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也不是,守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朱狄斯脸憋得通红,佯装淡定实则蛋疼地冷哼一声,扭头大步走开了。
傻瓜,若我坐拥天下,那一切,不也都是你的了么?
心中这样想着,安东尼的脸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原来你较真的样子,也是这么可爱。
就在这时,有两个女仆“不幸”看到了安东尼的笑容,一时看直了眼。安东尼注意到她们而回过头来的时候,两人不由得集体望天……
夜幕降临的时候,罗马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朱狄斯检查了罗慕洛写的字,然后趴在床上陪他玩棋子。心事重重的朱狄斯总是犯低级错误,于是引起了罗慕洛的注意。
“朱狄斯,你在想什么?”罗慕洛眨巴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问他。
“想我的母亲。”朱狄斯实话说道。
“她……还在世吗?”
“在。现在还住在西西里。”
“啊哈,原来我还有个奶奶!好想见见她啊!”罗慕洛把长了不少肉的小身体都拱上了床,表情充满了期待,“朱狄斯,你为什么不把她接来罗马呢?”
朱狄斯轻叹一声道:“罗马现在依然是是非的中心,太不安全。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怎能在这乱世中保护她呢。”
“罗马是是非的中心?”罗慕洛继续眨巴眼睛,弯弯翘翘的睫毛呼扇呼扇,甚是好看。“可是,尼禄已经死了,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啊!”
朱狄斯笑着揉了揉罗慕洛脑袋上打卷的金发,“尼禄之死只解决了一部分矛盾,但是帝国依旧不太平。盖尔巴的王位尚不稳定,不知有多少人垂涎三尺地觊觎这这个位置,不少权贵手中都握有一定的筹码,罗马的政局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混乱,这也是我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原因。另外,北边的高卢人和东边的犹太人在尼禄死了之后也不消停,天天闹着要脱离罗马的统治呢。罗慕洛啊,你现在过得挺舒服,但事实上,帝国还乱得很!”
罗慕洛一下子站在了床上,抡起胳膊摆了几个自认为很潇洒实则很稚拙的造型,义愤填膺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去战场上打仗,把那些高卢人和犹太人都打趴下,让他们再也作不了脱离罗马统治的蠢梦了!”
朱狄斯被逗乐了,咯咯笑了起来,不过很快,神情就顿转忧郁,“小家伙,你现在还没这个本事呢,等你再大一些,我会找专门的老师教你怎样战斗。说起来,弗瑞斯他爹就彪悍得狠,在战场上杀人像切菜,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盖尔巴就会让他领兵去打那些犹太人了吧……”
“嗯,安东尼一看就像是很能打仗的人,可是弗瑞斯好弱啊,还爱哭鼻子。”
“弗瑞斯的性格还是随他母亲更多些吧……”
罗慕洛坐在了朱狄斯的身旁,若有所悟地说道:“朱狄斯,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安东尼诶!”
“胡扯。”
“那为什么一说到他要走,你会这么伤心?”
“哪有。”朱狄斯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一边闷闷地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他。”
罗慕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情圣奥维德说,有的时候说讨厌一个人,其实是因为喜欢他!”
朱狄斯一把把小家伙扑倒在了床上,“臭小鬼,就你么什么都懂!”朱狄斯伸出手来狠狠地咯吱他,弄得小家伙一阵大喊大叫。
天完全黑了,罗慕洛闹够了,渐渐睡去,窝在朱狄斯的床上打起了呼噜。朱狄斯也躺了下去,心里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一晚他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母亲奈奥比又生活在了一起,而且罗慕洛和弗瑞斯都在自己的家里玩耍,把奈奥比逗得咯咯笑。朱狄斯自己则惬意地坐在门外,一边品尝美酒,一边欣赏庄园青葱繁茂的景色,没有忧愁忧思,没有政场上的纷纷扰扰,只有无怨无悔的满足和平平淡淡的幸福。这个时候,一双温柔的手臂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身体,头也暧昧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并没有抗拒,而是倍感体贴地向那人的怀中靠去。
他说:“我这才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安东尼。”
安东尼……
等等——什——什么?!安——安东尼?!
朱狄斯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大脑一片混沌的他禁不住使劲地抓头发,与安东尼在明媚的阳光下相拥相依的情形格外清晰、挥散不去。渐渐平静之后,他又坐在床上发起了呆,他越发不知道这个近日来几乎成为他生活全部主题的男人,在他心中究竟占据着一个怎样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很想爱他,可是却又放不□段,不甘在他的挑逗下臣服,更不甘在他的强势面前表现出一丝的柔软。朱狄斯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跟他较的哪门子真,总之,自己轻而易举就会被他带起火气,搞得方寸大乱……
心中正想着安东尼,曼提纽斯却突然跑来告诉他,奥托来了。
朱狄斯叫醒了还在睡懒觉的小罗慕洛,然后披上衣服踩上拖鞋去了别墅的厅堂。
奥托满脸堆笑地看着朱狄斯,动作有点不大自然。
“干什么呢,大清早的。”
奥托扭了扭身体说:“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
只见奥托伸出左手去掏右手的衣袖,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束捆扎得很精致的紫罗兰,然后面颊红扑扑地捧着花对朱狄斯说:“今天是……”
“今天是为纪念阿多尼斯设立的节日,希腊人的情人节,这我知道。”
“所以……”话被朱狄斯抢了去,奥托不免有些尴尬。
“所以,你就把我当女人?”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奥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尴尬得说都不会话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也算是……”
“算是情人。或许吧。”朱狄斯看着一副困难脸的奥托低声说道,“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么?”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我怎样才会开心,难道你还不清楚么?”朱狄斯伸手抓过了那一束小小的紫罗兰,“谢谢,花我收下了。一会儿我要去提图斯那里帮他选一匹马,没法陪你了。”
“是,我知道,我这就走……” 奥托有些郁闷地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竟是格外的坚毅。
他说:“我奥托前半生起起落落,得到皇帝的宠信又失去,娶了个漂亮妻子又‘被休妻’,被贬到外省去当财政官,稀里糊涂上了战场,好几次差点没命,一场欢喜一场空……折腾了这么久,直到现在又回到罗马,一直稀里糊涂地我才终于知道自己的心意。原来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啊!朱狄斯!所以,虽然我知道自己很没用,也对皇帝的位置不敢兴趣,但是为了你,我发誓,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真是激烈的告白,弄得手握鲜花的朱狄斯差点也把自己当女人了,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的。不过,朱狄斯终究还是朱狄斯,在奥托的面前,他始终清醒着。
“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我等着。”
“嗯!”
奥托兴奋得就好像朱狄斯已经接受了他的告白一样,大力地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地离去了。
朱狄斯捏着花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时,罗慕洛突然跑到了他的身边来。小家伙仰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朱狄斯,我觉得我不讨厌安东尼了,而且还挺喜欢他的。”
“哦?为什么?”
“因为跟这个奥托一比,他看上去优秀多了!”罗慕洛果真是童言无忌,“我觉得这个奥托傻傻瓜瓜,还娘娘们们的。”
朱狄斯不由得哈哈一笑,把花插‘进了一个陶罐里。“你说对了。”
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正在说谁,谁就立马到了。
当一声“朱狄斯”从门外想起的时候,朱狄斯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把罐子给打翻了。回头望去,安东尼就站在他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外。
刚才面对奥托的时候,他是爷们儿;可现在,朱狄斯悲剧地发现,自己少女了——在看见安东尼伸手摸自己衣袖的时候,他竟然幻想那里也能摸出一把花来。
结果,安东尼把手伸出衣袖,掏出的竟然是一个狗链,而且这狗链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对不起,弗瑞斯把你家的狗链子给偷拿回去了。”
朱狄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玩意儿拿回自己手上的,只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呆滞,呆滞地看着安东尼点了点头,呆滞地看着安东尼说再见,呆滞地看着他潇洒地离去……
直到目送他走出几米之后,朱狄斯才轰然而醒。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着了,他竟没能忍住,当着一干路人的面一抬手,把那狗链冲着安东尼就砸了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所有路人都停下了脚步偷偷向这边看了过来——这一下子砸得别提多实在了。
安东尼转过身来,用上次在浴室受了伤贴着膏药的额头对着他,右手摸着自己被砸得生疼的后脑勺,吐了一口气问:“你在追求对称美感么?”
朱狄斯也不管自己失态不失态了,冲着他就吼:“你别给我耍这个!”
安东尼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用故意压低、却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干什么啊,弄得像夫妻拌嘴似的。难道是我哪里冒犯了你么?”
朱狄斯彻底语塞了。的确,他哪里都没有冒犯自己,他只是来还被小孩偷拿回去的东西而已……
当朱狄斯为自己缺乏隐忍的言行懊悔不已的时候,安东尼已经一边揉脑袋一边开路了。
朱狄斯回了屋里,“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却见弗瑞斯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于是禁不住脸上火辣辣地烧……
这一天,朱狄斯最终还是陪着提图斯去选马匹了。
看着提图斯精挑细选,不仅买了马匹,还在酝酿着办其他各种装备,不由得疑惑起来,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间置办起装备来了?”
提图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哎。本来……我是想晚点告诉你的……”
“怎么,你——你要走?!”
“嗯。”提图斯点了点头,“盖尔巴让我领导一只军队,去朱迪亚叫上我的父亲韦帕芗,一起去镇压犹太人的起义。”
这个消息让朱狄斯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盖尔巴为什么不派他最信任的、也是最能胜任这个任务的安东尼,而是派了他并不怎么了解的提图斯。正当疑惑之时,提图斯却突然说道:“是安东尼力荐我去的。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如果我们胜利,我和父亲就都能光荣地回到罗马了,所以我不想放过。”
朱狄斯瞬间恍然大悟。
提图斯又道:“朱狄斯,我走之后,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朱狄斯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
当小弗瑞斯在家中折腾照料他的两个女仆时,安东尼正在端详他栽在院子里载的几颗小菊花。
看了一会儿之后,安东尼突然伸出手,一下子就把其中一颗给拔掉了,口中还这样呢喃着:
“一个,解决了。”
【30】
提图斯几日之后便提前踏上了旅程,看来镇压犹太人起义之事已然迫在眉睫。
临行前,提图斯吻了朱狄斯的嘴唇,始于礼止于礼。朱狄斯并没有当年送走奥托、离开安东尼时的那般不舍,只是平添了不少失落。看着他的马蹄在向东的奥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