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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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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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面在明红底色上,撑起了一树雪白的梨花。伞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雨水顺着伞沿,携着洁净的质感纷纷坠落,连成一缕缕银丝。持伞的少女长发妖娆如夜,华衣锦绣,天青色的长袖上错落着精细的花纹,编织出一片繁盛的光景。她背对鸣蝉而立,且与男子伫立在较为偏僻之处交谈着,然而那牵着白马而行的高挑男子,鸣蝉只消投去一眼,便知是谁。
  “先——”他见了他便开心地开口去唤,笑得甚是欣喜,然而声音未落,他却突然愣在了那里。
  他远远地看到了伞下的男子唇边淡漠的笑,而后,又看到了女子在桃花相掩下,主动送到他脸颊上的朱唇。
  辛垣焕似是微有一愣,却又不见得内心究竟惊诧了几分。
  而后女子将手中的伞柄递到了他手里。
  他没有回绝。俄然有恭候一旁的马车上了前来,年轻女子登车前目光一直不离他身,乃至那悻悻的视线终于被阻隔于放下的帏帘。
  那张脸,鸣蝉来不及看清,也不想去看。
  他只觉得那时候,对他而言,天都塌了下来。
  
  
  
  第69章 桃花(二)
  一辆马车停下,一辆马车走了。
  雨声变得更大,喧嚣着惑乱了无绪的思想。
  辛垣焕一手撑伞一手牵马,在雨中若有所思地走着,方行数步,突然逢上了车上之人的视线。
  在停下的车中掀开车帘斜坐着的鸣蝉,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他,那种神色难以言喻。
  辛垣焕的眼底突然抽出了一丝难有的惊异。
  他蓦地止住步子与他对视了半晌,而后唇角微弧,淡然笑道:“鸣蝉,你怎么来了?”
  鸣蝉惊醒,回过神后依然失神似的说了一句:“……因为,先生没有带伞……”
  辛垣焕的眼睫微微地动,在风中被吹散的雨点沾上了他的长发,晃似寒夜的露珠坠在纤细的发梢。
  “原来如此,多谢了。”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方才的一切都很正常,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肤色如雪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躲在伞底亲吻了他的脸。
  鸣蝉突然压制不了心中的嫉意与愤怒,就在辛垣焕将马系在车后,然后收了少女所赠的伞登车之时,他忿忿地问道:“先生,方才那女子是谁?”
  似是料到他必会问起,辛垣焕不慌不忙地回应:“一户尊贵人家的千金。”
  被打湿了粘在他肩上的一片殷红的花瓣,顺着长袖滑到了车上。
  “先生认识她?”
  “我平日外出时,有过几面之缘。”
  “她刚才怎么……?!”鸣蝉说着说着,不觉音调升高,却又因说不出口而停在了那里。
  “嗯?”辛垣焕平静地反问道,“怎么了?”
  “你……她……她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可以大白天的在道上做出这种事?!简直不害臊!”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于是偏转了话端,直直地只骂那女子以泄愤。
  “我也没料到。”他依旧冷静,不受一点干扰。
  “先生你为何……就不回避一下呢?难道你……对她……”鸣蝉红着脸,气急败坏地说。
  辛垣焕淡淡将看不出情感的笑意引上了眼角。“没有的事,”他说,“不回避只是因为身份罢了。”
  “身份?”
  “我们终究是寄食之人,门下之客。试问世上有哪个门客,是会明知对方身份高贵,还故意招得对方不悦的?”
  “可你是三公子的首席门客啊!你以为你是寻常朝臣家的下客么?!”在摇动着前行的车里,鸣蝉止不住地叫了出来。
  “鸣蝉,门客就是门客,不论职事高低,在别人眼里,始终低人一等,”他静静地坐在一隅,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翕合着朱色的唇角淡然得残酷地说道,“为客之人,最得罪不得的就是为主之人。即便我们是三公子的门客,也不能轻易获罪于任何一名朝臣与他们的亲眷。这一点,你我都明白。是故她有心于此,我亦不好阻拦。”
  鸣蝉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不好阻拦?那年轻女子是何身份,会让先生如此忌惮?”
  “身份……?”辛垣焕难得有些苦涩地笑了一瞬,“难缠之人。”
  面有愠色的少年此时忽而唤道:“难道先生最近时常外出,就是因为——”
  “并非如此,”他尚未说完的话被辛垣焕俄然打断,“我只是出来散心的,与任何人都无关联。”
  “我……我不信!”鸣蝉颦眉对他叫了起来,“先生,你最近变得很奇怪!从前若有人将自己送到跟前,你分明看都不看一眼!从前即便可以休息你也不往外头去,现在却天天往外跑!而且你最近怎么……说话也好做事也好,态度总是冷得紧,一点也不像从前!”
  “嗯?我自己倒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变化才怪呢!”他怒得霎时站起身来,却因猛地撞到了头而惊呼一声赶紧缩回了身去。
  辛垣焕忽而愣住,转而忍俊不禁。
  他很快凑过身去替他轻柔地揉着脑袋,没有忍住从唇角流泻出来的笑。
  “当心些,何至于如此激动?”
  “我当然激动,我……”
  他还没说完,突然车身剧烈一颤,辛垣焕没有稳住身子,一不留神便压靠在他身上。车轮似是碾到了麻烦的物件,车身震个不休。为了不继续压着他,他努力用手撑住了车壁,然而两人依然停留在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上。
  鸣蝉噤声,倏地涨红了脸。
  车身再度平稳,辛垣焕重新撑起身子时,他发现那个平时吵吵嚷嚷的少年正一言不发且满面通红地看着他。
  “……怎么,弄疼你了?”他问。
  促狭不安的鸣蝉使劲地摇头。
  “脸怎么这样红?真像桃花一样。”辛垣焕柔和地笑着说。
  然而这句话却令鸣蝉面上的红晕愈发浓重。
  “先……先生……”他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捉住了他濡湿的袖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和那女子……没什么?”
  “嗯。”他甚是干脆地回答。
  “那……你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他扬着睫羽,然而显得有些胆怯。
  辛垣焕从鼻腔里送出一声轻笑,继而缓缓摇头。
  鸣蝉迟疑久矣,盯了他许久,方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开了口,像个有着诸多渴望却又担心无法实现的孩子,拧住他的衣袖便不愿放开,且缓缓开口问道:“那么……先生你能不能……喜欢我?”
  紫色的电光从天际延伸出去,一瞬绽开了扭曲的形态后又一刹收拢,继而空中隐隐有雷,隐而未发地酝酿在蔽了天日的云层之中,荡出些沉闷的咆哮。
  宣于静央执盏的手略略停住。
  “啧啧,真大的雨……”宣于宴被雷声引去了目光,望着窗外的一片暗色,如是喟叹。
  “这样大的雨,恐怕连待会儿回宫都颇为困难……”宣于静央说。
  “是啊,焕和鸣蝉也还没有回来,也许还得再等……”宣于宴尚未说完,就发现估计自己又被兄长在心里咒骂了一遍。
  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宣于静央低沉的脸色。
  于是他干咳了一下,说道:“等雨小些再走吧,王兄。”
  “能的话,我倒是希望现在雨势就收小一些……”他沉默了少时,然后忧郁地笑着回答。
  辛垣焕很久都没说话。
  鸣蝉一直红着脸,捉着他的长袖,惊惶地看着他。
  车外雨声很大,伴着车轮碾在道路上的生硬声响,落得一片嘈杂。
  然而车内却静得令人不安。
  俄然,辛垣焕噙住了唇边清淡如旧的笑,闭眼轻轻摇了摇头,说:“鸣蝉,何必如此?”
  闻者突然愣住,只因完全不能明白这句话出口的意味。
  “什么……何必如此?”他睁大了双眼,分寸不离地看着他。
  “如今这般有何不好?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长发的男子置着言辞,淡然若絮。
  “当然不好!”鸣蝉直起上身,迫切地说,“我、我一直都不希望……”
  “好了。”他突然出言打断了他,平静地说道,“鸣蝉,不要说不值得的话,不要做不值得的事。”
  “……先生什么意思?”
  辛垣焕笑着说:“鸣蝉,你不了解,我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不值得你喜欢。”
  “我才不管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径直说,捏住他衣服的手紧了又紧,“反正我只想跟着先生!”
  辛垣焕没有说话,苦苦地笑了起来。
  他再次摇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下眼睫撩起唇角,带着嘲讽的语气暗自嗫嚅:“上天……你这是要教我,负几个人……”
  鸣蝉的心狠狠一拧,身体的各个部分变得不安分起来,他努力压制着性子,唇齿颤抖地问:“是……拒绝的意思吗?”
  辛垣焕没说话,那时,也没有真正看着他。
  “是吗,先生?”他复追问道。
  他转过目光与他四目相叠,疏离而又有些苍白地笑:“我本比任何人都不愿见你伤心,鸣蝉。”
  “所以……”鸣蝉唇齿颤抖,低沉而不顺畅地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他笑:“你哪里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他突然大声吼了起来,几乎震掉倏忽涌上眼瞳的泪水。
  “平静一点,鸣蝉。”
  “我怎么可能平静?!你……先生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
  他忍不住心口涌上的那一片阻滞了他呼吸的莫大疼痛,狂躁的思想令他的行动也变得疯狂。
  那时,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遽然扑上前去,不顾一切地,将吻胡乱地送到了他的唇边。
  
  
  
  第70章 桃花(三)
  “鸣蝉!”惊诧的辛垣焕猛地将他推开,推开那个孤注一掷而笨拙地亲吻着自己的绝望的少年。
  “鸣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冷静一点!”他躲避着,而后推开了他,然而他却又一步不退地逼了上来,誓不罢休地纠缠。
  “我不冷静!我冷静又能如何?!”辛垣焕听着那少年发狂般嘶吼的声音,从哪调子里听出了他情绪的极度震荡。
  他捉住他的肩稳住他的身子,却见此时的少年俊秀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滚烫的泪水。
  “你可以让那种女人吻你,却不让我吻你!!!”鸣蝉红着脸情绪不稳地大声喊叫,竟想要伸手去与他扭打。“为什么?为什么?!”
  “鸣蝉!”
  “我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么?我一直那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看……我只是想要一辈子跟着你而已……为什么啊?!”任性而又率真的他蓦然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他哭着说:“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女人?是不是女人可以,而我是男人就不可以?!”
  “别哭,鸣蝉。这与你是男是女并无关系。我知道这是万分的对不住。”他怜惜地伸出手想要为他抹泪,却被他将手重重击开。
  “我不要你管!你干嘛管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别管!”他显然乱了心绪,失去了理智胡乱地吼叫着。
  眼泪不住地掉,始终在掉。他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后孤身在世,历经磨难,再饥贫再困厄都未流过几滴泪水,此时却泪水如注,似无止尽。
  他发了疯一般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
  辛垣焕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而这时的鸣蝉,又完全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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