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顺从的飞羽这次却径自低著头，一动不动。
这笨小子，平日里一向老实听话，在这种关键时刻，怎麽好好的居然耍起性子来？
“你……”端漠阴了脸，紧张的看了眼端离，正要抢先一步发作，已经被端离抬手制止：“免了。”
看端离并未动气，端漠微微松了口气。
“你就是飞羽？”端离颇感兴趣的看著飞羽，语含深意：“你很了不起。朕倒是听不少人……说起过你。”
“皇兄……”端漠正要开口，已经被端离再度抬手制止：“漠儿，你先出去。朕有话，要问问这个少年。”
端漠看著端离神色凝结，眼神不善，已经隐隐有了不妙预感。
在军中时，飞羽突然表现出来的才能，就已经招了一些嫉恨，只是这笨小子不自知，他也就懒得多提。
回到这人多眼杂的宫里，他已经刻意疏远了飞羽，又特地带飞羽来拜见皇上，想占个先机，免得皇兄受别人的通报所影响。
却没想到，还是被有心者，给抢了先。
“皇兄，”思忖片刻，端漠还是一步拦在飞羽身前：“有什麽话，皇兄不妨与我直言就好了。”
端离愣了愣，看著弟弟显而易见的袒护：“漠儿，你……”
“皇兄……”声音放软，带了恳求。可坚定眼神与动作，却昭示著主人的绝不动摇。
盯著端漠看了半晌，看弟弟有些不安的避开自己的眼光，端离妥协的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飞羽，你先退下吧。朕与漠王爷，还有要事相商。”
“听到没？还不快些退下？”端漠冲著飞羽焦躁的使了个眼色，向外头努了努嘴。
飞羽茫然的抬头看了两人一会，这才抬腿慢慢走出去，默默的站在殿门外。
“漠儿，”端离看著飞羽离开，挑了挑眉：“你对这个少年，倒是重视的很。”
“没有的事。”端漠不自然的咳一声。
“漠儿，我们兄弟之间，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端离沈吟了下，还是直言不讳说明主题：“朕希望，你能把这个少年，送出宫去。”
“我不同意！”端漠震惊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著记忆里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端离，激动的扬起了声音：“他跟著我一路过来，怎能说送走就送走？更何况，他还救过我的命！”
端离剑眉微敛，随後又恢复柔和：“他的事情，朕都听说了。可他来历不明，非我族人。你如此信任他，万一他对我朝心存不利……”
“不可能！”端漠想也不想的打断：“他不是这样的人！”
“漠儿！”端离重重叹息一声：“你若想报恩，皇兄可以赏赐他黄金万两，供他一生无忧。可是……你看，那个位子……”
端离说著，一手揽过端漠的肩膀，一手指向高处金碧辉煌的皇椅：“为了这个，多少人在暗中蠢蠢欲动，为了保住它，要牺牲多少，你想象不到的东西。”
说著端离神色夹了丝无奈：“漠儿，原谅皇兄的身不由己。身在其位，皇兄必须从大局考虑，防患於未然。”
“皇兄。”端漠眼神微红，看了眼皇位，又看了眼面前一如当初俊朗出尘的男人，最终还是缓缓拂开了端离的手，一字一顿发出沙哑声音：“你变了。”
“漠……”端离一声尚未唤出，端漠已经後退一步，微微作揖：“臣弟告退。”
端离站在原地，看著弟弟头也不回的冲出殿外，一如许多年前在天一殿的那个夜晚，眼里闪过为难，最终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我们走。”经过低著头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麽的飞羽身边，端漠只丢下了这麽一句。
飞羽犹豫了下，还是快步跟上，一路上小心的打量著端漠的侧脸。
他常年习武，耳力极好。之前端离和端漠的对话，他都一字不落的听了清楚。
端漠为了维护他，冒著大不讳和皇上顶撞，他本来还因此有了些，邪恶的隐隐窃喜。
只是从看到端漠脸色难看至极的走出，到现在的神色不定显然在做思想斗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沈了下去。
端漠心里，其实还是偏向皇上的，他完全能看得出来。
第三十八章 赴宴
之後的日子，飞羽一直都有些提心吊胆。
每当端漠一叫他，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跟著悬了起来，生怕从对方形状优美的嘴唇里，漠然的吐出让他离开的字眼。
所幸一天天过去，端漠并未再说什麽，只是来找他的次数，却也逐渐变的屈指可数。
开始马公公倒也专门来教过他不少宫里的礼仪，也自然不忘为难他几次，之後看端漠对他并不重视，也就陆续减少了与他打交道的时间。
偌大空旷的漠王府，门禁森严。来往的众人，似乎都在板著的脸上写了切勿亲近几个大字，让飞羽也不知该如何靠近。
没有端漠的吩咐，飞羽也不敢走的太远，只能除了按时领些吃的洗个澡，其余时候都闭门不出。
偶尔飞羽在领食物的路上也会见到端漠，还是那麽好看的样子，意气风发的率领随从进出。
只是每当四目相对，对方那淡漠目光里，却丝毫不起波澜，与见到一个陌生人，毫无差别，让飞羽把想说的话，都通通咽了回去。
一个人呆的久了，难免就会胡思乱想。
有时飞羽躺在床上，想著端漠明明就睡在隔壁。咫尺之近的距离，却突然就变得不可逾越。
两人之前的亲密，好像遥远的，都成了上辈子的回忆。
也许他当初跟著端漠不顾一切的远走，真的是个错误。
他本来就学不来那麽多的规矩礼仪，也并不擅长，带著虚伪的笑脸和他人若无其事的沟通。
而现在，连和端漠的最後一点亲近，都没了。
或许，他终究不是这个宫里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後，也不会是。
……
日子一天天过去，飞羽也依旧天天呆在他的房间里等著。
想离开的念头不是没有，可一旦起了，就被主人硬生生压下。
跟著端漠一起，是他的初衷，也是他心底深处，叫嚣的声音。
他舍不得，就这麽放弃。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到底还能换来什麽。
天气已经慢慢热了起来，一日傍晚，飞羽去水房洗了个冷水澡，又慢吞吞的走回来。
老远已经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靠在那里，尖声怒斥：“去哪里了？这麽久都不见人影，让咱家好找！”
飞羽无声叹了口气，对马公公的口气早已见怪不怪：“公公有何要事？”
“傅太师今儿六十大寿，漠王府的人都要去道贺。”
马元说著，看飞羽茫然的神色，鄙夷的嗤了一声：“罢了，多说你也不懂。总之王爷让咱家来唤你一声，你收拾一下，待会儿随著去太师府赴宴。听到没？”
看飞羽点头呐呐应了，马元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摇晃著明显近日发福了不少的身躯离开。
……
劳苦功高的两代老臣傅太师六十大寿，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
酒席之上，觥筹交错，吟诗作对，自是文人风雅。
飞羽和其他侍卫一起站在上席的旁边，看端漠换去了平时武将的打扮，只著一身白衣，风流潇洒，与周围文人墨客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只觉得心里有点酸。
他也很想，配得上他。奈何他资质实在愚钝，连师父都说过，他不是个念书的苗子。
这样的念头一起，飞羽又慌忙鄙夷了自己一下。
瞎想什麽呢？能这样远远看著，不就很好。
“老朽年至花甲，能赶上漠王爷大驾，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傅左捋著胡须，笑呵呵的冲端漠举起酒樽。
“傅太师客气了。”端漠笑笑回礼：“傅太师年高德劭忠心耿耿，此番六十大寿，皇兄本该亲至，无奈国事实在繁忙，只能让本王代为贺寿，还望傅太师勿怪。”
“哪里的话！”傅左又习惯的捋了捋胡须，豪迈的应：“王爷这话，可要折煞老臣了。喝酒喝酒！”
说著傅左一气饮尽杯中酒，又再度扬手：“清舞，倒酒！”
“是。”悦耳的男音响起，一个少年手持酒壶，笑吟吟的出现在端漠身侧。
端漠闻声随意的望去，却一下愣了神。
少年长的极是秀美，肌肤如雪的脸上，一双凤目流光溢彩，长发以竹簪随意束起，红唇微扬，勾出一个诱惑的弧度。
好一个俊俏的男孩儿！
端漠暗暗赞叹著，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旁的傅左看著这情境，不禁暗暗窃喜。
早听说漠王爷有龙阳之好，不爱美人爱儿郎，他才特意用了清舞一试，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席间，傅左不断向端漠热情劝酒，待到席毕，端漠已然微醺，靠在椅上眯著眼，打量著身前为自己斟酒的少年，微微摆手：“行……行了，再……再这麽下去，本王就……就真要醉了。”
“怕什麽！”傅左朗朗笑声传来：“王爷若是醉了，就让清舞送王爷回府，好好儿伺候王爷！”
“当……当真？”端漠连话都说不清楚，顺手揽住清舞的腰：“好……这个好……”
话音未落，傅左一个眼色使去，清舞已然意会，顺从的坐进端漠怀里。
温香软玉投怀送抱，端漠不由收紧了力度，搂著清舞踉跄站起身来：“傅……傅太师……那本王就……就先告辞了……”
……
待飞羽出恭回来，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杯盘狼藉，几个下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碗碟。
漠王府的人，已经没了半个人影。没人注意到，他还被丢在了这个地方，不曾赶回。
“回大人，王爷已经带著清舞少爷一同离去了，其余大人也都跟著走了。”太师府的侍婢恭恭敬敬的回答著飞羽的问话。
“哦……谢谢……”飞羽笨拙的道了谢，慌慌张张向记忆里漠王府的方向赶去。
追了半天，又绕了几个岔路，待飞羽终於找到漠王府时，王府已经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几盏灯火隐隐亮著。
显然酒席归来的各人，已然各自回房入睡。守门的看到他，也只是见怪不怪的打了个哈欠，放他进去之後，又继续回房睡了。
看著已然熟悉，却依旧倍感陌生的景，飞羽站在门口愣了会儿，还是无精打采的走回自己房间的方向。
房里一片漆黑，飞羽刚推开门，却蓦然听到一阵，让他血气上涌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醋意大发（上）微H
“王爷，”跌跌撞撞的相互抱著倒在床上，清舞在端漠的耳边诱惑著吹著热气：“今晚……就让清舞来，伺候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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