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样的伤痛要恢复,喝下去的药本就是麻痹神经的毒药,如果这样能够达成你的心愿,那么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什么不同。
“梓里,他……”想问,却突然不明白同他的关系,他那样无情的人绝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何况在有一次的失败之后,所以,他一定会在附近看着,静观一切结束。苍衍……
梓里小心翼翼地扶着靠在肩上的人,没有话语,或许只是害怕,逃避般选择了沉默。
莫秋在笑,弱不可闻的在耳边说了一句,“谢谢。”这一声为离开别院时,身边这位对荧惑带走镇星命符的默许,又或许,是为这一刻前路上的那个人,“你来了。”温温软软的声音,舒服得如同见到千里迢迢赶来赴约的知己。
眼前有些模糊,莫秋更愿意相信是逆光让人看不清苍衍面容,身体被人接了过去,对方甚至温柔得有些甜腻地问了一句,“疼么?”
“不记得了。”
“是么?”依旧温柔的语气,却平静得有如死水。
似乎看清楚了一些,手指抚上眉宇,许多年前始终带着温和笑容的苍衍,包容宽厚的苍衍,对着自己说这个天下你我同看的苍衍,你想要她,我帮你求得了,你想要天下,我亦竭力帮你,终究还是得如同话本上说的,舍命为你。冷情如你,只会算计每个人的重量得失,你又怎会为了一人能放弃天下。突然很羡慕那个笑得狐狸一般的男人,并同他身边的人,庄王啊庄王,幸得你非苍衍那般的人。
“衍……”呓语一般,伸出的手垂下来,又被对方握住。到这一刻,已然分不清心中的是爱还是恨,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习惯,“做你想做的吧。”闭眼的一顺,垂下的手将胸口刀刃推了进去,再干净利落的拔出来,被拥抱着的姿势,温热的液体洒落对方衣上。
“陛下,这里是非之地。”略带些刚硬的女子声音在身侧响起。花朝啊。
“梓里,我死之后,把我骨植燃尽,撒到天漏。”
“你以为他会为你做到?”
“苍衍,原来你也会这样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似乎想念着很多人,许多年前笑着说自己是傻瓜的自家姐姐,又或容貌无双的白家姐姐,那个自己迷路到勾栏的小孩子,又或者某个冬日的一壶茶,若是没有算计,没有愁怨,今年的雪应该是最美的才对。当年那个天真的孩子已死,如今这个一身残破的躯壳也终于要得到解脱了。
苍衍,我们之间的红线,终于断了。真好呢……
☆、缘断观君临天下(终)
天漏山,初冬。
山中很大的雾,朦胧了远山,连绵的山峰笼罩在白雾中,山中有一间竹屋,屋后有一眼泉水,泉水顺着背后山涧流下来,叮咚有声。若是有风,山风吹透竹林,竹林哗哗声响,若是晴朗的日子,日光穿透竹林,触手可及透着新绿的明朗颜色。又若小雨迷蒙,润湿了姑娘的脸。
可惜今日是个大雾的日子,所有美景全部掩埋其中。青衣的女子提着竹篮踩着青草挖回了新鲜的冬笋,人未归,已听得屋中平静的琴音,“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男子的声音清朗温润,绵绵情意。女子放下轻轻将手中篮子放到院子一角,屋里的曲子刚停。
“也不是生在江南,怎么就这么深的念想?”女子笑了一句,屋里的男子走了出来,替女子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露气。“都湿了,换了去吧。”女子笑了笑,挑起帘子进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女子换了一身白衣,端起桌上的几碟山间小菜,“走吧。”
小屋左侧几十步的位置,背靠泉水的缓坡上有一块半新的碑,女子从篮子里取出碟子一一放到祭台上,点上了香烛,合掌。男子端起酒敬了一杯,撒落碑前。
“半生懵懂半生痴,你这弟弟哎。”
“难为殿下这样的人同我一起在这无聊的山中闲居。”
一双清明的眼睛不复痴傻模样,回了一句,“百里家的机要姑娘跑这山里守着一块石碑,不过大家都是死人,不也乐得自在?”
“秋儿若是能如此……”
“逝者已矣,莫非你这样的人也会看不开?”
百里掩袖喝完手中一杯酒,转身走入林中,男子回望一眼墓碑,复随女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