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客厅中间铺有一张奶白色的地毯,是纯羊毛手工制的毛毯,一共有两块,每一星期他都会轮流换上,尽管不会有人践踏,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职责。地毯已经洗得有点发白,印证自己在此处到底待了多久。
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这处?有时艾白路斯忍不住这样的猜想,明知是因为年轻时一时冲动报举了老爷的朋友,老爷为了保住他而把他发放到这处,艾白路斯还是悄悄地猜测。
是不是,已经没人记得我呢?
艾白路斯努力从失望的情绪中把自己拉回来。他勉强自己想想其他事情,例如,换地毯?每一年都会有一笔开支拨到这处以供自己使用和规划,眼看地毯有点发白了,艾白路斯想了想,拿出笔记默默在上面写上:「更换地毯」
今年就这样……他总觉得无力,以前在管家学校所学的技能完全舒展不出来,这种小事连一个下仆都懂做吧。
作为一个管家,虽然不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算帐﹑管理和武术这三大范畴却是缺一不可的,外加几样外语和厨艺。但是如今他倒是想管,但那来人给他管?连打扫别墅的也是外聘回来的清洁工,也轮不上他来管。武术更是毫无用武之地,他学武是为了保护主人,但现在连家也成不了形,何来谈保护?
只剩算帐,艾白路斯觉得有点悲哀,他能算的来来去去也就这几样了,不是吃饭(自己)的开支,就是物品折旧後更新的开支,清洁工是定时有一笔固定的开支花出去的,而收支,唉,也是固定的。
做管家做到这样的份上,艾白路斯不知道自己还有甚麽用处。
在这处,自己的角色更像一个门卫,还是看大门的。
要是贪一点的管家指不定就巧立名目,为自己攒钱,过分的更会直接把别墅当成自己的,随意的利用也是轻的。但基度里家的优良传统使到艾白路斯不屑於这样做,他们对自己的骄傲。
华丽的客厅是由一套白底金边雕花木椅组成,椅子上的布料采用了红底棕线西绣勾勒出华美的线条。一式三张的木椅,一长椅二短的椅半围着客厅中间的地毯而放。地毯上放着一个透明玻璃茶几,四周的木边配以和木椅同系的雕花制成。茶几上放上一个生果盘,定期每天更换新的水果。
在长木椅的背後的墙壁上嵌进一个棕色的火炉,但这个很久以前已经没有人使用了,现在只用来装饰。上面放了一点假花和浮雕。
在火炉的斜对角放有一部厚重的电视机,在这个年代来说已经是很新型的款式。
艾白路斯细心地从火炉开始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但让他失望地,钟点的清洁工又打扫得不甚乾净了。
唉……都第几次了…
虽然心中无奈,但他也只能认命的拿过一桶水,扯高了衣袖拿着布仔细地把缝隙间的污垢清理乾净。
要是罗泊斯在此,说不定就要直接教育艾白路斯一顿。
工人请来干甚麽的?!不乾净就让他们抹到乾净,不然这地方多的是清洁公司,还怕找不到一间公司接单吗?就算是要加倍价钱,艾白路斯身为管家就应该有管家的模样,而不是连下仆的工作都干完的,那样他要特地训练的管家有何用?还不如直接从下仆中挑选!
可惜艾白路斯就是比较心软,因此清洁工人一次比一次躲懒。在任何国度,尤其法国这个盛产懒人的地方,更应该强硬起来,才能逼使他们完善自己的工作。艾白路斯不懂,他不知道这种行为也是一种纵容,他只是自以为是的替对方着想,所以才会强硬不起。
管家恰恰就是不能有任何对主人以外的人有异样的感情。
艾白路斯还跪在地上,努力把一件件家具的边位清理乾净,甚至忘却了自己还没有吃早餐,直到日上三杵之时,他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舒出一口气。站起来之间,却有点昏眩,跌坐在椅子上。
早午两餐没有吃饭已经使到艾白路斯这副养尊处优的身体有点受不住。他不禁微微的皱起眉头,自己的身体变弱了。想他以前就算三天三夜只靠一块面包在野外训练中撑了整整三天,完成训练後也只是厌食吧。可是现在呢,光是少吃了两餐身体就受不住。
弱了啊。他慢条斯理地在椅上把刚才劳动时摺上的衣袖放下来,抚平了一些皱纹,但更多还是需要工具的帮忙。
深知已经理不平衣服,艾白路斯只好放弃,抬头看了一眼火炉上的挂钟。
二时十五分。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样又过去了半天。要是如今还在英国的大宅里时,这时他应该正在帮父亲监督厨房那边的人准备下午茶吧?
繁华而忙碌的景象在眼前晃过,艾白路斯有点恍惚。眼前的景气似是触手可及,熟悉的下仆在厨房中忙碌着完成一道道甜品和茶点。
艾白路斯记得,下午茶是标准的四种不同款式的茶点配以皇室红茶,而甜品则是弄给屋内的女主人和少爷。甚至他还可以倒背如流出每天不同款式的配搭。
为了满足男女主人的不同口味,通常会弄二款清淡口味和二款浓郁口味以混合配搭,例如绿茶奶冻通常会配以黑森林蛋糕。
挂钟叮当叮当的摇摆着钟摆,响起一阵规律的钟声,把艾白路斯从幻想中惊醒过来。
三时了。
艾白路斯扶着椅子撑起自己,心中默默地决定以後要早起,把昔日的训练重拾。
三时十五分。
艾白路斯把食材从冰箱一样一样挑选出来後,开始准备午餐。
三时三十分。
意大条粉刚好半熟,艾白路斯把炉火关小一点,再倒进前几天弄好的肉酱,两者拌在一起,用慢火把面条温熟。
四时正。
连同装饰一并弄好,即使只有自己一个品尝也要弄得似模似样的,一盘精美得可以直接拿出高级餐厅当主菜的肉酱意粉便放在长型的餐桌上,垫好了餐布,两边放好了刀叉,整齐地放在两侧。
长桌上孤伶伶的只有一盘意粉,艾白路斯皱起眉头,转身又在酒柜拿出了一枝红酒,斟了一小杯红酒,然後放在酒托上。再把桌上的装饰花往左移动了一格。
完美。
鲜艳的红酒﹑暗红的肉酱意粉﹑粉白的花朵,在长桌上交响出一遍缠绵,艾路白斯看着依然显得空活的长桌,一阵难过袭上心头。
其实弄得再好,又有谁会欣赏?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下午的阳光照射在艾白路斯依然傲直的身躯身,倒影被拉长……
那怕世上没有人赞同我,我的脊背依然不会弯曲。
法国别墅(三)
阳光微斜,穿过窗花在地板印下一个个花纹图案,装饰得单调的地板微微带了点雅意。
法国夏季多雨,难得地见到阳光,在里昂这一处比较近海的地方更不用多说了,这样想着艾白路斯微微的走了神,想到了最相隔了一个海的那个国家──英国。
眼神微微晃动,艾白路斯抿起嘴,强逼自己专心于其他事,比如说今天天气不错,或者可以去小亭吃晚餐?
正当他这样想时,原本阳光普照的天突然暗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沙一声下起暴雨。
可惜了。艾白路斯摇摇头,看来今晚还得在家中过。
他拿着笔记簿,一项一项地记下家中各项要点。
嗯,冰箱内的蕃茄剩下两个,需要再补充。
鸡蛋足够,不用再补充。
一点一点耐心地记录着,艾白路斯用这个来打发时间,不然一天这么长的时间,他真的不知可以干甚么。
他的人生只是为了梅度森和父亲而活,当两者都不在身边时,他觉得迷茫。就好像一只小帆船失去了方向盘的指引,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归属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一日复一日的过着这种单调又沉闷的生活。
或者,要这样直到老去…死去…吧?
艾白路斯停下记录着的笔,用力的摇摇头。最近怎么了呢?有这样灰暗不是一个管家应该有的态度。
管家应该冷静,全面地计划好一切,把得失成败都要掌握在手掌之中。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冷静。
虽然这样想,可是他的脸色又无法抑止的灰败起来。一天复一天,日日何其多,要熬到甚么时候才能回到本家?
电话悠长的铃声打破了艾白路斯的沉思,他摆弄了一下衣服,调整了脸色后才沉稳地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到火烬旁边的小矮柜,微微地弯下腰拿起电话,沉静地说:「日安,这处是梅度森公馆。」
「日安,」电话内传来同样沉静但却较为低沉的嗓音,让到艾白路斯不可抑止的激动了一下:「艾白路斯。」
他快速地稳住心神,然后力求平稳的说:「父亲。」可是尾音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果然对方停顿了一下,艾白路斯几乎能想像到父亲严肃的脸上正微微地皱起眉头,他自暴自弃地想:又让父亲讨厌了吧。
「三天后,盖尔华特家的威廉斯顿少爷将会到达法国。到时将会下榻于你那处,你先好好准备好一切。厨师﹑司机和保镖方面,威廉斯顿少爷会自行亲带领亲信前往。现在我已经给你拨去了三名下仆,一名女仆,你好好安排一下他们的工作吧。」艾白路斯的父亲冷淡地在电话交代完一切后,又停顿了一下才说:「好好干,这次是表现你自己的时候。」这句话说得有点僵,可见说话的人对这样激励的言语有点不太熟悉。
尽管如此也足够让艾白路斯兴奋起来了,父亲的鼓励,父亲的认同对他来说真是比甚么都重要。但他还是有理智的存在,勉强抑压住兴奋,平静地说:「好的,我知道了。到时安排。」
「一会我给你发邮件,附件会有他们的详细资料。到时你只需要负责别墅内外的事情就可以了,威廉斯顿少爷有其他事要办,不要防碍。」
「好的。」艾白路斯夹着电话,拿起笔记簿默默地记下要点。
「就这样吧。其他要点我会给你发邮件。」现在科技发达,也不用浪费时间一点一点在电话旁边重复再等对方记下来了。
「好。」
「再见。」很快地他父亲静默了一会,没想到有其他话交化了,立即挂了电话。
艾白路斯放下电话,虽然脸上淡淡,但内心却是雀跃的。从他的步伐轻快了半步可以见出他兴奋的心情。
有了目标就有活儿干,艾白路斯重新以挑剔的眼光扫视了屋内一圈。有些家具因为用了几年已经显得有点失色。除了桃木长桌不用被更换之外,其他家具几乎被艾白路斯清空了一圈,再在家具店重新订造过一批新的。
既然有外人来住,自然要处处彰显梅度森家的风范。旧了的东西决不可以展现在人前。幸亏艾白路斯这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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