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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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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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依然装作无事,静静地只应了一个字:“嗯。”
  后来他走了,带着他无法理清的思绪。
  之后几次因故进宫,他一直在竭力回避与宣于静央的接触,每当对方主动示好,他都故意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然后他果然看到了对方不解乃至于动摇与受伤的表情。
  他知道这有多伤人,知道这种举动,对此时渴望着爱恋的宣于静央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他不得不那么做。
  以至于最后他已不会再去看自己拒绝了宣于静央的挽留之后,对方的神情。
  他又何尝不心痛呢?
  每每决意不再藕断丝连,却总会遇上意外的情形让两人更加错乱地纠缠在一起,每每决定要断了,话到唇边也无法吐出,做出些刻意回避的事,又不忍见他受伤。
  连辛垣焕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谓画地为牢,莫过于此。
  他一直以来,对他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均不屑一顾,惟独这一次,完全无法释怀。
  所以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这一日入宫去看他。
  哪怕他还是做好了准备,不与他有过多接触,也做好了准备,继续漠然相待。
  许久不曾谋面,辛垣焕也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即便他不能那样做,却也希望能借助相逢的慰藉,以解不断在心窍中酿出的相思之苦。
  辛垣焕突然拉紧了缰绳。
  马匹一声低嘶,急促的蹄声遽然就停了下来。
  他神色疏离地低抑着眼角,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今日是十五……”
  俄顷,他苦苦地笑了起来,用奇异的音调念道:“十五了啊……”
  他突然引袖回缰,调转马头,策马扬鞭。
  向着与三公子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57章 孤灯(五)
  当他迈入门中之时,只见宣于宴懒散地斜撑在几案上,额前的碎发从指间倾斜下去。
  酒气四下蔓延。
  他看着主人有些颓唐的模样,慢慢走到他身前,恭敬地垂首合袖。
  “微臣参见公子。”
  “焕……你回来了。”宣于宴的眼光没有焦点,眼中亦无鲜活的光芒。
  宣于宴示意他坐到自己身前,辛垣焕垂首而应,端坐在他眼前之后,缓缓抬头,劈头便问出一句:“公子,鲤可好?”
  虽有些醉酒,但意识较为清醒的宣于宴还是为此倏地愣住。
  “哦……你猜到了啊……他还能如何?不就那样……?”宣于宴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觉便异样地笑。
  “被孤身囚禁之人,很易发狂,公子还是多去看看他为好。”
  “怎么看?他可是被软禁了。”
  “只要想去,就没有去不得的理由。”
  听后,宣于宴怪异地大笑。
  五年来,辛垣焕从不曾见过他这般的颓废与癫狂。
  “公子,臣还是那句话……”辛垣焕面中无色地压着视线说,“能够攫住的东西,为何非要放手不可?”
  “焕,你就别说教了,”宣于宴将手臂搭在立起的膝盖上,昂起高贵的头颅涣散地笑道,“你自己不也一样?我问你……能够攫住的东西,你又为何要放手?”
  他并没料到在醉酒之中,宣于宴会说出这样的话,眼中霎时漫上的诧异光芒,片刻之后却又拂定。
  “公子所指何事?”辛垣焕平静地问。
  “焕,别骗我了,你与王兄之间……发生什么了吧?”宣于宴压下眼,笑着,隐秘地说。
  辛垣焕愕然,平缓了数秒,而后依然若无其事地正色回道:“公子何出此言?”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是我的兄长,”宣于宴说,“王兄一直有个毛病,他喜欢谁,就会在我面前不停地提起那个人。从前是青……现在……是你。”
  辛垣焕没有说话,只是不觉睁大了眼,静静看着他。
  “放心……他在别人那里,掩饰得很好。不过他如今每次见我,都在问,你最近如何,生活得可好,在做什么,近日可有闲暇……问得我都没了新鲜的应答之辞,”他支起有些沉重的头颅,从鼻腔中发出了沉闷的笑声,说,“自从大婚之后,就一直这样。比从前对青……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么,竟如此……”辛垣焕有些单薄地噙着唇角意蕴未明的笑。
  “所以,你又在想什么?我若没弄错,你如今似乎一直在回避他……我看王兄就算没像鲤一样被软禁,也快被你……折磨得发了狂。”
  “公子,”辛垣焕漠然地抬眼,笑得淡然飘渺,不可捉摸,“长公子与臣之事,不提为好。很快就会过去的。”
  “哦?那看来,你的确是在拒绝王兄,”宣于宴笑道,“原因是什么?”
  辛垣焕安静地笑着,没有回答。
  “你不好男风?”
  辛垣焕不置可否。
  “因为担心父王的威慑?会危及性命?”
  他依然正襟危坐,不发一言。
  “呵……看来你是决意不回答。那我即便撬开你的嘴,也是没用的。”
  “公子,”辛垣焕清淡地笑着说,“臣有自己的理由,但,请恕臣不便相告,毕竟这是臣的私事,望公子恕罪。”
  “虽说是你的私事,但因与我王兄有关,也算得上……是我的家事吧?”宣于宴忍俊不禁,“焕,你知道我向来不过问你的事,包括你的出身,你的过去,但我现在出言相问,是因为你们一个是我最亲近的兄长,一个,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你我共处五年,虽则我不能洞悉你在想什么,但你的处事之风,我多多少少能把握得住。你不做没把握的事,不做注定会失败,并且会危及自身的事。那么这次……是否也是如此?”
  辛垣焕的眼神十分疏离。
  “公子所言不假,臣是趋利避害之人,为求安稳与自保,不愿出仕于朝廷。是故与长公子关系不明这般危险之事,公子认为……臣,是否会去做?”
  “但我看你还是去做了,只是如今,多少生出悔意,想要抽身而退吧……?”
  辛垣焕微微扬起眼角。
  他一直知道,在外人面前玩世不恭,不务正业,不拘小节的三公子,是个谨小慎微且韬光养晦的人。
  譬如,他从小就知道王位继承人是自己的长兄,也知道二公子宣于惑锋芒毕露意欲夺嫡的危险性。他仇视那个戾气太重的二王兄,但若在朝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之相敌,便会惹来父亲的反感与猜忌。是故他干脆做出相反的姿态,装作完全弃政事于不顾,离开王宫,在表面上完全退出兄弟间的纷争,明面上让出权位,暗地里,却依然与长公子关系密切,与他一起,一明一暗地应对着那个自作聪明、恃宠而骄的二公子。
  其实他也是趋利避害的明智之人,只不过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比辛垣焕隐藏得更深而已。
  辛垣焕无奈地轻笑,微微颔首。
  “焕,有时候……做人不能太聪明,”宣于宴懒散地笑,然后举起长袖指了指屋内,说,“你如今的样子……令我想起了从前住在这里的人。”
  辛垣焕不解,奇怪地问道:“鲤?”
  “不,”宣于宴否定道,“是在鲤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人。也就是,我的上一任首席门客。”
  听到这话,他微微愣了一下。
  “五年前你自投于我门下之时,我的首席门客刚离世不久。恰好也是五年前,湛国二公子宣于惑战死沙场。你是否想过,这两件事之间,存在关联?”
  辛垣焕看着宣于宴端凝且毫无醉意的神色,眼角低抑时,兀自从唇角勾起了飘渺的笑。
  “是的,公子。公子的上一任首席门客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最后和他死在了一起。”
  对于辛垣焕知道内幕这件事,宣于宴毫不惊讶。
  “他和你一样,是个长于心计的绝顶聪明之人,”宣于宴涣散而谑然地笑,“可惜不论人有多聪明,遇上一个‘情’字,都会毁了自己。”
  “所以,公子想对臣说什么?”辛垣焕直言不讳地问。
  宣于宴撑在案上,低声地笑。
  “焕,既然活在这个世上,就该得意尽欢。算计再多,心思再密,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开心地活着。算来算去,有可能最后搭上的就是自己的一辈子。我不愿见你……和他走上同一条路。有时太聪明,反而会害了自己。不管你与王兄究竟会如何,我都只希望,你们都能快乐地活着。”
  辛垣焕始终在安静地倾听。
  他端坐在他身前,笑得清淡,仿佛空中捉不住的一抹丝线。
  “公子所言不假,”他开口之后,眼神变得认真,“然而,必须活着,才能快乐。臣的回避,就是为了让长公子与臣,都能好好地活。”
  公子宴无奈地撇了撇唇。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劝动你。焕……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与王兄会发生感情。你们认识了那么多年都无事,没想到现在却……”
  辛垣焕亦不免苦涩而自嘲地轻笑:“是臣的失策。”
  “你当真喜欢王兄?你这么理智的态度……看来简直就像,是王兄一厢情愿一样。”宣于宴微微靠近他,诡秘地问。
  辛垣焕睫羽一触,清浅地笑问:“公子莫非是在为长公子探臣的口风?”
  “你想得实在太多,我只是自己想知道而已。”他不禁有些恼。
  辛垣焕为了赔罪,展袖而合,继而一躬。
  “这种无关紧要之事,怎敢劳公子过问?”辛垣焕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道,“相较之下,目前倒是公子与鲤的事情,比较要紧。”
  听他那么一说,宣于宴倏地如鲠在喉。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他有些恼怒地挥袖,一改之前严肃的样子,忿忿地嚷道。
  “差点忘了,臣前来,本就是为了劝导公子,没想到反而被公子教训了一番。”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我现在可不想听你的劝导!”
  “公子不必如此,有些话,公子不必说出来,臣也不必道破,公子明日只要小心谨慎就是了。”
  宣于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当做是,臣答谢公子的关心的回礼,”辛垣焕恭敬地垂首,翕合着笑意浅淡的唇角,“公子不必欺骗自己。微微喝醉了,来鲤的房间,也是找不见他的。要找他,如今只能到宫里去。”
  “你……!”
  “臣有最简单的方法,公子大可不必担心。”辛垣焕定定地笑。
  “你这家伙……”宣于宴心乱之中无所适从,最后还是不得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咂出了一句,“什么方法?”
  辛垣焕没有出言,在数秒的停顿之间,兀自在心中想着什么,然后忍俊不禁笑得眼前的宣于宴更是不解。
  “届时,公子就知道了。”他最后,云淡风轻地掷出了这么一句。
  
  
  
  第58章 鸠鸣(一)
  空气有些潮湿,日光未盛的时分,天空宛如浸渍了浅淡墨色的通透纸张。
  禁闭的屋外,风声捎起了散落各处的细碎声响,从积满寂寞的瓦上,流到微挑而繁乱的草尖。
  俄然鸠鸣,数声过后,风声亦浅浅地住了。
  须臾有轻悄的叩窗声,轻轻递到屋内。
  三声过后,无人来应,是故窗外之人分明是迟疑着,略略加重了力度,再次叩击。
  始终无人前来,于是并未闭紧的窗被人轻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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