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它们看到了一对依偎着的人类,千百年前,它们看到或许同样看到过这样彼此信赖的人类。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许舟几人已经坐上车,这次不再是又杰克开着一辆后面拖着一辆了。陆过驾车,许舟坐在副驾上,眯着眼睛小憩。阿尔法蜷缩在肩膀上,小章鱼先生最近变得很爱睡觉,一天要睡上十七八个小时,用它的话来讲,它进入了成长期,需要消耗的体力太多,只能依靠睡眠补充体力,许舟看着巴掌大的阿尔法,对他所谓的体力消耗不置可否。
就像之前韩略做的事情一样,他们得先找一张地图,人类最后之地建立以后,处于非安全地内的地图被大量销毁,除了女王脑中保存的清晰地图,即使国家安全机构保存的地图也是不完整的。
本来他们一路上的路线都是绕过城市中心沿着边缘郊区,毕竟越接近市中心聚集的丧尸就越多,但现在这个计划不得不被打破,一行人准备直接驾车穿越这个工业城市,以保证线路的最小偏离。但这样做却大大增加了行程的危险性。
早晚温差极大,他们行到桥边的时候,火辣的太阳在头顶上烤着,杰克稍微把车窗摇下去,几乎感觉不到有风的流动。
周围是游荡的丧尸,聚集在桥下,他们前拥后挤地似乎也想过桥,但又像是怕水似的,没有一只往水里跑。
“桥收起来了。”杰克按了两下汽车喇叭,鸣声刺耳,停在一边的路上,挨着茂密参天的大树,他的声音通过机器传到陆过和许舟那里,“我和阿汉下去搞定。”
“嗯。”许舟点了点头,又想到对方听不见,忙加了一句,“小心点。”
许舟认真地看了看周围的地理位置,一条高速,三条道逐渐收成两条,形成一个倒三角形,几辆汽车撞在一起,练成了长龙,一条中巴卡住,阻止了他们丧尸的进出,同是也为他们的进出带来了麻烦,他想了想说:“陆过,挺到那边,我们得帮着阿汉把那辆车弄开。”
“没事。”陆过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躺在座椅上,十指尖依旧缠着绷带,有一只手指头被拆了带子,露出模糊的血肉和从底部刚刚长出的指甲,蓝得发黑,他随手勾了一把枪,把车窗摇开,远远射杀了几个丧尸,“等桥连上了,再把豁口打开。”
“为什么?”许舟疑惑不解。
“口子打开了,这些东西就跑出来了。”陆过虽然没有学习过军事战略,但野兽般的直觉似乎让他能在第一时间就对一切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判断,“等桥放在来了,再把他们赶到河里去。”
许舟愣了一下,抬着枪的手臂顿住,后背上是一条粗粗结茧的伤疤,像一只弯弯曲曲的小蜈蚣。
许舟那条深得见骨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几乎称得上不可思议的速度,似乎他多受一次伤,伤口愈合的速度就快一点。
许舟低头看着手背时,想起了受伤后从来不留伤口的哥哥,心理有些说不清的意味,然而他们还是不同的,除了自身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每一条伤口都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杰克和阿汉原先同是飞鹰011部队的,当年他们受魔鬼训练时,也是在一个营地一个班里头被同一个教官操练的。这样的情况很少,飞鹰训练是号称死士训练,要求他训练出来的人,意志坚定,希望他们私人感□彩越淡越好。
像阿汉和杰克长久被排在一起的,还真没几个。
杰克心思活络动作灵敏,阿汉为人忠厚稳重可靠,两人的配合一直非常好,杰克猫着身体,四肢并用灵活地爬上桥头,双臂像老鹰一样张开,后翻了一百八十度,攀住绳索,动作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
阿汉跳上周围不知道何时弃置的宝马车顶上,他握着微冲,对着越来越多挤在车下的丧尸,看也不看凭着感觉一阵猛扫。
这边的控制器被破坏了,杰克只能一路攀岩过去,收起的桥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两个车身,杰克从后背腰里抽出铁爪子甩到对面,遥遥地勾住另一端的铁索,吹了一声口哨,像鹞子翻身似的飞跃而过。
阿汉崩了两个企图向上攀爬的丧尸,看着身姿矫健的杰克,被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自豪得意的孩子气笑容。
“杰克真是厉害。”许舟遥遥看着,忍不住赞叹。
陆过瞥了一下嘴巴,似乎有些不屑,他靠着窗口,想要说什么时,手指突然痉挛了起来,整个人浑身发抖,抬起头时,一双眼睛被逼得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
颈部的蔓延开的血线一点点裂开,皮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网络,半张脸被青红紫的血管铺满,像一个大调料盘,看上去诡异而恐怖。
如果杜景在这里,他只要一眼就能清楚地明白,失败品在自我进化中的生理激素失调,两条不同的基因链以诡异的方式同存于体内,当第二形态想要完美进化时,两条基因链发生强烈的冲突。
陆过的指甲碎裂便成第一个征兆,而后背血线的出现,表示这两种对抗已然到了一种极致,原本和平相处的两者,互不谦让,渴望占据主导地位。
物种的进化往往带着毁灭的疼痛感以及残忍的取舍,为了生存,他们必须把一些生命里某些部分彻底抛弃,蜥蜴断足进化成蛇类,蛙类转变性别以求物种延续。
陆过必须在两者中做出一种选择。
“嗷——”陆过抱头吼了一声,猛然动手卡住许舟的脖子,好在那些锋利的指甲还没有长好,不然可能稍稍用力就把青年脆弱的脖子给切了。
男人背着光,英俊面孔显得疯狂而嗜血,他似乎谁也不认得了。
“放——咳咳——”许舟被掐得涨红了脸,呼吸变得急促而虚弱,狭窄的空间里,完全伸展不开拳脚,后背被压在玻璃窗上,那一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记忆像闪电一样劈过脑海,也是这样被用力掐着,“陆——”
似乎那时候的力道还没有现在这么重!
他要掐死我!
41、四个人的队伍
就在脑子涨得连思考都觉得困难的时候,许舟摸到了自己的枪。
陆过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眼里的红光几乎要吃人似的恐怖,充满了杀虐之意,然而有那么一瞬,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悲痛的迷茫。
许舟放松了握枪的手指,吃力地从座椅的下面抠出修车工具箱里的大扳手,大脑因为严重缺氧,已经开始发疼,眼里看出去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我……不要死……
几乎是聚集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许舟用力一轮,翻转的手臂拽着实铁的扳手砸到陆过后脑,发出沉闷的声音。
后脑勺大量的血迹从脖子里蔓延开来,陆过的样子看上去更加恐怖,就像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野兽,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类似痛苦的表情,脖颈里鼓起充血的动脉突突跳着,像一条弯曲的爬虫,他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嚎叫声。
趁着男人失神的刹那,许舟仍开扳手,用力掰开对方的手,反手打开车门,半个身体由于重力摔倒出门外,两条腿像被捏住脑袋的青蛙一样不断蹬着。
男人用力一拽,抓住青年的脚踝,他似乎正在冷静下来,脸色分外阴沉,深刻的五官冷峻逼人,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许舟。
野兽在受到重伤的时候,往往会选择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孤独地为自己舔舐伤口,然后默默撑过这段最痛苦的日子。陆过此时体内方法有两种巨大的力量不断拉扯着,疼痛几乎覆盖了全身,刺激的神经不断地想要杀人泄愤,同时生物最原始的本能警告他,不要放过身边任何的活体。
被这样随时要生吞活剥了你的眼神盯着,身体的平衡又达到了失衡的极致,许舟终于忍不住了,嗓音几乎带着哭腔:“放开我,陆过,你不能这样!别发疯!”
男人终于伸出手,俯身抱住青年的腰际,把他拉了起来,声音似乎是一种古怪的机械感,就像一台失灵的发声机:“舟舟,别……怕、我。”
“别……怕。”他贴近青年,感受到许舟身上熟悉了一百遍的味道,胸膛里的心脏疯狂地跳着,几乎要冲突薄薄的皮肤,后背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横竖交错的骨刺,锋利的尖端散发着森森的寒气,疯狂的异变正在他身上发生,身体内的骨头仿佛被一寸寸敲碎,又重新聚拢,一种比重生更疼的感觉,“舟舟,别怕我。”
这样的情景太过诡异,许舟像一只呆鹅一样傻傻的愣住,看着男人粗壮的血脉破开又一点一点愈合,这是最恐怖的梦里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许舟觉得,就算末日也不过如此。
“别看我。”或许是青年的眼神显示出了惊怕,陆过终于放开许舟,用最轻的力道他放在椅子上,他微微敞开的衣衫,能让人一清二楚的肌肤变得无限苍白,几乎接近透明,身体的脉络交错地呈现,甚至能看到一颗狂跳的心脏,“别……厌我。”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深深地看了许舟一样,翡翠的眼瞳逼出的红色像燃烧的火焰,陆过甩开车门,一下子跳了出去,速度奇快,许舟连抓住他衣角的机会都没有。
“轰——”阿汉引爆了那一连串的车子,他快速地跳下来,火舌像巨龙一样冲向天穹,强烈的汽油味伴随着腐烂的气味几乎能熏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阿汉果断跳上车子,从车顶滑入车中,隔着对讲机,许舟听到他的声音,干脆利落:“陆,许,冲过去,我们走!”
许舟看着空空如也的驾驶位,咬了一下嘴唇,火海里的丧尸发出尖利的声音,身上滚着高温火焰,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
“该死的。”许舟做到驾驶座上,用力甩上车门,单手挂档,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力气之大连骨骼都发出咯咯的声音,手背上的伤疤狰狞弯曲,就像一只闭上的邪恶的眼睛,似乎在嘲讽着什么,许舟的呼吸还没有顺畅,声带也受到了损伤,声音有些粗、破,“阿汉,我收到了。”
“你跑什么!”许舟用力踩下油门,嘴角已经被自己咬破,脸颊也是从陆过身上沾到的血迹,“该死的!”
悍马冲进火焰里,火热的温度透过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里钻进去,烧得人的脸颊也变得滚烫,手骨泛青,狠狠地攥着方向盘:“老子不过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嗷嗷嗷——”小阿尔法先生梦到自己被放在架子上烤,吓得睁开眼睛,他从车座地下爬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滚滚火焰,顿时尖叫了起来,“舟舟,火啊——”
“闭嘴!”许舟更加用力的踏着油门,庞大的悍马冲出火堆,一路撞开无数游荡的丧尸,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死尸,甚至能听到骨头血肉分离的声音,青年抿着嘴唇,还有一丝稚气的脸此刻显得分外肃杀。
长桥正在缓缓的下降,最后中间严严实实地结合在一起,两辆悍马呼啸着相继驶过。
杰克重新扳动机关,长桥吊起,连带着许多爬上桥的丧尸要么落入水中,要么再次滚回桥边,然后阿汉开了车门,杰克潇洒地跳了进去,一声响亮的口哨飘在空中。
车子停在一家加油站门口。
阿汉和杰克勾肩搭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