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的那一字,敢……”
就仿佛同样有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回响著,问他敢不敢爱眼前这个人一样,风析觉得千言万语到了当真抉择之际,他也会同那北神一样,只有一字可言。
那便是敢。
敢不敢爱楼挽风?
他敢。
从袖中摸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横在嘴边,风析轻轻吹了一曲调子,那调子悠扬婉转,在这抬头能望繁星长天,低首可见灯火阑珊的当下,显得分外飘渺而幽长。
楼挽风出神地听著,只觉得这曲子起先听著还不错,只是越听到後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太凄凉。
来到风析身後安静地抱住他,脸颊贴著脸颊,等一曲终了之後,楼挽风才说,“这曲子有词麽?”
风析无声一笑,“有……”靠著楼挽风的肩膀,只听他一字一句轻轻说道,“昨夜曲高歌长,今日人走茶凉……笑一场罢笑一场,劝你莫要放心上。都是转眼虚空皆无常。”
微微飘动的发丝暗香阵阵,跟著风析低吟的声音来回抚摸著楼挽风的脸庞。
“才道人间难忘,又叹世路苍茫。哭一场罢哭一场……劝你别要记心上,谁言北方莲座有神香……”将那词念完,两人竟然都沈默了起来,楼挽风突然觉得非常不祥,只觉周遭气息的流动变得异常压抑,便抽走了风析手里的笛子,起身站在那木板上,迎风而立,铺面而来的夜风吹得他一头干净的短发柔柔轻动著。
“风析!别吹这麽伤感的曲子,你听我给你吹一首!”说完将冰凉翠绿的玉笛凑到唇边,灵巧的十指点在孔中,柔和的箫音立刻透笛破出,横空划开了方才瞬间而起的悲伤。
此刻他白衣轻飘,袖摆微荡,精致的笛子陪著他细嫩的脸,弯著他那月牙一般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中是闪烁不尽的笑意,凝视著风析,纠缠著他全部的深情。
他吹的曲子风析没有听过,却欢快明亮,酣畅淋漓,和楼挽风整个人一样,一扫前面的沈默,带给人无限希望,无限欢喜……
楼挽风不知道为什麽那一刻风析会带给他这麽难受的感觉,他本能的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想要风析笑,想要风析开心,想要风析忘记那个莫名其妙的传说,此时此刻眼中只看得到自己。
吹到兴致盎然之际,楼挽风垂下手中长笛,放声高歌了起来。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江南北什麽都不怕……”
似是被楼挽风豪迈的情绪所感染,风析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他背後,轻轻从後面抱著他,一起看那月色当空照,情意随风绕。
“天大地大,留下什麽话……好名照青史,人走天涯!”楼挽风唱著唱著就笑了出来,笑意浸透了歌声,随著小船摇摇晃晃地飘开在天际,随水而去,越荡越远。
风析轻轻吻著楼挽风温热的脸颊,凑到他耳边一阵醉人的低问,“天大地大,何处是你家?”
楼挽风笑著回答,“有施文然的地方,便是我家。”
闻著楼挽风颈间干爽清新的气息,风析淡淡咬出一个属於自己的痕迹,“那麽大江南北……为何不怕?”
“那还用问吗?!”楼挽风大笑道,“有风析在我身後,我就不怕!”突然他转过头来也朝风析亲了一口,随即仰首朝著那一望无际的夜空大吼了一声道,“大然!我想你了!!”
只要这个世间还有你们,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有我的家,而我永远……都不必害怕。
风析沈沈一笑,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後,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再没有开口。
乌篷的小船在南安的河道上越行越远,载著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白色人影,朝著那繁星密布的尽头驶去,即便不知那一生一世会在前方何处等待这他们,但只要此刻这样深情相拥,那麽无论今後如何,便都能坦然面对,无所惧怕。
而不远处的南安长街上,人来人往之中,但见一人於熙熙攘攘间猛地顿住了身形,回头朝著天际望去。
“怎麽了,文然?”弋倾文见他突然硬生生站在街上,便随著他的视线看去。
施文然闭目凝神片刻,这才张开了眼睛,淡淡的笑意自眼底流过,“我……好像听到小挽在叫我……”
“楼挽风麽?”弋倾文皱了皱眉,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去寻一下……”
施文然却没有点头,只是径自抬头看著天,往日一幕幕从脑海中飞速掠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良久才听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温暖的气息从他口中呵出,慢慢将那份已经陪伴了自己太久的寂寞冲淡开来。
“不了……”
施文然转回了身,弋倾文听见他喃喃低语著,“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
Be with you always。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楼挽风,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
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等我,因为我记得你曾对我那样说过……
所谓倾风楼下,此间人世繁华。正值流水落花,彼时倾风楼下。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