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让这美人养的鸟给抓伤的,敢是一点儿都不疼啊?”魏允之踢了他一脚道:“放你娘的屁,你来试试!”杭士杰一把扶住他道:“王爷果然是不疼,倒还踢人了,坐下歇着吧。”魏允之见他来拉自己,立时便哼哼起来。全身都歪在杭士杰身上道:“不行了不行了,孤要是疼死怎么好呢!”杭士杰冲着夏至喝道:“还不过来伺候!”廉松风正要告退,却被他叫住道,怪腔怪调的道:“松风啊,你回帐之后可得悠着点儿,晚上孤还要过来吃酒的,去吧去吧!”夏至早憋不住笑将起来。廉松风被弄得莫名其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杭士杰道:“廉掌印请回去歇着吧。”廉松风点点头,向魏允之行礼退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道:“师兄,想煞小弟了!”廉松风回身一看道:“你如何来了?”高智远挽了他的手笑道:“我随骆掌印来的。”廉松风急道:“快带我去。”高智远笑的鬼祟,望着他道:“去做什么?打听消息么?”廉松风沉了脸道:“休要玩笑,快些领我去。”高智远见他真是急了,凑近小声道:“想问问云哥哥的身子可大好了?这个小弟知道,何必去问旁人?”廉松风把他拉至一边,小声道:“他怎么样了?”高智远道:“好倒是好了,只是想念哥哥的紧。”廉松风红了脸,推开他道:“怎得越发的没个正形了?”说罢,掉头往自己帐中而来。高智远在后面紧撵道:“如今连师兄也学会过河拆桥了,得了消息便不认人。小弟千里迢迢的过来,便是清水,也该与我一杯才是。要不,请我到你帐中略坐一坐,叙叙兄弟间的情谊。”廉松风边走边道:“谁又拦着你来。”高智远嘻嘻的笑着,跟在后面。
来在帐外,高智远却站着不动了。廉松风懒得理他,自行掀帘而入。里面本就不大,他一眼便看见自己床上,背身坐着一位着杏黄宫衣之人。那人听得脚步之声,回身来看,廉松风一声惊叫冲口而出,手里的刀扔在了地上。二人默默相望,廉松风恍若在梦中。直到那冰凉的指尖抚在自己脸上,这才清醒过来。廉松风将云修儒一把搂在怀中,身子微微的发着抖。云修儒忍受着坚硬的盔甲咯在身上的疼痛感,紧紧依偎在那个宽厚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廉松风似乎冷静下来,猛地将怀里的人拉出来道:“你怎的来了?这里可比京中冷的多,如何受得了?我天天与人厮杀,哪里还顾得上你?你肠胃虚弱,又是吃素,饭食上也受不住的。住两日便回去吧,这里终究不是你能呆的地方。”云修儒静静的听他唠叨完,拉了他在床上比肩而坐,正色道:“泊然,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虽与你结拜,但你不能拿我当女子对待。”廉松风才要申辩,被他打断道:“我深知你事事替我着想。我又不是纸糊的,风吹一下就倒了?难道我便只配在宫里享福?别赶我走,让我能天天的看着你,心里头踏实。你莫要担心,我能照顾自己。”廉松风握了他的手,只觉冰凉一片,嗔怪道:“还说能照顾自己,瞧这手凉的,怎的不穿厚些?”云修儒微笑道:“再穿便走不动了。我自幼就如此,冬天一到,手脚便发冷。”忽见他还披着盔甲,起身道:“且脱了歇会吧。”廉松风含笑点头,起来将盔甲卸下换上便服。搂了云修儒在怀里,细看他额头的旧伤。只见剩下极浅的一道印子,轻轻的啄了一口在他耳边道:“那药膏子果然是好。头还疼吗?胸口了?可是全长好了?”
云修儒将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半响无语。廉松风轻拍着他的肩道:“怎么了?累着了?便在这里睡会吧?”见他还是不答,忙将他的脸捧起一看,却早已是泪流满面,惊问道:“究竟是怎么了?胸口疼吗?哎呀,真真急煞人了,你倒是说啊?”云修儒长吸了口气,略定了定神道:“泊然,你因何与我结拜?”廉松风不防他问这个,倒怔住了。云修儒紧接着道:“是贪恋这身皮囊?还是可怜我?”廉松风缓缓地抬手与他拭泪道:“原来,你心里还是怪我从前对你冷淡。唉,我自幼时便入得宫禁,二十年来从未想过男女之情,也未动过,要与哪个内侍结拜的念头。当日在翠微湖畔,我见你神情恍惚,似有寻死之意,所以才将你拉回来。你的事我听说了不少,私底下到着实的有些佩服。”云修儒苦笑道:“我这样的一个人,可有什么好佩服的?你不用在这哄我。”廉松风正色道:“委实不曾哄你。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以你的身份,若是在旁人,早就应承了先帝。我所听到的,十人倒有九人,说你脾气太过倔强。不识好歹,不知变通,心高气傲。不过,倒很对我的脾气。只是,你乃先帝心爱之人,我一个奴才,怎能动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所以,我尽量不去想你。可老天却偏偏要我,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你。当日,听说云娃被人抢走,你失子疯癫,我……我却只能呆在灼阳宫……什么都做不了。”说罢,眼圈儿微微有些发红,继续道:“还好,天可怜见,你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想是你受苦太多,老天动了恻隐之心,还了你自由之身。可见,先帝对你是动了真情的。”云修儒脸色微微一变,蹙眉道:“别说他吧。”廉松风揽住他道:“好好,不说他,说说你,怎么便看上我了?”云修儒抬起头,注视着他道:“那日湖畔,我真想一死了之。多亏你的当头棒喝,才不致做出傻事来。宫中,只春来,云娃与我相依为命。你没有向旁人那样,把我当作狐媚邀宠的奸佞小人,还肯真心的劝我,着实令我感动。后来,又在智远处得知你当年之事。想你一个内侍,能让边关的诸将,朝中的大臣礼遇有加,实属难得。因此,越发的敬重与你。只是后来,你对我避之不及……”廉松风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抱紧道:“如今既已说开了,便不要再想着从前。日子还长着了,我们好好儿的过吧。”云修儒轻轻点头。廉松风又捧了他的脸道:“我廉松风从今往后,心里眼里只有云修儒。今生今世,我护你周全。万事皆由我一人担待。”云修儒摇了摇头道:“我虽不及你强,好歹与你是一样的。倘若果真有事,我愿与你共同担当。”二人十指相交,心灵相通,在军帐中定下了白首誓言。
此时,忽听得帐外有人高声喧哗。廉松风不知何事,出来一看,只见门口站着素日交厚的几位将军,高智远同了柳春来,汲庆祥正拦着不许他们进来。众人一见他出来,皆笑得暧昧无比。廉松风拱手道:“诸位将军有事吗?”参将洪巍笑道:“我等特意来讨杯喜酒吃呢。”廉松风有些发蒙,竟不知如何做答。游击将军邴虔拍着他的肩道:“松风啊松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哼,瞒得我们好苦。”守备暴莨贼贼的在他耳边道:“你那兄弟到生的腼腆,都这会子了,还躲着不肯见人吗?”参将咸宗直推他道:“让兄弟们在帐外站着,亏你想得出来!有话进去在讲。少时,亲王同大帅还要来呢。”说罢,一拥而入。
方才还叫嚷嬉笑的几个人,一旦见到了真佛,立时便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了。
洪巍狠瞪了暴莨一眼,低声道:“怎么回事,人家明明是个女子,你打哪里听的消息?”廉松风红着脸,向云修儒说明情况。云修儒含笑拱手道:“司礼监秉笔云修儒,参见诸位将军。”众人听得又是一惊。洪巍正要伸手相扶,暴莨在旁咳了一声,他忙缩回了手,干笑着回礼道:“云,云公公幸会幸会。我等皆是松风的好友,特意过来,过来拜会。”云修儒道:“呈诸位将军的情,奴婢怎么敢当?”又对廉松风嗔道:“你怎么也不与我引荐引荐?”廉松风这才向他一一作了介绍,众人重新见礼落座。邴虔望着高智远道:“此位是……”廉松风道:“他是我的师弟,高智远。智远,还不与诸位将军见礼?”高志远忙起身抱拳,向四周团团一拜。咸宗笑道:“松风的身手我们是领教过的,令师弟想来也是武功非凡之人。”廉松风道:“他还年轻,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
正说着,门帘一挑,宝麟亲王打头儿走了进来,大元帅顾观仪,监军宦海宁,骆缇紧随其后,众人慌忙起身行大礼参拜。
不多时,士卒们便将酒宴摆下。魏允之举杯道:“此地不比他处,吃酒须适可而止,不要贻误军机。这菜嘛,只管吃便是,孤来掏银子。”暴莨朝他拱手道:“王爷,松风怎么大的事,瞒了我等这许久,必要罚他三大杯,方能平民愤。”魏允之坏笑道:“老实人不老实,嘿嘿,狠该罚!”廉松风无奈,只得起身连饮三杯。云修儒忙夹了菜到他碗中,低声劝他赶紧吃两口。魏允之在上面看的胸口一阵泛酸。他有伤在身不敢吃酒,咬着后槽牙,拿了筷子恶狠狠地朝一只肥鸡腿戳过去。顾观仪同夏至看得直皱眉。骆缇在心里叹口气,端起酒来抿了一口。廉松风挡在云修儒身前,要替他饮几位将军敬的酒。那几个哪里肯依。
正闹着,猛听得夏至一声尖叫。众人回头看时,只见魏允之捂着脖子,脸色发青,眼珠子渐渐凸了出来。身子僵直的倒在地上,四肢不停的抽搐着。喉间“呵呵”作响,却吐不出半个字。廉松风几步跨到进前,一面命人传医官,一面同洪巍将魏允之扶着坐起来。自己在他身后盘膝坐下,双掌抵在他的背心处,缓缓的运起功来。约摸一顿饭的工夫,廉松风的脸色逐渐白的有些透明,身周凝聚着一圈儿水雾,正是内力催到了极致。云修儒的心“突突”直跳,身不由己的往前迈了一步。高智远一把扯住,低声道:“哥哥且稍坐,师兄不妨事的。待我去助他一助。”说罢,走上前去,在魏允之面前盘膝坐下,伸掌抵在他的胸口之上,将一股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不一会儿,廉松风的脸上慢慢的有了丝血色。众人皆鸦雀无声的望着他们,心中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兄弟二人方收了功。魏允之呛出好大一口黑血,微微的睁开眼,向着廉松风低语道:“那死鸟……爪子上有……毒。妈的,老子算交代在这了。”众人一听无不面面相觑。医官上前与魏允之诊了脉,证实的确中了毒。洪巍道:“这毒委实蹊跷,为何不是见血封喉,怎么久才发作?”骆缇急问医官道:“你可有解除的办法?”医官道:“小人不知王爷中的什么毒,无有办法。”骆缇对金生道:“快去把李太医叫来。”金生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廉松风将魏允之抱到了自己床上躺好。
少时,李放赶了过来。云修儒看的一愣,不知他几时跟来的。李放诊完脉道:“此毒下官无法解得。多亏有人将它硬逼了些出来,不然……当务之急是要拿到解药。”廉松风道:“李太医,你想个法子将此毒压一压,我去去便回。”洪巍道:“松风且慢,你方才消耗体力甚多,还是我去吧。”顾观仪也来相劝,廉松风道:“好,我与你压阵。”高智远道:“师兄,小弟也要去。”廉松风望了他一眼道:“阵前不可莽撞,一切要听为兄之命。”高智远不住的点头。云修儒一面与他佩甲,一面嘱咐他要小心行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灰暗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