上明珠,也亏他舍得。」
凌霜华的目光在龙瑄身上轻巧地一旋,随即别开:「这里离家!不远,我可以时常回去,师父很疼爱我,在这学艺也没吃什麽苦,父亲很放心。」
几人走到门口,只见一间屋敞开著,里面坐著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品茗,这男子一身白衣,眉目俊秀,正是龙瑾昨天见到的沈公子。
龙瑾一见到他就笑了:「咦,你不是不在家的吗?」
他说完瞥向凌霜华,凌霜华一脸无辜,龙瑄则是瞪了他一眼。
沈公子笑道:「我刚从後门回来,不行吗?」
他一壶大红袍都泡好了,鬼才相信他是刚从後门回来。
龙瑾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自我介绍:「在下龙瑾,不知道沈兄怎麽称呼?」
白衣人一抬眸,好笑地看著他:「你都叫我沈兄了,还问怎麽称呼?」
龙瑾本是想问他名字的,他这样回答,显然是不想告诉龙瑾了,凌霜华亲自去迎接的客人,身份必然特殊,但是他待客却是如此傲慢,龙瑾不知道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太潇洒不羁了。
「龙公子,柳公子,请坐。」凌霜华将龙瑄引到上座,自己在师兄身边坐了下来,取了几只杯子,为几人斟上茶水。
沈公子不待见柳靖棠,昨天差点把他勒死,今天也没给他好脸色看。柳靖棠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坐下後一句话都没说,龙瑄性子清冷,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在座只有龙瑾一个话篓子负责挑起话题。
他说话有趣,连沈公子都会偶尔含笑看他一眼,但不知道是不是龙瑾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种带笑的眼神里夹杂著一股淡淡的厌恶和鄙薄。可他的笑容是那麽自然亲切又美丽,让龙瑾认定是自己看错了。
坐得近了才发现,沈公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梅花的味道,想来他是极爱梅的,衣袖的滚边上以白色的绣线绣著朵朵白梅和片片梅花花瓣,四指宽的腰带上也是,因为他的衣服是白色的,所以不在近处看不出来,他的衣袖随著他的动作而飘动时,让龙瑾想起梅花凋零时的缤纷画面。
龙瑾注视著他袖口赞道:「沈兄衣服上这梅花绣得可真别致。」
沈公子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目光往凌霜华身上略一停留,浅笑道:「师妹手巧。」
原来是凌霜华为他绣的,龙瑾心中悻悻,柳靖棠表情苦涩,龙瑄则淡淡瞥了凌霜华一眼,触及她清浅的目光时对她和善一笑。
凌霜华谦虚地道:「二公子见笑了,绣著玩的。」
龙瑾饮了口茶,欣羡地道:「绣著玩都绣得这麽好,那认真绣不是得赛过御绣坊的那帮绣娘了,凌姑娘,咱们是世交,我们几人的名字还是同一人取的,你可说是我的妹妹了,哥哥央你绣个荷包留个纪念,不知道你肯不肯?」
凌霜华还未开口,就听沈公子轻描淡写地道:「龙二公子,你有所不知,师妹只会绣梅花。」
其他三个男人都满脸疑惑地盯著凌霜华,还没听说过只会绣一种花样的人呢,凌霜华却略带羞涩的点点头,轻声道:「因为师兄只喜欢梅花,所以我每次只绣梅花,二公子您丰美如棠棣,等霜华学会绣棠棣花时再为您绣一个棠棣荷包,可好?」
如果龙瑾不是皇帝的亲弟弟,如果皇帝不是就坐在他跟前,沈公子想自己早把龙瑾这小色狼丢出去了。
龙瑾这要求本不合理,凌霜华与他不过是刚认识,他央求人家姑娘的绣品,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是看上凌霜华想要个定情信物呢。
龙瑄和柳靖棠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沈公子则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龙瑾赶紧借著凌霜华给的台阶下。
这人可真会套近乎,霜华才刚认识他,就成他妹妹了,沈公子眼睑微垂,敛去眼里毕露的锋芒。不过他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当年在御花园,他不过六岁稚龄,就奶声奶气地占自己便宜了:「不告诉我,我就叫你妹妹了。」
妹妹,估计这小色狼把全天下的美丽女子都当成他妹妹了,沈念君优美的唇线微扬,如果不是那一声妹妹,他怎麽会被祖父发配江南,连原本的姓氏都丢了?不过,这也没什麽不好,他现在拥有的比过去更多更美好。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龙瑾这话唠说了半天,每次想逗沈念君开口,他都只是意兴阑珊地喝茶,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凌霜华碍於情面一直跟他攀谈,龙瑾自觉失败,便起身告辞了。
真没想到这个沈公子这麽难搞,不过这世上还没有他小王爷龙瑾搞不定的美人,只是时间问题,滴水穿石,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
柳靖棠虽是个江湖粗人,但见沈念君对龙瑄还算客气,龙瑾盯著他的目光大胆而放肆都没发火,明白这两人的来历肯定没他们说的那麽简单,却又不便多打探,只是对他们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改变。
龙瑾拍著柳靖棠的肩膀道:「柳兄,沈公子叫什麽名字?我怎麽觉得他诚心瞒我?」
那是因为你看著人家的目光赤裸裸地彰显著自己的龌龊心思,柳靖棠腹诽,却不敢表达出来,和声对龙瑾道:「他叫沈念君,据说本来不姓沈的,不过凌姑娘的师父姓沈,沈老前辈年近花甲而无子,当年沈念君来拜师时,沈老前辈的要求便是要他改姓,他家兄弟多,也不需要他传宗接代,他爹很干脆地答应了。」
龙瑾嘴角抽了抽,啊了一声,然後拍了拍脑袋,傻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说怎麽老觉得他面善呢,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喜事啊,哈哈。」
龙瑄嗤笑一声,狠狠在他脑门上敲了下,牵著小动物似地牵著他的手道:「站大路上傻笑,成什麽样子,给我收敛点。」
柳靖棠与他们不同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龙瑾握住龙瑄温热的手,心潮澎湃地道:「哥哥,他是念君,是念君唉,我说我是龙瑾,他应该认识我呀,可是为什麽他表现的那麽漠然呢?」
龙瑄很遗憾地看著这个傻瓜,摇头道:「凌霜华在出来接我们进去的时候肯定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沈念君了,如果你看著他的目光能不那麽炙热得仿佛想把他拖到房里脱衣服办事,也许他会告诉你他是罗念君。」
龙瑾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道:「哪有啊,我看著他的时候没想那些事,我只是想亲亲他漂亮的唇。」
龙瑄嘴角抽了抽,如果这不是自己亲弟弟,他倒是很有给他一耳光的冲动。
「瑾儿,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麽,罗念君是罗丞相的孙子。」龙瑄冷冷地提醒。
龙瑾真後悔自己昨天在船上的承诺,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又怎麽能对哥哥食言?只能惋惜地垂下头,无精打采地道:「哦,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主动招惹他的。」
龙瑄看他那衰样真是好气又好笑:「你也放心,如果你不主动招惹他,我想他绝不会自动送到你面前来。」
龙瑾抬起头,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