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除了这三个字,苍羽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惊讶的不是真有金眸者,而是这个人是你,”苍翼翔有些不能自持地抚上他的肩,双目相对,眸中燃烧的静火清晰得倒映在苍羽阳眼中,“只有你是特别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苍羽阳打断他,“你对我特殊照顾是在知道我身份之前……”
话说得很冷静,心跳很慢,原来紧张的时候会窒息是真的。
“不,”苍翼翔说得肯定,苍羽阳就觉得自己听不清自己呼吸的声音。
“羽儿,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金眸者,所以第一次你被御带来的时候,我虽然不在意但是不得不管。”
苍羽阳听不出自己说话的音调:“这么说,我被云妃带走换了原本的五皇子,你是知道的。”
“嗯,”苍翼翔轻应道:“朕的皇子怎么能随便就被人替换?”
苍羽阳恍然大悟:“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已经计划着除去万家?”虽然是疑问,苍羽阳心里却已经认定,果然,苍翼翔轻哼一声:“万历图谋不轨,和赤焰暗中来往,更是在寿辰上策划暗杀,除去他是早晚的事情。”
是早晚的事情,人赃并获,如果万历还活着,想必也要被气死。苍翼翔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寻找一个时机,不但除掉眼中钉,还要使得利益尽可能扩大。
所以值得吗?这么好的一个时机,可以顺便将赤焰陷于不义之地,可结果却是仅仅作为自己离开皇宫的垫脚石。
苍翼翔一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漫不经心道:“那是以前的计划,虽然赤焰是一个阻碍,但是它也不过是四大国中的一个,其他国家并不是没有动静的,要想天下统一,必须全局出发。”
苍羽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狗急了还要跳墙,一旦被拆穿,赤焰不是像耀金赔礼就是彻底挑起战争,耀金处于四国之首,其它国家并不是傻子,隔岸观火后指不定就会横插一手,到时候福祸难知。
“你的全局是什么?”苍羽阳轻轻拨开肩上的手,正视道。
苍翼翔眼神闪烁了一下,苍羽阳很难相信这个人也会有难开口的时候,不过那也只是一瞬,没让他纠结太久,苍翼翔就用志得意满的口气说:“是你!”
血液凝固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苍羽阳舔了舔唇,有血腥上涌:“这又从何说起,父皇真是把羽儿弄不懂了。”
“羽儿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苍翼翔自豪起来,摸着他的脸,说道:“你曾经跟我说过,国家可以不同,民族可以有异,疆土可以有界限,有一样东西却可以超脱这些存在,在每个人心里达到同一个高度。”
苍羽阳笑起来,嘴唇一张就可以碰到柔韧的手指,指腹的粗粝带起一阵酥麻,苍羽阳止不住的抖,然后说:“是信仰。”
“对,”苍翼翔赞赏道:“我虽然不信这个,但是既然有捷径为什么我们不要,兵不血刃没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烈就取得胜利,羽儿你不是最希望的那个人吗?”
“父皇你是不是太高估了我?”苍羽阳直直盯着这个人,熟悉的容颜却变成陌生的感觉,苍翼翔挑着眉,眉目间是满满的肯定。
“羽儿,你不相信?”苍翼翔微微露出不快,不过很快收敛,露出无奈的表情:“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你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对神邸的崇拜有多高,帝王祈祷不过就是求得神福照人间,这个世界初始,神权就是凌驾于皇权之上,帝王要五更早朝,统筹全局才能换得全民上下的支持,而国师这些职位,只是一两句无所根据的预言,就可以得到全民上下的拥戴。这种制度早就应该废除。”
“我以为你当初找蓝凌衣不就是为了国师?”苍羽阳说道,如果真想废除国师这个职位,蓝凌衣就算厉害,一国之君让他死,他也不会有好运气活到现在。
“既然等了这么久,我又怎么会急于一时?”苍翼翔宠溺一笑:“羽儿,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不管你在朝堂或军队里呆了多久,你都不会变,清澈得一看即明。既然它已经存在了,当然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你是想说我傻得可爱?”苍羽阳冷道,他觉得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过是三言两语,止不住一腔怒气上涌:“我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心甘情愿的工具用起来是不是没有后顾之忧?”
“羽儿你生气了。”苍翼翔略微皱眉:“你不是工具,统一这天下不是也是你的愿望,从此以后天下无忧,你也许求得就是这些,但是我要你伴在我身边一同看这天下,受万民景仰!”
苍羽阳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难道那些曾经的心有灵犀都是假象,难道他一直都是活在自己编造的骗局里,为什么苍翼翔说得话他全都明白全都懂却生出无比的荒谬感。
这不是他认识的苍翼翔,至少不是他一直以为的苍翼翔。
苍羽阳像泄了气的皮球,精力从看不见的孔渗出,只剩一个皮囊。
“接下来,父皇要怎么做?”他听到自己问:“是不是该我上场了。”仗也打了,世界也疲倦了,如果现在又一个神邸出现,带来光明和希望,和平和温暖,他想就算是他,也会跪地顶礼膜拜的。
饿极了,食物成了最美;渴极了,水成了最贵。当万里疆土下累了层层白骨,和平就成了最终的仰望。
这个信仰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大力的宣传配合得当的措施,就算是最荒谬的东西,都会是神物。没有比让被灾难折磨得只剩绝望的人重拾希望更简单的事情。
求生,是人天生的本能。
“这双眼就是最好的证明。”苍翼翔有些痴迷得看着那金色的眸子,感觉自己都快陷进到里面:“羽儿,蓝凌衣已经将当年的预言昭告天下,你只要一现世,就将是这个大陆地位最高的存在。”
神,可望而不可即。苍羽阳看看自己的双手双脚,凡人一个。蓝凌衣能说服耀金的国民,那么赤焰清濯其它国家呢?
指不定耀金能冒出一个神,其他地方就能冒出上万个神,到时候不用打仗,打假就忙不过来了。
当然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时候,苍翼翔既然说出来就代表准备工作已经万无一失了,没道理他能想到,这个筹划了十几年的人会漏掉。
他,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虽然答案几乎昭然若揭,但是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就代表了两个字――不甘。
心若不死,不是重生,就是彻底冷寂。苍羽阳只求一个痛快。
黑色的花放在白天里,也是光彩夺目的,山谷的地形遮蔽了大片的光,偶尔几丝漏进来,也仿佛被花瓣吸收了亮度,苍羽阳俯身摸了摸,沁凉的触感直达心里。
明明是吸收了一个人的生命才绽放的,为什么感觉不到温暖呢?
对花泄愤是不理智的,苍羽阳收回手,却没有转头,勇气有的时候也会用光的。
“桃粉和里亚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之内?”苍羽阳对着花儿开口,觉得自己真是一傻到底。
一个人要说实话,另一个人背身与否都没有关系。
苍羽阳很高兴苍翼翔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牺牲不可避免,就像……”
“就像战场上的士兵?”苍羽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掷地有声:“可是他们不是,他们只是普通的人,他们有亲人有朋友,他们就想活下去!你怎么就能这么自私!”
苍羽阳终是忍不住回头,瞪视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反对以及……失望,苍翼翔心里陡然一惊,虽然预料到有这个结果,脸还是黑了一半,红色的眼燃着怒张的焰火。
“你这是在批评我?”苍翼翔笃定地看着他,突然一笑又是那个手握天下事的帝王:“你别忘了,他们一个是你的侍女,一个还是耀金的士兵,比起在庸碌的伺候中终老一身,比起在战场上阵亡,现在……不是更有价值吗?”
“你看。”苍翼翔随手指着周遭,美丽的花朵在微风中附和的点头:“这里在复活,这个世界核心的力量其实一直都是精灵之森,只要这里恢复了,就代表大陆有救了,我们一直为之努力的不就是这些!”
“没错,”了解和接受原来真的不处在一个地平线,所谓忠言逆耳不过如此。苍翼翔的话说得明晰,苍羽阳几乎都被他说服――这样做是没错的,每个人都在说,桃粉和里亚是笑着走的,是不是他们也是认为是值得的?
只有他这个总是半路脱线了的人孜孜不倦的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计较。
不,不是的,苍羽阳默默对自己说,他接受不了的,不是这天命,也不是死亡,只是一个人。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想将他掌控在手心中,于是当某一天发现这个人和自己一直以为的截然不同时,世界就会塌陷,过去与将来岌岌可危,蒙上不真实的阴影。
苍羽阳发现自己无法不怀疑苍翼翔每一个行为的动机。他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言语对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这么说,让死亡变得从容,带着咒语般的魔力?
“羽儿,一切都会好的。”话语擦着耳朵像是久违的六月清风,舒缓了一分燥意,苍羽阳抬头,眼神有些呆滞:“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办?”
这是一句很费解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苍翼翔却很快明白,于是皱了眉头。
如果是我,如果牺牲可以的得更有价值的胜利或者东西,你会怎么办?
苍羽阳几乎有些自虐得强求着答案,然后在天晃地动之中听到答案。
拥抱过于猛烈,按在背上的手用着要将自己融进身体的力度,苍翼翔的声音带着致使的压抑,直中胸腔中最柔软的一个角落。
“我不会让你死。”毫不造作矫情的一句话,分量十足。苍翼翔说的,哪怕是血流遍野也不会在乎。
感觉到嘴角不自主上翘时,苍羽阳用力推开了这个怀抱,肌肤摩擦的瞬间带来耳鬓厮磨的快感,可是更快得被一种恨意覆盖。
他说:“父皇,你怎么这么自私!”
苍羽阳转身就走,在心里看不到的角落将自己扇得死去活来,然后再翻来覆去地骂:“你更自私,更自私,更自私……”
内心在可耻的甜蜜,行为却截然相反。苍羽阳想自己果然是无药可救了。
虎翼天翔 第四卷 杀伐之神 第九十四章 小院
让苍羽阳庆幸的是,苍翼翔一贯的霸道这个时候没发挥,也许他是想给他更多的时间考虑,也许是他了解他至深懂得他最终会回到他身边。
无论如何,苍羽阳只能这么想。
森林很大,树很多,路很远,苍羽阳茫茫然想自己是应该找苍信的,可是才走了两步,苍信还没到半人高的小身份就映入了眼帘,看到他,更是难过的低下头。
他的身后是两个精灵,苍羽阳一眼即明,是他想得太轻松了,苍信虽然能力强,但是带着一个不会武的大人要出去还是勉强了一些。
两个精灵脸色不太好,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反之,苍信的小脸也花了不少,想必这场仗打得还是颇精彩的。
苍羽阳笑着说麻烦了,两个精灵竟然有些诚惶诚恐,态度竟和之前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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