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析却已经同样夹了菜放进他的碗,对他温和劝道:“多吃点,之後会更辛苦,何况……”他若有所思地抿起了笑,清明会意,於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时店小二的茶已经沏好,手里拎著壶茶,正经过大堂门口却被一声高呵喊住,“小二的,兄弟们都渴了,赶紧上壶茶。”
“哎!”小二一看是这几位包下二楼的官爷,心里暗叹不好伺候,想著快点把茶送到那三位客人手里,於是小跑步跑向风析那一桌,满脸歉意,“客官慢用,小的还要招呼。”
风析点头,他看著门口,那十几人已大大咧咧走了进来,在最门边上的桌子分坐开,本来略显空旷的大堂立刻人声鼎沸了起来。
“小二,快点!老子的兄弟们快渴死了!”
“来咯!”小二一声吆喝,飞也似的倒了一大壶白水,然後一一将桌上的茶杯倒满了,一个圈转下来,已是过了五桌。
“他奶奶的!”那个带头的将杯里的水一仰而尽,骂著粗口,“这两张像把老子给害惨了!不过总算抓了一个,至於还有一个,实在找不到,兄弟们,咱们只好换个地儿了!”
“是啊是啊……都找了三天了,就找到一个。”旁边一个也被搞的一肚子火气,“光是抓住那个人就费了咱们好大的力气,老大,我还真没见过功夫这麽好的人,那画上俩人,咱们找到一个,上头也不好太怪罪咱们不是?”
“对!”那带头的一拍桌子,粗声粗气的吼著,“为抓他伤了多少兄弟?!哼!”只是立刻他又得意的大笑起来,“功夫顶个屁用!老子穿了他的琵琶骨,他还有用武之地!?”
“他们著些江湖人还真是难对付啊!幸亏老大你高明,知道还有这一招,不然咱们可都完了!”人总是这样,该拍马屁的时候就该立刻拍上,虚情假意,谁又分得清。
於是四周的人纷纷笑起来,附和著,“是啊是啊……还是老大你有法子,穿了他的琵琶骨,就不行他还飞得起来哈哈!!”
“小二!上菜,给兄弟们上最好的!!”带头的回头吆喝著。
“哎!”店小二抹了把汗,想劝他们声音小些,有客人已经睡了,却又不敢得罪,为难的不知道怎麽开口。而那群仗著自己是官府的人,却是一点顾及都无,继续高声交谈。
大堂内一阵笑声,震得整个客栈几乎摇了一摇。
而在客栈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两道骇人的杀气已是隐隐弥散了开来,只是那群肆意狂笑的人,却还浑然不觉。
小满身形一动,杀气已是尽出到忍不住就要出手的地步,一旁的清明眼明手快的按住他要动的手,低声道,“住手!”
小满一双眼睛杀气腾腾,“放手!”他用力想要挣脱却被清明死死按在桌子上。
“你没听见那帮畜生在说什麽?”小满怒目盯著清明,“一定是寒露,他们该死的穿了他的琵琶骨!”还用多说什麽?这里有寒露的“风讯”,有抓他的官兵,寒露一定被关在这里。
“那你现在想做什麽?把他们全杀了麽?”清明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他自己都快忍不住了,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确实不宜动手,何况,他看著风析,风楼主一声未吭,他们不能贸然行事。
与官府为敌不是小事,决不能因他们忍不住怒气而给“倾风楼”惹出麻烦。
风析仿佛没有看见两人的争执也没有听到两人说的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们,一直看到这帮官兵转移朝他们包下的二楼走去,紧接著就是一阵笑闹,吵人不已。
客堂一楼一下子空了不少,那喧哗的声音似乎就被停留在了上方。
这时客堂其他一些客官都摇了摇头,付了钱离开或者就是回自己的房间,都对这群大爷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出声。
就这麽一时半会的,一楼客堂内,就剩下了风析三人。
风析闭上眼睛,仔细推敲著刚才听到的那段话,总觉得有什麽可疑之处而自己感觉就要抓住了却又没有抓住。
这群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功夫身手很一般,以寒露的武功,这些人就算是再来个一倍恐怕也不至於到了失手被擒的地步……风析边想边皱眉,何况即使真是如此,那为什麽两天前他没有闻到“风讯”的味道,而知道今天才出现?
“风讯”与内力息息相关,只要尚有一口内息,就能催发,就算被穿了琵琶骨,也不会到内力全失的地步。
寒露啊寒露,你为何不一早就催发,这样我们也能早日救你出来。
他忽然睁开了眼,一双眼睛清澈透亮。
难道你竟是故意被抓?
不对,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什麽要发出“风讯”?
风析越想越糊涂,不知道在寒露身上究竟出了什麽事。
他叹气,心想,只怕不见到寒露不把他救出来是不会知道真相了。
“小满……”风析端著茶杯喝了口,“这里是客栈,一旦动手就要累及无辜,何况这群官兵感觉也不是好惹的,知道寒露在这里就够了,明天趁他们搜人防备降低时,我们再救人。”现在已经夜深了,一切还是要等到明天。
风析淡淡一句,小满立刻闭嘴,之前就要克制不住杀人的手也松了力,清明摇了摇头,心道能制住他只怕也就风楼主了。
三人将刚才听到的看到全部忽略,清明安静的吃菜,小满拼命的扒饭,只有风析,从头到尾都没有进食,只一口没一口地喝著茶水,楼上吵闹,楼下寂静,象被两个隔开了的境地,看的店老板一楞一楞。
☆、第五章 我心斐然
第五章 我心斐然
【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次日。
大半夜的粗口喧哗吵得所有留宿的客官不得安宁,楼挽风身在一个又破又烂的柴房里,更是顶著俩熊猫眼悲愤地爬起来。
吃不好,穿不好,连睡都睡不好……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坐在床上瞥了眼仍旧在角落里打坐的陆寒,佩服他的定力。
陆寒在楼挽风起身一刻就醒了过来,他只是在调理内息。
快三日了,“风讯”只怕要撑不住了,就算楼挽风今天不动手,陆寒自己的耐力也经不起拖了。
楼挽风并不知道陆寒的打算,他打了个哈欠就开始折腾自己,扒开自己的衣服在光洁的胸前背後一阵抓挠。
楼挽风有点洁癖,可是这麽些日子下来,要啥没啥,和之前过的日子完全不同,指甲也长了出来,楼挽风看著自己的手就觉得挺恶心。算了,他安慰自己,这样正好能整出个效果。
一番自虐後,胸前背後已是处处一小块一小块的红痕,於是他满意了,哼了哼後就把自己按原样的眼睛蒙好,手脚绑好,当然那绳子已经全部打上了活结而且绑的也很松散,只微微用下力就可以挣脱开来。
待一切完毕後,楼挽风笃定地甚至期待地坐在床上,就当什麽事都没发生过那样,一本正经地端坐著,全身心的盼望著送饭的人赶紧进来。
陆寒看著他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先是一阵不解,直到最後他那滑稽的模样後,终於忍不住地勾了勾嘴角。
“你在做什麽?”
楼挽风蹲坐著,听他这麽一问就把口里的布吐在膝盖上,“我在为逃难做准备啊!”
陆寒当然知道他要逃,只不过他刚才的行为似乎和逃没有关系。
“你昨夜和我说的办法,需要这麽做?”
他非常疑惑,却看到楼挽风朝自己哼了哼,道:“反正和我跟你说的办法有关就是了,你一个大男人问这麽多干什麽?”
楼挽风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边却忍不住在笑。
他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他就怕一说那家夥不肯配合。
“那个,一会儿不管我说什麽做什麽你都要配合我,不准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影响我,否则我逃不了也拉著你一块逃不了。”
这可不是警告,而是威胁。
楼挽风看不到陆寒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还有,你双後後面的绳子就让他散在那,别自己又绑回去了,不然我计划就失败了。现在咱们俩是一跟绳上的蚂蚱,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哥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Understand?”
楼挽风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为了活下去做点牺牲都是值得的。於是无比自信的他在看不见东西的状态下,朝陆寒笑了那麽一笑,既是肯定自己,更是希望对方能够信任自己。
陆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然听不懂楼挽风最後那句怪话,不过也还是忍下了疑问还有被随意安排的不郁。
因为他知道,既然楼挽风已经这麽说这麽做了,那麽肯定有他的打算,至於配合……他觉得似乎没有什麽配合是他暂时做不到的。
这麽想的陆寒於是深吸了口气,然後静静等待。
不过可怜的陆寒并不知道楼挽风心底真正的算计,而当他知道时,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陆寒便看清了楼挽风这个人的真正面目。
於是往後一次次叹息,此人原来是如此的狡猾卑鄙,且不要脸到了极点。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陆寒、楼挽风两人自是没有了对话,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半个时辰一过,两人听到了门外开锁的声音。
那是楼挽风听了很多次的“哢嗒”,平淡无奇,但是今天听来却格外动听。
因为那意味著一场逃难的开始。
进来的人叫庄子明,是这夥官兵里头最年轻的一个。他刚入衙门不久,是个新人,一直负责看守这间客栈後院的柴房。他本性有些唯唯诺诺加上武艺不太好,靠著爹娘给衙门里塞了些钱才弄了这麽个职位。虽说偶尔被大夥嘲笑嘲笑讽刺讽刺说他不够爷们,但为了那每个月的奉银,他还是忍了。
爹娘一直都告戒他,做人要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都有记在心里头,加上自己学艺不精,就算强出头也就只有送命的份。
於是他很安份地做著自己的差事,也就是看守犯人。
他端著碗稀薄但也清香的粥,看著坐在床上的人,又看看地上闭眼默不做声的人,摇了摇头。
其实床上那人并不是他们头儿抓来的,而是宫里近卫军的头头抓了交给他们的。庄子明有点不理解的是,既然皇上亲自派出了近卫军,为什麽不直接把人带走,留在这儿干什麽?
万一出了什麽差错,谁担待的起?
他不禁又瞧了瞧床上的人,琢磨著大概也就二十上下,长得白白净净的又一副很乖巧的样子,有点象自己的弟弟。
这麽个孩子能犯多大的事?庄子明猜不透也不想猜。不过每次喂他吃东西他都一声不吭的,倒让他好奇。
难道是心知死路一条所以认命了?
庄子明叹气,心想这事儿吧,也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能想的通的,於是端著饭碗走到床前,就要伸手把那孩子嘴里的布拿出来时,就看见那孩子突然剧烈摇头,然後拼命挣扎。
他一惊之下想要去拉,却惹得对方一个劲儿地退缩著缩到了床里头,一番纠缠下,庄子明手里的碗被打翻了,那滚烫的粥就淋在了那孩子的腿上,一会儿就泛出通红的烫印。
庄子明看著他剧烈的挣扎和反抗,心下疑惑,於是取了他口里的东西,结果就听到那孩子一阵尖利的呼喊声。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要碰我!”
此时正大喊大叫著的“那孩子”自然不是别人,就是已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