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祈天巧妙地把握着时间,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小猫儿,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即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急退出一丈之外,收敛了眼神,稳住了狂跳的心脏,动作一气呵成,时间算计得分毫不差。
在他站定的下一刻,狮子睁开了眼睛,凛冽得寒光扫射了过来,立即从春寒料峭的温度骤降到了腊月寒霜。
龙祈天将秦敛憨厚老实的面皮裹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懈怠。
床上的人儿一双美目犀利地在他的身上扫射了一阵,随即冷哼了一声,不悦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顿时青丝寥落下来,一瞬间如水泻而下流光盈动,长长的青丝坐直了身子之后也还能铺到软榻上,顺滑光亮。
上官流懿习惯了裸着上半身睡觉,这是在神雪宫内养成的习惯,因为要毫无遗漏地接收到寒冰床的寒气。
即使这里没有寒冰床,上官流懿还是习惯性地放了一夜的寒气,此时此刻也是极为不习惯地哆嗦了一下,冷的。每天冻啊冻的,有些习惯了,但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滋味。
一如往日,这个叫做秦敛的男人将白衣披在他的身上,顿时上官流懿感觉到一股暖意,不是衣服的温度,是这个人的体温。上官流懿微眯着眼睛,禁不住有些贪恋,只是男人很乖地收回了手,上官流懿每每都有些小小的失落。
下一刻,就有一条冒着热气的巾帕出现在上官流懿的眼前。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虽然没有神雪宫里的那些宫女来的心细如尘,也是极为细心的一个人。上官流懿不知道他想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无论是升官还是发财,或许,他都会满足他,看在他做的还不错的份上。
营地里不准生火,这热水是用内力催热的,此人的内力让上官流懿忌惮,但是他没有在此人的身上发现任何恶意,于是便包容了下来。
上官流懿是被伺候惯了的主,神情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秦敛咪…咪笑,在他的榻旁单膝跪下,然后为美人儿系起了扣子。
这时候龙祈天总是想,这人儿还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自觉呢,知不知道他这样很诱人,嗯?
要不是怕再被他拍一掌,那种快死过去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他一定已经忍不住干出些什么想干的事了呢。
龙祈天为这人儿穿好里衣之后又为他套鞋子,手指故意在他的脚踝上滑过,吃一口滑豆腐,心里顿时美得跟什么似的。
这时候,一直注意这龙祈天的上官流懿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顿时脸色一沉,抽回脚丫子就踹在龙祈天的胸膛上,让后者结结实实地一屁股跌在地上。
龙祈天故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上官流懿,眼睛里闪着无辜,仿若被欺负了的小狗。
上官流懿不悦地撇了撇嘴,抬了抬脚示意他继续。不得不说上官流懿虽然没有身为活色生香的尤…物的自觉,但是第六感还是很准的。龙祈天稍有歪念头,他就能觉出来,然后迎头给他一个痛脚。
好看的白净的脚,纤细的腰肢,无意间从里衣里露出来的锁骨,弧度姣好的脖子……精致绝伦的脸。
每一次都完美到毫无瑕疵,真不知道他要叫天下多少女人嫉妒死。龙祈天压抑住心中的冲动,他发现自己有些无药可救了,竟然对着一个男人起了旖念。
可是,如果这个人是上官的话,他又甘愿的要死,哪怕再被他拍一掌……想到这里龙祈天禁不住一阵哆嗦。
“你冷?”上官流懿皱了皱眉头,难道又无意间放寒气了?还是周围还遗留着寒流?
龙祈天顿时受宠若惊,上官竟然关心他?这简直是天要下红雨了!
这时候,一根狐毛飞进了他的鼻子里,迫得他打了一个喷嚏。刚一打完喷嚏,龙祈天就在心里大叫了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一抬头就看到上官流懿一脸怒气,玉脚一抬又结结实实地踹了他胸口一脚。这动作流畅的,啧……龙祈天揉了揉胸口,免不了委屈,心说,果然是猫儿,喜欢干净呢。
“我饿了。”上官流懿嘟着嘴,骄傲的小狮子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龙祈天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拿食物,还有些美滋滋的……甘之如饴的狗腿样子。
龙祈天出了营帐才觉出味道来,摸了摸自己上扬的嘴角,禁不住苦笑——被使唤得这么高兴,真是越来越……好吧,只要上官高兴,千金难买心头爱。龙祈天又美上了。
黄啸峰在上官流懿的营帐门口来回踱步,因为时间不早了,但他又没胆子去催,却见自己的副将从营帐里出来,还一副神叨叨的傻笑模样。顿时,黄啸峰满脸愤怒,心中暗骂一声:呸,什么老实人,老子看走眼了,秦敛,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为了升官发财,你都成奴才了你!
黄啸峰干巴巴地看着“老实人”打着名头讨好王爷面前的红人,一时间,竟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羡慕。
黄啸峰顿时几乎咬断了牙,大将军的那位置……垂涎已久。
第十六章
木青一身白衣儒生模样,青丝被一个木簪子绾起,面色三分苍白,七分刻薄,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冷邪。纵平生诗词书画,文韬武略,却是天妒英才,是一介病弱书生,且怀才不遇,便透着酸儒秀才的尖酸嘴脸。
“木先生。”龙云寨内的人躬身一作揖,脸上全无笑意,反倒带着几分倦乏和沉重。来来往往的下人也全无笑颜,素洁的白缟妆点着龙云寨的上下,低靡的气氛透着一种死气,令人心绪不宁。
木青对对他作揖的那人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冷笑,脸色极为苍白。下人并不见罪,龙云寨上下都知道军师木先生缠绵病榻,便使得脾气古怪,与人尤为不亲近,一整天都可对着书半句话不多。
今日下人们甚是忙碌,因为是九爷的头七之日。九夫人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下人们个个心有余悸,上上下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九夫人就这么哭没了。
“大当家的呢?”木青的嗓音沙哑,听上去就像锯木那般难听,甚至是可怕。据说是吃药吃多了伤了嗓子。
下人摇了摇头,禁不住叹息:“大当家的在书房,他已经一整日未出来了。九爷出了这事,大当家的……”
木青闷不吭声,心思却是飞转,暗自冷哼,呸了一句“老狐狸”。
“去吧。”锯木头的嗓音再次响起,那下人又深深一作揖,因为木先生尤为遵礼,便对他格外的礼貌周全。
就在那下人准备下去的时候,木青忽然拍了他一下,在他疑惑的视线下,沙哑难听的声音只说了“快去”两字。下人不疑有他便匆匆走了下去。
木青这才拖着一只残腿,一拐一拐地朝院子里走去,步履缓慢,身姿挺拔一丝不苟,如用两个字来概括木青的为人,便是“礼”与“慎”。完美的诠释了一位礼仪周全到刻板,疑神疑鬼,对谁都不信,对谁都留一分的酸儒形象。
木青一拐一撇的便走进了后园子,他见四下里没人就坐到了水井的边上,伸手捶着残腿。余光扫了四下里的死角,确定无人之后,便从怀里上摸出一个白色的药包,然后下到了水井之中。龙云寨的井水是相通的,木青平板的脸上露出狞笑,跟他的嗓音一样的可怕。
他“捶”了一会儿腿,便又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从拱门里穿过去便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忽然,他抬起头,阴邪的眼神使得他苍白的脸上带出狰狞之色,他勾起嘴角便从沙哑的嗓子里发出“桀桀桀”的怪笑,甚是恐怖。
这时候,从墙壁的后头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冷着脸瞪着木青,嘴唇一动便是了两个字:“病鬼。”
木青的双眼带着青圈,沉寂无神的眼睛里忽然炫出熠熠精光,脸上荡开明媚的笑容,一刹那,苍白到难看的脸上竟变得秀气起来,令人看着便觉得木青突然好看了。木青嘴唇一动,回了三个字:“死光头。”
宋晋抿了一下嘴,最终经验教训迫使他没敢回嘴,问道:“成了?”
木青的死鱼眼睛里又出现了自信的光彩,甚是好看,他道:“把疑问去掉,有我亲自出马能不成?龙在渊那老狐狸,以为不吃饭我就拿他没辙?”木青磨了一下牙,这几天他天天与龙在渊的小厮接触,通过在小厮的衣物上撒药粉,已经让龙在渊中了毒。
除非他躲在铜墙铁壁之中,且不呼吸不喝水。
“切,真难听。”木青,不,是木一清厌恶地撇了撇嘴。对这个与他同宗且名字都甚为相似的人极其厌恶。他眉头一皱,骂道:“不懂医还敢胡乱吃药,活该是病鬼,死了的干净。呸。”
木一清用木青的嗓子阴狠地说道,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悚人的冷气。
宋晋打了一个哆嗦,心说,难道这就是你狠心活活药死木青的理由?真是小心眼的人,难怪江湖上传闻:宁可得罪阎王,勿得罪病书生。
木一清又靠着墙壁逗弄了宋晋一时半刻,然后狞笑一下,用沙哑可怖的声音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请小晚姑娘出来,咱们到灵堂上走上一走。”
木一清装别人装上瘾了,拐着腿一步一狞笑地朝着灵堂走去。
灵堂上,据闻一整天不见人的龙在渊板着一张脸,五十上下的年纪,留着胡子,虎背熊腰的身材,看上去健朗强壮无匹,严肃威严。
龙在渊背对着门,眼前白缟堂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副棺材,大的装着他的副寨主,小的里是他的亲侄儿,他的弟弟龙在堂黑着一张脸,全身煞气,就像一柄锋芒已现的刀,随时随地都可能砍杀一个人。
他老来得子,平素里或许因性子的缘故与儿子并不亲,但他对这个孩子的疼爱只有他自己清楚,就如同此刻他心中的苦,吐不出来闷着,苦上加苦。
“二弟。”龙在渊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龙在堂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二弟,别太难过。”
龙在堂恶声恶气地回道:“死的是我的亲崽子,他老子我还不能难过了?”
龙在渊哽住了:“……”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仿佛苍老了许多。
龙在堂红着一双眼睛,猛地瞪向龙在渊,厉声呵斥道:“贼人已经在家门口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七幡九寨的人被偷袭死掉了多少人?你身为大当家的竟然不管不问!你!”
原来这七天来,上官流懿轻而易举地破了石门关的连环阵,无声无息的偷袭成功了石门关的守备,除了受伤的老八——八寨主云响竟是全军覆没。而后上官流懿打秋风一般,不管人数多少,只管一日一个点,屠杀殆尽。他慢慢的不慌不急,好像要将龙云寨的人生生逼死。
但是龙在渊却反常的没有下令追击。
“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不就是因为他们破了你的连环阵?你那阵是跟谁学的?你当年那点破事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对她有愧,你想去还,但是龙云寨不是你还人情的工具!兄弟们的性命也不是这么给你糟蹋的!”龙在堂吼道。霎时间灵堂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上,龙在渊看出了他们对自己的不赞同以及隐隐的愤怒。
他张嘴欲解释,他并没有拿兄弟的性命去还人情,而是对方巴不得龙云寨反击,江湖上都传出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起兵造反,相当皇帝?这些还不是为了逼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