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傻。”
楼挽风耸了耸肩,联系著之前听到的八卦加上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他猜了个大概。
“你想要为他报仇吗?”於是你甘心被抓,甘心做在这里,等待机会,然後为那叫曲晚枫的人报仇。虽然不一定准,但楼挽风向来自信,他觉得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是的。”
“那你为什麽又同意和我一起逃了?”楼挽风不懂。
既然被擒是故意,他想不通如果这个人和自己逃了,那他的仇要怎麽报。
陆寒顿了顿,然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麽……陆寒自己也不太清楚。
其实以他现在这个状况,真要拼死一博也不是不可能,也不一定逃不出去。
从被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还能再看见这一张脸。
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欣喜,带给了他一种仿佛从未失去的错觉。
他说不出原因,可能就是不希望这张脸再遭遇什麽不测,也可能只是很简单地觉得,不能再让这张脸受到命运同样的责难。
因为就算人已经不同,但情感还在。
陆寒承认,他不会同意也不会舍得这张脸去经历相同的事,何况,他自己还有应尽的使命。
其实陆寒是感激楼挽风的出现的……因为至少,他为此而恢复了理智,明白此时此刻,他不能感情用事。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对上楼挽风的眼睛,“而且,你想逃。”因为你想逃,而我想帮你,你又让我知道什麽是更该做的。
陆寒将所有心思串联起来,为自己找了个最好的理由。
楼挽风摸了摸鼻子,不太理解他的前言不搭後语,不过感觉上,陆寒变了。虽然两人没什麽交集,不过对於这种改变,楼挽风还是觉得挺好的。
於是他走回床将自己重新绑好然後躺了下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觉就敏锐了起来。
他能听到陆寒清晰而平稳的呼吸,听著听著,一夜累积下来的睡意此刻渐渐向他袭来。
昏昏沈沈间,他有点迷糊的喃喃低叹。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很软很困,“陆寒,无论你多麽在意一个人,或者多爱一个人,都不要轻易为他去死……”
陆寒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那人,而那人显然已经困得不得了,声音也越发轻了。
“因为啊……即便你有千百种原由,千百个借口……那人都不会为此高兴。”意识逐渐弥散快要昏睡时,楼挽风的脑海掠过了一张脸,而那张已经陪伴了他十六年的脸。
“你所能做的,就只是、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就算是你要报仇,也不能随便放弃生命。
因为生命太可贵,因为生命很有限……所以死亡永远都不会是我们逃避痛苦的借口,而且那种借口太不堪,也太不尊重了。
因为不尊重已经离开的人,不尊重已经付出的情。
所以不要轻易为他去死吗?
陆寒重又靠回了墙上,然後在心底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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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住在情江客栈天字三号房的三人也都一夜未眠。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因为客栈晚间太过吵闹,而是为了今日的救人在各自调理内息。
从接到风楼主调令起,清明便动身连夜赶往情江,一路奔走确实耗费不少精力,加上期间三次调查一次返楼,连日积压下的辛苦急需好好闭眼调息。
一进房间,清明与小满分别盘膝坐於床上两个角落,在体内运行真气以助恢复元气。
而风析只是坐在窗格前看著床上的二人,心里想著事情,一双眼睛竟是睁到了天明,未曾盍过。
“风楼主……”次时清明长长吐息,将真气收回了丹田。一夜下来,他已轻松不少。
“多谢风楼主。”
他谢的是风析为他二人护法。凡习武之人,最忌运气疗伤无人在旁护法,因为一旦有事极易岔气。
风析一夜不睡就是守著他二人,以防万一。
“觉得如何?”
“清明已经很好,风楼主也休息下吧。”
“我不累。”而且他也不想睡。
风析转过头,见清明神色确实好了很多後,会心一笑,“气色好了很多。”
“楼主……”清明无奈。
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但也觉得风楼主实在是心事过重,於是忍不住又劝了一次,“您也稍微睡会儿吧……万一有什麽……”
话还没说完,小满已经睁开了眼。他内力不如清明纯厚,以内力相辅助清明调理,真气绕回自身花了更多的时间。
“风楼主,‘风讯’变弱了。”小满一直注意著“风讯”的变动,此刻发现,寒露的“风讯”已经比昨夜他们闻到的,要微弱了很多。
他心急不已,提议道:“让我去查查他关在哪里。”
“不必。”风析摆摆手。
清明与小满自是以为他不想招人注意,结果不料风析一句话,两人大吃一惊。
“不必去查了,我已命地灵堂於今日日落前赶来。”风析想了一夜,觉得即使查到他们将寒露关在那也於事无补,要不惊动任何人将他救出来并非不可能,只是……只是这样也就失去了更多的线索。
这件事有太多疑点,区区一些小小官兵就能将寒露拿下已经是决不可能,而且昨夜那些人提到了纹染,但显然没有找到并打算放弃搜查。
那为什麽他们会不知道纹染已死?
寒露是他派去保护纹染并下了死令不准离其半步,怎麽可能只有抓到了寒露而漏了纹染?
昨日他在情江之涯等候清明与小满时,已收到信函,称仍有大队官兵且著装似是皇宫大内的人在情江继续搜找。
难道会有两批人同时在找纹染吗?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也因为无从探究,所以他下了个决定。
“现在南安城到处都是搜查寒露与纹染的官兵,与其偷偷摸摸救人不如光明正大抢人……”他们三人目标太过明显,干脆人多势众一些,也许反而能让皇室将追查扩大,大隐隐於市,这样对寒露有利。
而且风析最在意的是,逼死纹染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那队正在情江继续搜找的人,那麽,他就要趁今日将他们全部拿下。
“一旦打了起来,未免伤及无辜……”清明点出关键,“并且连累‘倾风楼’。”
“无妨。我已吩咐地灵堂人马分成十七拨,而且……”风析停了停,继续说道:“我打算,烧了这家客栈。”
“烧了客栈?”小满震惊。
“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间客栈烧了。”风析不仅要救人,还要引人。他相信这样不仅不会连累无辜,而且能让他们自动暴露寒露被关的地方。
即使他引不到人,至少也能消除一切痕迹。
“放火之後,客栈必定乱成一团。清明,若有人被陷,你要助他们逃脱,还有客栈的老板和那夥计你也盯著,不准他们离开。而至於那群官兵……”他冷声道:“小满,我就交给你了。只要客栈的人逃走了,你就动手。”
“是!”清明点头。
“是……”小满应声,不过还有顾虑,“昨日饮酒共二十六人。若著火他们不救寒露,怎麽办?”
“不会,著火之时,你只要看谁不逃反进,你就跟著……这群人里,恐怕都不是看守寒露的人。”否则怎麽会饮酒半夜,酣睡到现在还不醒?
“是!但属下怕不能将二十六人全部拿下了。若是有闪失……”小满恨不能将这二十六人全杀了完事,可是这火最终目的还是要救寒露,两下里一对,完全有可能顾不上。
风析听完站起了身,嘴边含著笑,却笑不进人心里。
“小满不必多虑。你只负责寒露,至於那些人……”他毫不介意地轻轻摇头,语气竟带著一丝柔和,“自有封锁情江的地灵堂人马负责,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五.3
五.3 烈烈火海他如泪般清寒
时间很慢,时间飞快。漫长的等待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傍晚。
庄子明开了锁,托了阿成两人将一桶热水搬进了柴房。阿成冷眼看了床上的楼挽风,口里却说道:“我说庄子,管他做什麽呢,费了我这麽大的力气。”
庄子明忙赔脸笑道,“谢谢成子,我这不可怜可怜他麽?”说罢又蹭了他一下,“一会儿我请你吃酒,行不?”
“好了好了,反正人看牢了就行……”阿成有点烦他的墨迹和多事,“这里一股霉味,我出去守著,你叫他快点!洗完叫我,我开门!”说完就出了门然後上了锁。
“哎哎!”庄子明抹了把汗,走到床边拍了拍楼挽风。“哎,你、你醒醒……”
楼挽风此时睡得跟猪似的,甚至微微打起了酣。
这几天心事累积了不少,加上人生地不熟,环境压抑,楼挽风真是有点累坏了,从早上倒头开始就一直睡到了现在。
他在梦中轻哼了声,“别吵……”
庄子明无奈,只好用力摇了摇他,“快醒醒,你要的水来了,赶紧的,不然被头儿知道我可麻烦了。”
楼挽风被他这麽一搅和,睡意退去,慢慢睁开了眼。
“恩……”他揉揉眼睛,语声低哑而庸懒,“水?水……啊,水!”他顿时从床上起来,看著热水就兴奋了起来,立刻转身催促庄子明,“你帮我把绳子解了,我好去洗……”
“这……”庄子明为难。
“不能啊,那你得看著我洗啊……”楼挽风有点不爽,“你手不解,总得脚帮我解开吧,你要我一跳一跳这样过去吗?”
庄子明想了想,觉得确实很不妥,於是伸手帮他把脚上的绳子解了开。
然而就在解开那一刹那,楼挽风瞬间双手用力将绳子挣脱了。
庄子明一愣,立刻伸手要抓,楼挽风右手闪电般抓住庄子的左手往他背後一绕,欺身抬起左膝卡在他的後背,然後迅速抢过绳子,折过他的右手牢牢捆住。
这一切动作只有短短的几秒,却是楼挽风多次生死相交後累积的经验。
庄子明愤恨不已,转头就要喊,楼挽风忙左手捂住,然後另一只手在床上摸索著布条,最後塞到他嘴里。
“兄弟,抱歉了……我只是想逃。”楼挽风对庄子确实有一份愧疚,他利用了他的善良,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如果换一个人,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谁会去管一个犯人甚至是男宠的死活。
“对不起……”楼挽风看著对方恼怒的眼睛,心下不忍,转开了眼不再看。
将庄子反手捆绑之後,楼挽风也不管有两个人在场,脱光了衣服就往水里一跳,然後稍稍洗了下身子就又跳了出来。
反正男宠又不是他,大家都是男人,没什麽可顾及的。
他迅速穿好衣服後就来到陆寒身边,为他把脚上手上的绳子全解了开,然後回到床上就把那一条又薄又破的被子拖下来,往水桶了一扔,水顿时被吸了一半。
他把湿透的被子盖在陆寒的身上,把所有的事交代了一遍。
“一会儿我们就点火,把门给烧掉,既然这里是客栈只要一著火就有人会喊。吗的,如果没人喊那我喊,喊到全客栈的人都知道著了火,就不信乱不起来。”
寒从刚才就不发一语,看著楼挽风忙碌,“我们应该对他们很重要吧?如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