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要出来了!笨蛋!解不开就撕开啊!”
……
康拉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抖。
不堪入耳,简直,简直太没有廉耻了……居然,居然在做这种事情……
康拉德几乎不敢转头去看西泽尔公爵的表情,他斜过眼睛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只见公爵大人默默地站在门口,脸上雪笼霜罩,公爵大人显然是忘记了来这里找人的初始目的,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又走了。
康拉德打了个寒战。
好恐怖。
公爵大人抬手按住额头,他深深地皱眉。额角有一根血管在突突地跳个不停,简直要把人逼疯。
——刚才为什么要去找十七那个混蛋来着?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记得了……
……
我没有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我一点也不生气。
十七那个混蛋干什么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没有生气……
公爵大人脑内反复来回循环着这几句话,暂时把所有重要事态以及严峻局面都忘光了,他不知不觉又走回宴会大厅,头痛得一塌糊涂,光是眼神就能把所有想上前来与他攀谈的贵客们吓得半死。
公爵造成的黑色低压,在喧哗的大厅中形成了一圈寂静。
跟在西泽尔公爵身后的面瘫忠犬微叹了口气,路克看着他主人用力揉着额角的痛苦模样,难得露出一个怜悯无奈的表情。而这时,一个不知死活的蓬松假发头扭动着腰和屁股自以为很优雅地向西泽尔公爵走来。
公爵只看见一堆蕾丝边和宝石堆在一起出现在视线里,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然后是状似狮子狗的粉红色假发。
路易陛下两眼冒心地看着无双俊美的西泽尔公爵,他单膝跪在公爵面前,捧着公爵的一只手,骄傲地背诵起准备好的、冗长的咏叹调。
——其实国王陛下只是想来问声好而已。
由于他的不懂眼色,西泽尔公爵的烦躁指数飙升,公爵抽出手,刚想礼貌地请国王陛下滚一边去,忽然东面传来一声类似爆炸的巨响。
****************
西泽尔公爵被气跑了。
康拉德小侯爵站在门口,门内传来的声音显示里面的黄暴场面正在愈演愈烈。康拉德小侯爵想起十七自始至今种种劣迹,为西泽尔公爵也为自己,他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
康拉德小侯爵一脚踹开客房的门。
“啊啊啊啊——!!!!!!”
三个笨蛋的尖叫声响彻走廊。
“哇啊啊啊——!!”最先是十七看到康拉德踹门进来,心脏差点停跳,安雅现在正光着上半身,整个背上都是黑色巨大的鳞片,纠结的胸肌隆起,翅膀也已经伸出来了,怎么想办法也收不回去,巨大的黑色龙尾翘得老高,一半是人型一半已经是魔兽了。
“啊啊啊啊——!!!”康拉德看到这个样子的安雅,整个人从斯巴达状态变成了斯巴达渣渣,好像有个焦雷从头劈下,小侯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碎成了无数片——而神经饱受刺激的黑龙殿下看见人类,在半暴走的情况下一鼓作气暴走完全,伴随着一声龙吼,一头黑色的巨龙显出原型,撑破了整个房间,超级赛亚化的安雅尾巴一扫,就把康拉德小侯爵扫出去十几米远,从走廊这一头飞到那一头。
匆匆赶来的西泽尔公爵看到一个黑影向他飞来,吃了一惊侧身闪开,康拉德小侯爵重伤落地不省人事。西泽尔和路克急忙往走廊那边的出事地点赶去,只见墙壁破裂,门早就不见踪影,房里的墙壁坍塌出一个大洞,原本是窗子的地方早就被黑色的巨龙撞没影了,黑龙正在将巨大的身躯往外挤,十七抱着黑龙的尾巴哭丧着脸大叫:“安雅!小黑鸟儿!你冷静点啊!快变回来哇!这样会出大事的!”
最后一声轰隆巨响,那面墙彻底塌了,黑龙挤出房间,临走后腿一蹬,将十七整个人往地上踩成一个饼,然后飞出七星宫去。
城堡内外随即传来无数尖叫:
“天啊啊啊啊——!!”
“有龙在天上飞!!”
“是魔龙——!!”
“暗灵来了!!!”
公爵大人终于重拾冷静。
来参加晚宴的贵人们离得远远地,纷纷探头探脑向这边观望。
路克在一旁说:“这次恐怕难以收拾善后了。”
西泽尔公爵淡淡道,“无妨。”
他默默看着躺在地上被踩扁呈面饼状昏迷的十七,不知怎地,神色反而柔和起来。
☆、11。圣血家族(上)
作为神圣和庄严的代名词,罗马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一头黑色巨龙从圣血城堡飞出,罗马城里好几万人同时目睹这一盛况,一时间全城沸腾了。各种各样的传闻飘散在大街小巷,杂货摊上刊载的末世小说的三流杂志销售一空,从几千年前到现在为止,西泽尔家族的种种八卦都被扒出来热烈讨论,关于西泽尔公爵与恶魔界某位选帝侯之间的一段风流往事也被重新挖掘出来,传得沸沸扬扬。
元老院乌云罩顶,纷纷向圣血家族发难,西泽尔公爵讳莫如深,教皇大人下令让整个教皇特区禁言一周,并且追查所有散布小道消息的源头,胆敢在公众场合议论这次魔龙事件的,一一锒铛入狱。
这次事件所造成的轰动八卦,三个始作俑者却纷纷表示不知。
安雅早就飞回龙巢山谷去了,经过这么一顿折腾,恐怕他三年之内都会躲在龙巢里独自舔毛——人类世界简直太可怕了。
至于被龙尾扫到的康拉德小侯爵,可怜的小侯爵只是血肉之躯,目前他身上有四五处骨折,包得像个木乃伊,仍然没有醒过来。
相比那两个身心重创的倒霉蛋,十七要幸运许多。作为一个纯血大恶魔,十七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哪怕是被安雅踩成了一个饼,他也能嗖的一下快速膨胀回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船长貌,连个疤都不留的。
此时十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发出微光的地面上,他的身下用白硫磺和铅灰画了一个巨大复杂的法阵。书写法阵的文字一般的法师或者术士并不认识,那些字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量,十六盏水晶灯围在法阵周围,发出莹莹的银蓝色光芒。
十七躺在法阵中翻了个身,他闭着眼睛挠了挠头发,似乎睡得挺香。
发现原本应该直挺挺地躺在法阵中央的那头恶魔动了动,站在法阵外的黑袍术士露出诧异的神色。
法术没有效果?他啪地一下合上手中厚重的魔法书,走到法阵中央。
十七挠了挠头发之后又挠了挠脖子和腋窝,似乎画在身上的那些图腾有点痒,他嘴里叽叽咕咕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和谁在小声说话。
西泽尔高高在上地站在十七身旁,从长袍里拿出一根魔法杖,他用法杖顶在十七的肩膀上,将十七翻过来面朝上,西泽尔盯着十七啰啰嗦嗦地动个不停的嘴唇,试图解读他到底在说什么。
“有点冷哎。”十七最后这样说道,声音逐渐变大,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一看见西泽尔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头顶冒出一堆问号,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咦咦咦咦咦???!!!”
十七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光着的胸口手臂后背画满奇奇怪怪的黑紫色线条,像是大萨满身上的纹身那样,看起来非常狰狞邪恶。
十七双手抱胸,惊恐万状地看着西泽尔:“我我我为什么没穿衣服!你对我做了什么?!”
西泽尔非常想狠狠一脚将他从这里踢出去,但是他强忍住了。秉着不跟脑残计较的原则,西泽尔沉声道:“十七,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什么看见什么?”十七傻乎乎地反问回去。
西泽尔冷眼看着他:“刚才在法阵中,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吗?或者梦见?”
十七坐在地面上,看了看自己四周的魔法阵,然后歪着头想了想,“没有哎。就是觉得又冷又饿啊。”说着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西泽尔,可不可以让我穿上衣服吃点东西咩,我好可怜哦~”
西泽尔眯起狭长的绿眼睛。
他打量了十七片刻,点点头,“起来吧。穿上外套。”
十七欢呼着从地上跳起来,四处瞅了瞅,抓起一件搭在书堆上的黑色礼服利索穿好,然后快速黏上西泽尔,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兴奋的泡泡,“有没有煎鹅肝和小龙虾啊?我最喜欢吃白汁小龙虾了!”
西泽尔和十七走出由月长石特别打造的魔法屏蔽室,登上旋转的楼梯。听到十七兴致勃勃地报着菜名,西泽尔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冷笑。
十七犹自流着口水陶醉在美食的幻想中:“最好呢,还有烤羊腿,羊腿上涂一层蜂蜜和甜酸乳酪,再撒上茴香粉和黑胡椒,然后包着棕榈叶在炭火上慢慢烤成金黄色……”
此时也正好是临近傍晚的用餐时间。西泽尔走到二层餐厅的门口,将术士袍脱下交给门侍,十七还在一面咽着口水一面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蟹肉面包和松露酱。仆从为西泽尔公爵和十七拉开餐厅的门,十七欢蹦乱跳地跑向餐桌。刚一在长桌的一头落座,十七就开始堂而皇之地向侍从点起菜来。
这个餐厅只是公爵私下用餐时使用的,伺候的仆人不多,桌子也并不特别长,西泽尔施施然在另一头坐下,仆从立即为他端上一杯餐前酒。
西泽尔慢慢晃动酒杯,十七瞧着西泽尔手中的泛着一点金光的浅青黄色美酒,立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唉唉,兰顿的绿香槟一点滋味都没有,除了有花蜜的甜味——远远比不上珠光葡萄酒,餐前酒一定要蓝宝石等级的,那是个古老的品级,就像美人的嘴唇那样的颜色,不是特别深的红色,但十分诱人,只要抿上一小口,再没有食欲的人也会胃口大开……”
西泽尔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绿香槟,然后放下杯子,向立在一旁的仆从点头示意。
仆从将一瓶蓝宝石级的珠光葡萄酒端上桌,十七顿时两眼放出光芒来,他攥住水晶高脚杯,几乎是伸长了脖子在等着那紫红色的美酒倒进他的杯中。
西泽尔云淡风轻道:“您倒是对美食和美酒见解独到。”
“哪里哪里。”十七谦虚地摆摆手,完全没有察觉西泽尔的语气变了,他细细地品着杯中的葡萄酒,然后手举刀叉,开始聚精会神地向开胃菜发起进攻。
西泽尔脸上微微浮现出怒气,他将餐巾解下,扔在桌上:“慢用。”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站起身走了。
“咦?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妙了?”十七嘴里叼着半截鱼尾,望着西泽尔的背影无辜地眨了眨眼。
公爵走出七星宫,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仆从遣走,独自往圣血城堡的另一边走去。
西泽尔家族的这座城堡拥有七座古代的礼拜堂,那七座礼拜堂在不同的时代修建,有的年代过于久远,已经倾颓破损无法使用,其中只剩下两座逐年翻修,仍然焕发着高贵庄严的神采。
在有着最高的尖顶的这座礼拜堂里,数以百计的、粗大的白色蜡烛摆满了走道、座椅的扶手、圣物桌和布道台。蜡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