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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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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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长,虽然从开始的误会到之後的和解是那样短暂,可楼挽风打从心里喜欢那种自然而然的相处。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未知的一切不是不怕的,不是没有胆怯的,尽管和施文然重逢成为了一种支撑著他的信念,可楼挽风明白,这份信念里未尝没有对风析的期待。
  可是他在期待什麽?
  那隐隐的香味似乎因著掌心的温热而浓厚了一点,楼挽风把玉贴在唇边,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他在期待什麽……
  他在期待那个一生一世,那个风析说过,要陪著他的,一生一世。
  “嗨,你说,真的有一生一世吗?”他突然很想问问站在树下出神看湖的人,也不管那个人会不会理他,就这麽脱口问道:“你说,一生一世是个什麽概念?”
  树下的人显然还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楼挽风这突如起来的一问,反倒是一怔。他大概已经全然忘了树上还有个人了,他一身隐匿的尊贵气质此刻被突兀的语气激了出来,淡淡道:“何来一生一世。”
  楼挽风听得莫名其妙,正想问下去,那人径自说道:“哪有什麽一生一世……你觉得有时,也许片刻都不足,你觉得没有时,又或许一刹那就是所谓的一生一世。”
  楼挽风在树上皱著眉头,不由得握紧那块玉佩,好像这人的话里有什麽东西让自己很不安,不握紧一些就会有什麽丢失。
  “你能不能说得,恩,明细些?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麽。一生一世很长的,一生的时间啊,怎麽到你嘴里就成了一刹那了?”
  那人忽然一笑,笑中竟微微带出一丝讽刺,也不知是讽刺楼挽风还是他自己。
  “倒是个实心的人,呵呵,就不知你这实心会不会伤著你自己。”那人重又盘膝坐下,幽幽地叹道:“哪有、什麽一生一世啊……”
  这番毫无头绪的叹息,似忠告似警告,楼挽风突然间被他搅得心神不宁了起来。
  “你这简直危言耸听,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实心了,你哪里又知道实心就会倒霉?根本不可理喻。”
  那人倒也不介意楼挽风言语的过激,似是不经意般地抬首朝树上瞥了一眼,那一眼楼挽风觉得像被刀锋刮过脸庞一样锐利冰冷,身不由己地便放低了声音,喃喃道:“你凭什麽说没有一生一世……”
  “你问我有没有、信不信,在下倒也想问问,你有没有、你信不信?”他口气轻淡,像一阵风轻轻荡过楼挽风耳边,楼挽风一顿,他又继续说道:“你有没有一生一世可给?你信不信有人会给?你如此问我,倒不如说,是你想我说一番什麽好让你相信,让你坚定。呵……”他呵出口气,那轻轻的、缓和的一呵让人不由生出一分温柔出来。
  “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你希望从我口里听到你心底那些没有把握的话,好叫你生出把握来……你说我危言耸听不可理喻,在下倒是想说你强词夺理无事生非。”
  一番似指责又似劝导的话楼挽风听了竟觉得双颊一热,觉著自己似乎脸红了。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的确不好受,楼挽风一向大大咧咧,如此被人一顿硬生生的抢白反倒生出了惭愧。
  “我也就这麽一问,你犯得著这麽较真麽?”他轻轻哼了哼,却是明显中气不足。
  “较真的人,似乎是你吧。”那人听罢摇了摇头,修长完美的长指拂上琴弦,有一挑没一挑的拨弄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见他好像不想再和自己说话了,楼挽风觉得有些失落,这人一看就是为情受了伤的,自己还拿话去给人添堵,委实忒不地道了些。他心里暗骂自己脑子进了水,没事找事,可是道歉的话又咕哝在口里硬是说不出,於是想著想著就觉得难受了起来。
  楼挽风本就是个生性直率胸怀坦荡的人,既然得罪了人总该说些什麽,不然就觉得好像欠了什麽一样,浑身不舒坦。可眼下,人家显然已经不想搭理自己了,那他还能说什麽?
  正前思後想著,树下的人忽然沈沈一按琴弦,有些用力,按得琴声“嗡嗡”震颤起来。楼挽风听见他用低暗的声音喃喃说著什麽,却听不清。唉唉在心里无奈了一番,楼挽风也放开了心思,握了握手里的玉,他想起记忆中那缕清香,於是顺手扯了片叶子,凑近唇,轻抿著唇,就著树叶吹了起来。
  只可惜楼挽风就叶吹曲的技巧生疏而不堪一试,既掌不了度又控不了力,才轻吹了一口气,难听的音调便破空响起,不仅楼挽风吓了一跳,树下的人也被打断了琴音。
  “额……”楼挽风无奈地摸了摸头,撑著额际不知如何解释,“不好意思,刚学,吹得难听了点。”
  那人闻言轻笑了声,沈默了会儿,忽然将琴搁置在地上,直起了身似是要离开。
  楼挽风瞧见了一急之下问道:“你要走了吗?”
  那人略有惊讶,没有回答,径自踱步至树下,抬手扯过片树叶,轻声问,“你想吹什麽?”
  楼挽风一喜,立刻笑了起来,“哦,没什麽,随便吹吹的,我从来没试过,之前有朋友吹得特别好听,他教了一次,可惜刚才发现我全没学会。”也不晓得为什麽,见他不走了楼挽风就心定下来,人也放轻松了不少,渐渐恢复成了之前那个话痨。
  “你刚刚想吹什麽?你哼个调子,在下听听。”
  於是楼挽风仔细想了想刚才的自己是想吹什麽,便道:“哦,前不久有位朋友一直听著一首歌。”他指的是他之前那个世界的同学,在还没穿越到这里时,他记得那阵子似乎大街小巷都在放一首歌。
  “那曲子我觉得满好听的,我哼段你试试看,你随意,吹得不好我不怪你。”
  那人闻言笑了笑,也不怪楼挽风话中的无礼,好像他在几句对话中已摸清了楼挽风的性子。
  “咳,那你听好了……”楼挽风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悠哉悠哉地将调子哼了出来,只听到立刻便有空荡单薄的音色跟著他的嗓音一点点吹奏了出来。楼挽风被他高超的乐理技巧怔得停了停,於是那人也随之而停,静待他继续。
  “你好厉害呀!我哼什麽你居然立刻就能跟上了……”就是风析大概也没他这麽本事了吧,这人好牛逼啊!“你吹得可比我好多了啊!”
  “这也没什麽,你继续吧。”声音不以为意,对楼挽风的称赞没有丝毫反应。
  高手就是这麽的沈著而冷静啊!楼挽风看他如此淡定,暗自摇头叹息,心道,以後自己也要让人看著就觉得深藏不露。
  他从腰间掏出一管竹子做的短笛,这是前几天他逛南安城时买下的。
  “不如,我吹笛子,你弹琴怎麽样?”
  那人笑而不语,抬起头静静看著他,目光中沈淀著一分说不出的深思,楼挽风却没有注意。
  楼挽风等了会儿,才听到底下那人道:“你先吹了听听,看能不能和吧。”
  悠扬的笛声随风而起,轻飘的音色婉转飘渺,混淆在风中湖里如烟如画,楼挽风寻著记忆中的曲调慢慢吹著,他忽然觉得整个曲府好大好空旷,这夜下笛声如此回响,像不停流转的光晕一样,荡漾在树下的人脸上身上,一瞬间,他瞧见那人的眼光已经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深沈而悲哀,他盯著自己的眼神是那麽热切,可是转眼间又觉得其实很冷淡。楼挽风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笛子,低下头与他的视线凝结在夜色之间。


☆、十四.4

  十四.4 事到如今,我早已不能不忘记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良久,久到楼挽风觉得有点口干,且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麽这人这样盯著自己。
  那眼神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但又好像只是在细细打量著什麽,很冷漠很生疏,很遥远很绝望。
  楼挽风被他盯到浑身颤了颤,“怎、怎麽?你认识我?”
  那人仿佛一惊了似的,顿时将目光收了起来,眼神立刻温柔了几分。
  “认识……”他口中低语,“曾经认识。”
  楼挽风皱眉,“曾经认识?什麽意思?”
  那人闭了闭眼,像在稳定心神,再睁眼时声音清绝,神色温和,“是似曾相识,在下觉得和你似曾相识……”
  “哦,这样啊,”楼挽风听他这麽一解释倒莫名松了口气,於是耸耸肩,“人世间这麽多人,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的,恩,似曾相识麽?听上去也不错呀!”他笑著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爬下来。
  那人见楼挽风动作,於是看著他,慢慢道,“跳下来吧,我接著你。”
  “啊?”楼挽风睁大了眼睛,“不用了,我自己下来就行了。”他说著手快脚快的撑著树干往下爬,奈何在树上呆了太久,手脚都有些发麻不太利索,一个不小心就有下滑的趋势。楼挽风瞥瞥嘴,虽然没爬太高,滑下去没什麽事,可是毕竟在陌生人面前,也太不雅了点吧。
  那人见状,身形一动,下一刻便伸出双手,牢牢将楼挽风滑下的身子稳妥地搂在了怀里。
  顿时一阵温暖扑面而来。
  楼挽风怔怔地被人拥在怀中,还不等他反应,就感觉有人用手一下下轻轻抚摸著自己的头,顺著发丝一点点用指间撩开,动作轻柔而小心。
  他想说“谢谢”,一抬头,却见那人用一双漂亮的眼睛凝望著自己,然後伸手过来捂在自己的唇上,慢慢的,摇了摇头。
  “别说话,别说话……”揽在楼挽风腰间的手用了用力,楼挽风的脸贴上了他的下颚。这亲昵的姿势语气让楼挽风一瞬间觉得心惊肉跳,想要离开,可惜那双手似禁锢般一时间不得脱逃,楼挽风心下疑惑更甚。
  那人将脸埋在楼挽风温热的颈项,柔软的呼吸一下下轻抚过白皙的肌肤,楼挽风禁不住地有点发抖。
  “别怕,别怕……”那人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立刻轻声安抚,像哄著个孩子般,左手拍著他的背,“我有点心乱,可否让我这样拥一下,只一下。”
  楼挽风不知道这人在搞什麽,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被人抱一下也不觉得有什麽大碍,何况这人的口气那麽小心,他叹了口气,就当自己好人做好事,就是奇怪了一点。
  两人相拥的时间有些长,楼挽风觉得犯困,正想挣开他的怀抱时,对方忽然先一步放开了他。
  那人後退了两步,神色似是有些狼狈,仿佛在与什麽做著挣扎般,他急促的喘息了两口气,定定地站了会,突然一个转首便与楼挽风四目相对。
  恍然中,有晚风徐徐吹过,带著初夏的舒爽散开了两人的发丝,那人长长的发逆风而起,吹到楼挽风眼前轻撩著脸面,也遮掩住了视线。
  他看著对方再次探手而来,似是要确认记忆深处某一段刻骨的怀念,一步一步缓慢而来。他姿态优雅,神情高贵,他伸过手的姿势彷如一个邀请,邀请自己从此走入他的世界他的生命。
  他看著对方衣衫发丝飘扬,清俊的脸上是端正美丽的双眼,细长的眼线嵌出一笔完美的弧度,高挺的鼻梁被之前瞧见的还要让人觉得英俊,薄厚适中的双唇被他轻轻抿出一抹微笑。
  他看著对方那淡淡的笑容比此时的风还要细,比夜还要深,比水还要清,无孔不入地融入这片天地,像古老的情调,缅怀在一片他始终无法隐藏住的哀恸下,为他逆风袭来。
  他看著对方将修长的手指停顿在自己过长的刘海处,然後一点点抚抹开,带著些许的、微乎其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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