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霸贤见气氛不对,赶紧上前就拉王武才的袖子,王武才哪管这些,一挣手就挣脱了开来。
“你干嘛你?我说的有错吗?当初跟陛下去孤竹的时候,咱仨不是都听到了陛下的话吗?‘不为寸土只为一人’啥的,还有‘举孤竹之地不如一公子’啥的,我虽然没全听懂,但是也知道咱陛下多么看重公子。我王武才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啥‘微言大义’,我只觉得,无论啥也比不上咱钟仪公子,哪怕把整个孤竹都给咱,咱也不能换!”王武才一着急就会带上点方言土语,虽然听起来又土又俗,却别是一番豪放坦率。
楚如悔静静听他把话说完,目光冷冷地看向萧云朔:“军事乃国家之本,兴兵黩武居然只为得到一人,陛下要做昏君么?”
王武才顿时傻眼,全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造成了这效果。
皇帝倒是丝毫不乱:“秦楚交战,秦王弃地,不也是为了张仪一人么?如悔若真怕朕做了昏君,就别到处乱跑。”
众人一时无语:张仪……陛下您是要多恨公子……
“公子!你要是担心你乳母,咱带兵帮你抢过来不就完了!”为了弥补刚才的过错,王武才赶紧站出来表决心。
楚如悔清雅一笑,向王武才低头行礼:“王将军仗义果敢,如悔感激万分。”
听了楚如悔的感谢,王武才心里甜得什么似的,赶紧跟刘霸贤使眼色炫耀,刘霸贤懒的理他,转头跟公子行礼道:“王将军虽然鲁莽,所说的也确是一个办法,只是如何保证杜娘的安全又能把人救出来,还请公子示下。”
王武才不屑地撇了撇刘霸贤,这小子在公子面前总是装斯文,平时还不是跟大伙儿一块儿喝酒骂人?切!有什么好装的!
楚如悔听了这话,却是低头不语,只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沈文远略一沉思,低声问道:“公子怕是不想连累我们吧?”
楚如悔抬眼看了看沈文远,知道瞒不过他,索性说了:“不错,如悔确有周全的办法可以救人,只是孤竹大营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此去凶险万分,如悔又怎能连累他人?”
王武才刚要上前说“为了公子上刀山下油锅咱也愿意”,忽见陛下走上前去,便赶紧咬住舌头刹住嘴,退到一边去。
“如悔,”萧云朔的声音沉静如镜,却也稳重如大地之厚德载物,“当日朕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君无戏言,你要让朕做无信之主么?”
萧云朔知道楚如悔的性子,若不逼他,他又怎么可能会依靠自己?
沈文远也明白,他们的公子太孤高,太骄傲,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向人求助。虽然对于被他保护的人来说,这是最可靠的优点,但是对于真心爱他的人来说,这样的坚强未免让人心疼。
楚如悔不作回答,只是看着萧云朔坚定的双眼,终是叹了口气:“陛下言重了,如悔怎敢。”
众人听见公子答应了,一时都高兴起来,紧张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
“那么,还请公子告诉大家具体的方法。”刘禹终于说话了。
楚如悔慢慢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茶,然后轻轻放下茶盏,再一抬眼,便又是当年的凌厉果决,英采风流。
这才是大虞的公子钟仪!
众人登时热血沸腾,围坐在桌旁,两眼炯炯放光,认真听着他们好久不见的公子的策划。一时时光逆转,情景如昨,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一年前,“双煞宫乱”之前的运筹帷幄。
……
听完了公子的计划,每个人都表情凝重而又兴奋不已。表情凝重,是因为此次行动重在隐蔽,因此人不能多,不可能像之前一样以大军取胜;兴奋不已,则是因为此事机密,又有奸细在旁,因而不能委托他人,只能信赖在座诸位。
“无论如何,安全为上。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请诸位不要管如悔和乳母,以保护陛下和自身安全为优先考虑。”楚如悔在最后以此话作结。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的公子直到最后,还是要保护他们啊!
第四十七回
“无论如何,安全为上。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请诸位不要管如悔和乳母,以保护陛下和自身安全为优先考虑。”楚如悔在讲完救人计划后,格外认真地叮嘱各位。
众人不禁内心感动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涕零之情。
“不行!”虞武帝忽然高声提出反对意见,沉浸在感激之情中的众人差点绝倒,“朕说了要和你在一起,你出了事,朕也要陪你!”
楚应铎马上跟进:“陛下在,应铎在,应铎愿誓死保护陛下!”
二刘一王也赶紧纷纷表示,愿与公子和陛下共存亡。
楚如悔一怒,不禁冲萧云朔严厉喝道:“陛下不要任性了!难道陛下要这么多人陪你一起送死?”
萧云朔毫不甘示弱:“如悔才是想当然,你以为朕不说大家就愿意放下你自己跑了?”
楚如悔看了一眼众人,稍稍平息了下怒火,然后低头向萧云朔一行臣礼:“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拿龙体儿戏,如悔自会努力保全自身,与诸位会合。”
萧云朔才不信他的话:“既然你有能力一个人出来,那么多朕一个也不多吧?还是说如悔觉得朕是累赘,有朕在反而出不去了?”
楚如悔一时语塞,只瞪着眼盯着无赖皇帝。
半年不见,他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不,应该说无赖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而且脸皮也更厚了。
倒是自己,半年不见,竟忘了此人特有的功夫,差点又被他带得失去了平日的斯文庄重。
萧云朔见楚如悔没有回应,便本色尽露:“那就当如悔答应了~我们同进同退~生死相守~”
楚如悔只得无视他的胡言乱语,继续想方设法劝说他放弃这个轻浮的念头;萧云朔自然不管他这一套,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一定要跟定他不离开。
旁观的众人看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禁在一边窃窃私语:
“陛下也忒厉害了,连公子都说不过他!”
这是王武才。
“哪有,那是公子给陛下留面子,到底陛下是陛下啊~”
刘禹自作聪明。
“咱们陛下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没见他这样子呀!”
刘霸贤进宫得晚,没见过少年皇帝无赖流氓的样子。
“你懂什么?陛下是公子走了之后才变成木头的,现在不过是复原了而已~”
楚应铎不愧是诸人中的元老,耐心解释道。
一时各说各话,嘈嘈杂杂,冷清了半年的南康皇宫,终于又因为公子的归来而热闹起来了。
所以说,即使为了欢乐的日子和正常的陛下,也要拼死把公子留住!
诸人各各散去后,只留下萧云朔和楚如悔两人在两仪宫中对坐。
楚如悔为萧云朔斟了一盏茶,也为自己斟了一盏,然后就轻轻放下茶壶,拿起自己的呷了一口。
萧云朔擎着茶杯半天不动,心里知道该把之前的事讲清楚,却又仿佛碍着什么不知如何开口。
至少先把“毒茶”那件事讲清楚吧。
“如悔,那天我叫你来,并没打算把你怎样。”萧云朔踌躇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开头比较好。
“我知道。”楚如悔不看他,只把着茶盏慢慢地温着手。
“至于那晚弘毅阁的话,如悔就当我一时糊涂,你权当没听见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萧云朔语气轻松自然,仿若不甚在意,但事实上自他走后,这句话他不知道斟酌了几百遍,练习了几百遍了。
“陛下在弘毅阁说过什么吗?如悔不记得了。”楚如悔终于看向萧云朔,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娴静优雅。
“啊,没什么~”萧云朔见状欣然应道,然而心中却不知该是喜是悲。
“那么,等把如悔的乳母接来后,你们就一起住在两仪宫吧,临风轩太小了,而且又偏远,出了什么事我也很难照顾到。不是有句话说‘兄弟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吗?你我情同手足,我自然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乳母。当然,如悔要是愿意,子清还是可以跟着你,他好像很喜欢如悔的样子,这半年也总是念着你。还有昭阳,她也很想你。”萧云朔一口气说下来,好像有意不给自己留空隙一样,直到说到昭阳公主才停了一下。“如果如悔现在愿意娶她,我也……不反对。她一直都喜欢着你,现在也是一样。”
萧云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只要能让楚如悔放松对自己的戒心和警惕,怎样都好。
“多谢陛下美意,如悔还是那句话,既然无法给公主幸福,便不该耽误公主的终身,陛下还是为公主另择佳偶贤婿吧。”楚如悔仍是礼仪端方,进退得体,即使是婉言拒绝,也让人不禁仰望。
萧云朔虽然觉得对不起妹妹,却是实实在在地舒了口气。他心里自然知道楚如悔不会答应这桩婚事,可是要他亲自来问的时候,还是心里忍不住一丝难受。
“那……也好。至于如悔归来后所任官职,自‘双煞’去后,太傅和丞相的位子都在为如悔空着,如悔想做哪个?还是两个都想做?”萧云朔见楚如悔对自己没有坚决抵制的意思,便想赶紧给他个官职以防止他反悔。
楚如悔看了看谨慎小心得过了头的萧云朔,不禁纳闷他怎么竟像杜娘一样罗罗嗦嗦起来?这哪里还有个帝王的样子?分明是个初为□的小媳妇!
不过楚如悔毕竟是楚如悔,稍作思量,便也明白了他的恐惧。
如悔怎能成为你的软肋?
楚如悔放下茶盏,一只素手轻轻地放在萧云朔搁在案上的手臂上。
“陛下不必如此。如悔既已决定留在大虞,便是陛下的臣子,所任官职,自然也是由陛下决定。只要陛下肯容,如悔便不违君命,不离君侧,倾毕生之力为陛下分忧。”楚如悔认真地看着萧云朔的眼睛,眉宇间不带一丝冷漠,却是真心相托。
萧云朔,只要你不再逼我,如悔便许你一生相伴,为你开万世太平。
萧云朔看着目光灼灼的楚如悔,他知道那人终于又回到自己身边了。于是英挺的身姿恢复了张扬豪放,敛衽行礼向那人重新许下誓言:“萧云朔不才,敢以大虞子民累钟仪公子。”
楚如悔微笑回礼,铿锵的声音如铭文刻在历史的回廊上:“楚如悔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平定四方。”
于是一代圣君,一朝名臣,在那悄无声息的夜里,许下了传唱千古的誓言。
第四十八回
是夜,月黑风高,四野阒静,半人高的野草彼此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如雨,巡逻了两个多时辰的一小队胡人守卫困得如松了线的木偶,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过某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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