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文?”施文然摸了摸脑袋,他睡得很沈,并不太清楚弋倾文去了哪里,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二天,而那个一直在身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啊……我有醒来就没见过他了。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你找他有事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施文然当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麽,可是却听得司徒焰心底一阵恍然。
那样的称呼,那样的言语,那样理所当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司徒焰沈默无语,施文然不明所以,忽然他想起了什麽。
“我、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你们有时间吗?可不可以帮我一下,我想让你们教我点事……”他说完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甚至还弯下了腰鞠了个躬。
司徒焰小吃一惊,南宫天宁也一脸的讶异,施文然看了看他们身後的院落空地,虽然不大,但是树木花草茂密芬芳,便跨过了门反手关门。
“走,我们到外头说。”
两人看著他缓步而去的身影都不知其所以然,对看一眼心下无底,但却同时迈开了步子跟著他走到院中。
施文然回身看著他们,清晨清凉的气息吹在脚边,伴过一点点的药香让人心平气和。他嘴边漂亮的弧度慢慢加深,却有种淡然的气质,隐隐修饰得他整个人温情柔软,如同最好的药材被人捣鼓碎了和著一杯清茶,丝丝点点进了心,留成情。
“你们能不能教教我,怎麽样用内力……”
此言一出,两人皆愣在当场,想不通一个没有内功的人怎麽会问这麽奇怪的话。南宫天宁仔细观察了会儿,也没发觉他有什麽变化,只是半边脸绑了很多纱布让人徒留一声可惜,一张脸便这麽毁了,不知还能不能治得好。
“可是小兄弟,你并没有内功啊……”司徒焰走上前,捏住他的手腕,结果一阵大惊。他稍稍试了真力去探,却不料一探之下只觉施文然体内似有上百股浑厚真纯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他此举简直就如同溪水入江,那绵绵不绝的真力一瞬件就将他的真力给化了。
虽然司徒焰决非泛泛之辈,但也被这样的内力吓了一跳。不,应该说是被施文然突然拥有如此骇人的内力而深感费解且不可思议。
“你怎麽……”
施文然抽回了手,不怎麽习惯与别人过於亲近,“为了救我,倾文渡了些内力给我……”
这哪里是一些内力而已!司徒焰几乎不知如何接口,这根本就是将一个人毕生的内力全部传给了他……天啊,弋倾文究竟有多在意他,竟甘愿如此舍弃武学只为救他……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还那麽对他……司徒焰想不通、真的一点都想不通。
南宫天宁倒是爽快得很,扯开司徒焰,“来,与我对掌!”他直接一掌过去,施文然当下领会,“啪”一声,双掌相对,施文然毫无所动,反而南宫天宁连退两步。
简直不可置信……他抚著胸口看向施文然,虽然这一掌冲击并不厉害,可惜他身上已有不轻的伤,加上剧毒不清,这一掌著实让他吃了点苦头。他侧脸连咳不断,却是吐出了一口淤血。
这是……他看掌心黑色的血,喘息不解。
这样的内力真是见所未见,南宫天宁吐血过後反倒觉得胸口的郁结顿时化去了不少。
怎麽受了伤还觉得不难受……南宫天宁立刻盘膝於地,挥掌运力调理真气,竟不再开口,连一个字都不说。
司徒焰显然不知其所为,只问施文然,“小兄弟……你……”
施文然径自盯著掌心发呆,嘴里喃喃,“我不知道……我只是对掌啊……”怎麽一掌出去对方就吐血了呢?这就是所谓的真气内力吗……
“司徒少爷,我要怎样控制真力?我要怎麽控制我自己的内力?我不想以後随便一掌就伤人啊……”
司徒焰当机立断,拉过施文然道,“来,你对著这棵树打一掌试试……”他指著不远处一颗树,那树干有两个壮汉腰那样粗。
施文然张口结舌,“有、有用吗?”
司徒焰催促道,“没事,来,随意打过去一掌,什麽都不用想。”
施文然见他如此也只好依言行事,深吸了口气,劈手一掌打了过去,一股凌厉的掌风顿时如流风回雪般罩在两人周围,还不待他睁开眼瞧个究竟,爆裂四起的树枝木屑已朝他袭来,司徒焰扬手一挥挡了下来。
司徒焰脸色不太好看,他转过身深深凝视著施文然,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後无话可说之间徒留心里一丝怅惘。
他上前一步,替施文然拍了拍身上残留的木片飞尘,“小兄弟……”他说完哎了声,神色落寞又凛然,矛盾不已的表情让施文然皱眉。
“你、若不好好控制你体内的功力,真不知是福是祸……”
弋倾文,你对他如此上心,又何故对他欺辱至此……又何故让他受此重创。他将视线落在施文然的脸上,终於缓缓抚了上去。
☆、十二.6
十二.6 往事尽、莫再忆,悠然自得心。
施文然又小退一步,一日之内三次避开,并非故意,只是无心。
他下意识的举止让司徒焰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两人都有些尴尬。
有什麽变了……司徒焰收回了手,暗暗地想。
短短一天一夜,施文然给人的感觉不同了,变得更温柔、更亲切……却也更拒人於千里之外了。然而偏偏那样的拒绝还教人责备不起来,它不动声色、但已是不容侵犯。
亏自己心心念念想著见他,担心他的伤势、担心那个弋倾文更责难於他……看来是不用了。司徒焰眼眸深处,有种颜色泛动了片刻,终於渐渐逝去。
他一振袖,挥去了心底那一抹说不清的哀愁,仍然是潇洒自若的司徒少当家。
“小兄弟现在内力已不是泛泛之辈,别说之前的伤势,如今你已可以为天宁疗伤。”他说完转身回到南宫天宁身边,低头看著他运气调息。
“真的吗?”施文然显得很高兴,“那我该怎麽帮他?他是不是被我刚才一掌伤得很重?”
“没事……”此时南宫天宁缓缓睁开了眼,将真气收回丹田。虽然还是有很多疑问,但仍旧被他压了下来。“世上竟然有人完全不介意将内力轻易送人……真不知该说弋倾文自视太高,还上对你重视太深。”他说完斜了眼上方的司徒焰,轻轻摇头。
缘分这东西,真是难说。虽然他对司徒焰如此关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很失望、甚至生起了愤怒……
可是……
可是南宫天宁自来洒脱的心性却一直懂得,人心强求不可的真理。
也罢……反正自己从来都只是他的朋友,若能以这样的身份陪他一生,就算今後两人终有一天各奔西东,或各自成家,但总算不枉一场相识,不枉他为他动心了这麽些年。何况他对施文然也有好感,觉得他真是一个温柔可靠的人,如果司徒焰的命定之人不是自己,那麽换成这个叫正直善良的人……南宫天宁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不用做什麽……”他扬起手摆了摆,示意不必挂怀,“我本来就身上有毒,你的内力也很柔和,几乎为我解了一些淤积心中太久的伤势……”第一次由衷地笑了笑,施文然发现南宫天宁原来真正笑起来的的时候原来这样英俊。
“施文然,你的手没事了吗?”
施文然看著自己被包扎稳妥的手,忽然想起是弋倾文在自己睡著的时候为自己做的,没由来地他就心里一暖。
“恩,小伤而已,没什麽。”
“那就好。”南宫天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对这种我关心你你慰问我的客套终於不耐烦了,“我们也别再这样下去了,反正大家都是受了伤的主,恩……”他四处看了看,觉得天气不错,天高云淡,日朗风爽,是个道谢并求药的好日子。
“正好,我和焰要去道谢,文然你有没有兴致一同前去?”
施文然一开始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先等弋倾文回来,但是一想到弋倾文的愿望,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熟悉一下唐门的环境、唐门的人,於是欣然答应。
“好,那我跟你们走。”
司徒焰没有意见,只侧过身子,让他走在自己前面。他抬头看了眼朗朗晴天,想著虽然那一夜惊心动魄、却是对那一刻牵著自己的温柔惦念不已。
再也不会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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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谢前辈了……”弋倾文再次道谢,将手轻轻贴上了冰冷的石碑。
霜降静静站在他的身後,她身侧分别站著谷雨白露二人。
“倾文客气了。”唐谢看著唐留生、唐平生的墓碑,叹道,“虽然平生当年为了门主而离开了唐门,这麽多年没有音训……但到底是曾经唐门的四大高手,为唐门付出不少。虽不知究竟为何死在留生的房间……可我们终究不忍心,仍是将他埋在唐族墓里。而至於留生……”唐谢不再说下去,眉间的阴郁已说明了一切。
唐留生的死,不仅代表了唐门的内掌格已再无人可替,而且曾经名动天下的四大高手,除了下落不明的唐余生……真的已经全部死了。
弋倾文只是出神地看著“唐平生”三个字,它们与“唐留生”并排在一起,而非单独再制一块墓碑。
是因为他们死的时候是一起麽……也好、生不同衾,至少死已同穴。
二叔、三叔……多年心愿得偿所愿的感觉,可好?
他站起身,霜降递上了酒壶。弋倾文接过,仰头喝了一口後,便将剩余的酒统统洒在了地上。
是我来迟了。
你们身处危地遭遇不测,我们却不能及时赶到前来相救,害你们枉死唐门,害你们血尽而亡……他握紧了酒壶,一用力便将其生生握碎在手。陶瓷的碎片暴裂开,唐谢挥袖避开,其余四人却都不闪不躲。眨眼之间,弋倾文的手背手心,脸上、颈项间都出现了几道或深或浅却细小的伤口。
殷红的血丝将他白皙到透明的皮肤衬得一股妖豔的诡异,唐谢看得心中一凛。
“逝者已矣……倾文莫要这样。”他上前想劝,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他甚至不知道弋倾文究竟与这两人有什麽关系,竟深厚至此。
没有人回答,只有沈默、还是沈默。无奈之下,唐谢看了看他的手下。
谷雨朝他点点头,但意义不明。白露冷冷地动了动唇,想说什麽但被谷雨扯了扯袖子,於是作罢。
唯有霜降朝他走来,小声道,“楼主伤怀,前辈若有事,就请先回避。”虽然在别人地盘发发这样的逐客令实在有过荒唐,可唐谢竟也不觉得失礼,反而能够体谅。
“那我在不原处的凉亭稍作歇息,一会儿再领弋楼主去见唐荣老前辈吧。”
霜降点头,唐谢不再逗留,只最後看了眼被血溅过後的石碑,是如此的惨然。
想当年,唐门四大高手……如今到头来,结局扔逃不过一口棺、一碑墓、几字悼念、几许悲添。
唐纤啊唐纤……你如今是活还是死?
若你还活著,为何对他们毫无挂念……若你已经死了,在天有灵或是泉下有知,你会不会也有不忍之心。
你会不会也有不忍之心?
确定唐谢已走远後,弋倾文将满手的碎片随手一扬,顿时成了粉末。
“察过二叔房间了?”
“是。”白露走近一步,“血已全部擦干净,但从残留的血迹还有痕迹来看,可以断定两人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