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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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长-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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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炜方看他焦虑,沈声安慰道:“说不定只是被水下什麽东西绊住了,这儿水草和网子挺多。”
  
  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苏宝生忍住揍他一拳的冲动,闷声道:“湖心已经搜过三次,现在只可能在某个小洲或……”他喉间翻滚,已是说不下去,自从看到林蓬抱著浑身是血的锺聿宁,他的神经就处於高度紧绷状态──在岸上负责朋友安全的就是他!枉他自信满满,竟让朋友遇上这样的意外!
  
  苏宝生是武夫,是硬汉,然而此时他声已哽咽,眼眶已红肿。
  这是痛苦,更是自责。对於一个热血汉子来说,没有什麽比朋友的死更大的打击!
  或许只有一样,就是朋友因自己的错误而死。
  
  任炜方看得心已热,胸口微微有些愧疚,他没有二哥任炜棠那样狠厉的手段、坚忍的心肠,他的粗豪让他在家里的地位一直不如二哥,但他却因此更能懂得这种感情──未经压抑的、淳朴诚挚的友情!
  他简直忍不住想要告诉苏宝生,任晖决计无事,但沈约──
  想到沈约,他的目光又暗淡了下来,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二哥的手段,沈约此时定然已毙命。
  钱珏去找他时他早已准备停当,因为他此次的任务就是确定沈约的死。
  他的半个徒弟,曾经那个天真活泼的小胖子。
  
  忽然间,任炜方想到了多年前离家远走的大哥,想到了郁结而亡的嫂子,想到了他那个高傲任性却最疼隔壁胖娃娃的侄子,想到了含羞带怯一心想做沈家媳妇的侄女,更想到父亲少有的几次愤怒。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沈家拆脱不开。
  二十年了,父亲终於决定让这一切都结束了吗?老爷子也真是疼晖儿,这麽多年的苦心筹划,一夕便弃了。
  罢了,阴谋构陷原本非他长才,习武之人快意恩仇,私怨私了,老来丧子也算是对沈持风有力的报复,只是苦了晖儿和豆哥儿。
  仇恨、兴奋、怅然、迷惑、伤感,任炜方这一生里只怕未有哪一刻有此时这般复杂的心思。但算来算去,这情绪总不能叫高兴。
  
  “找到了──”湖边传来一声兴奋的高叫,任炜方立马回神,苏宝生更是一步抢到湖边,大声疾呼:“怎麽样?”那兵士指著远处一朵小小火光,“在那边!”两人定睛看去,果然有火光,只是由於天色将白、距离又远才没有立刻被发觉。“我去!”苏宝生伸脚便欲跳上小舟,任炜方一把按住他肩膀,“已经在回来路上了,你操船技术不行,出了事反而麻烦。”苏宝生还待再说,任炜方面孔一板,端出军人威严,“苏统领,你若是个军人,便该知道军中不需要不能服从指令的士兵!”
  禁军与京都守备师分属不同系统,苏宝生级别虽低,却原也无须畏惧任炜方,然而他为任炜方气势所摄,嗫嚅半响後终於不再言语。
  
  天亮好行船,不一会儿便见一艘小舟行来,任晖立在船头,手里打横抱著个人,披头散发,只著一条单裤,看身形正是沈约。任炜方心里打了个突,他目力极佳,早已看出沈约脊背微动呼吸绵长,绝非死尸应有之相──二哥竟然失手?!
  
  待得离岸三四丈距离之处,任晖脚尖一点,身似箭矢急掠上岸,竟不稍作停留,抱著沈约抢上匹马,一扯缰绳,回身道:“三叔,宝生,安仁受伤颇重,亟需就医,彦升先走一步!”说罢疾驰而去,竟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众衙役哪见过这等功夫,一个个目瞪口呆,连说话都忘了,在场军士却均高声喝彩,夸赞小任将军功夫了得,苏宝生骂了句娘,长声大笑,不料嗓子太干,笑得连声呛咳。只有任炜方连声苦笑,沈约未死,他又无法马上回去探听情况,这……
  
  一名亲兵走到他身後,悄声问道:“三爷,要不要通知家里?”任炜方摇摇头,老爷子想必已经知道,二哥纵不成功,全身而退总没问题,现在的问题在於──
  “你还是得回去一趟,我总得知道,接下来怎麽应付?”
  
  
  
  
  未完待续




第十章(3)

  内城多豪贵,而豪贵人家多半不会早起的,是以任晖策马狂奔至尚书府,一路只遇上几个卖早点的小贩和负责清扫的下人,他暗自舒了口气,勒马停下,也不敲门,抄起沈约越墙而入。穿廊过户一路无人,任晖心知沈叔必定已去上朝,如今正是盛世,居然出了刺杀之事,想也知道皇上何等震怒,身为重臣,当然要前去表示慰问。是以当他迈入大厅,见到云姨领著一干下人面色凝肃地聚在一起时,也并不吃惊。
  
  沈母倒大是尴尬,一声“晖儿”出口,几不知如何成句。他们正商量著之後怎麽对付任老爷子,倒让人家孙子闯上门来了。好在她阅历丰矣,见任晖面色不愉,也不解释,当即顺著任晖视线看向沈约,她料得儿子必然性命无碍,但做母亲的看到自个孩子受伤哪有不忧心的道理?正待开口询问,任晖摇摇头,“没事,我点了他睡穴。”说著将沈约交给早已伫立一旁候著的安生。安生沈声道:“谢谢任少爷,小的这就送少爷回房休息。”
  
  “等下。”任晖皱眉。怎觉得沈家这小厮的背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安生心里打了个突,他和一宁从来不同时出现在任晖面前,难道还是被发现了?他心思灵活,立马回头恭声道:“任少爷还有何吩咐?”
  
  任晖盯著他仔细打量了半晌,没觉出什麽异样。“安仁在水里泡了些时候,上岸又冻了半夜,让厨房煮点姜汤,再开点驱寒的药来。”安生松了口气,一时啼笑皆非,他抿了抿嘴角,忍下笑意,应了声是便转身退出。
  
  沈母见任晖心中存疑,微微一笑,“安生练过几天功夫,虽然不比晖儿你,抱个百把斤的人还不成问题。”
  
  任晖点头,他想的却不是这个。他略一犹豫,将沈叔和云姨来回比较了下,轻声道:“手下功夫不错,但想闯进飞雪楼,只怕还差好些火候。”
  
  晖儿也会试探人了。沈母心下暗笑,这孩子套话的技术真心……不咋地。她伸手拉过任晖,拍拍他衣上的污泥,笑得益发慈爱,“怎麽脏成这样?赶紧换一身,我去厨房给你煮点粥。”
  
  “不用了,云姨”,任晖面色微红,忸怩道:“我回家换去就好。”
  
  “你家长辈现在不是上朝去了就在大理寺,总得有个人照顾你不是?放你回家你肯定立马就被拉去大理寺问话,哪能好好休息。云姨要放你又冷又饿地出了这门,明儿个你娘进香回来了不念叨我才怪。”沈家下人训练有素,就在他俩说话的当口,厅上人已经散得一干二净。沈母牵著他手,无事人一般拉著他往里屋走去,就跟以前千百次没什麽两样,“衣服器具就用约儿的,反正你俩个子也差不离。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你啊,教训起约儿一套一套的,自己呢,仗著练过武就大意,你那些内功外功的还能练到心脏肺腑上不成?该生病的还不一样生病……”任晖被念得一愣一愣的,只得点头称是。“那啥,云姨,你不问问当时情况吗?”
  
  “有什麽好问的?”沈母回眸一笑,“你还怕一会儿大理寺的人不问个十遍八遍的吗?”她一夜没睡,面上已有几分困倦,可那麽一笑仍是风致嫣然,姿容较双十年华的少女也不逞多让。任晖涨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所以他才有点怵云姨嘛,总把他当小孩子不算,还让他老觉得自己真是个娃娃。他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云姨这般美貌,沈约若是以这标准看待未来妻子,怕是对豆哥儿不会太满意。沈母见他神色变幻,心下暗自称奇,不知道这稳重孩子今日怎麽这生心神不宁,她只道任晖是在担心沈约身份泄露,当即好声劝慰道:“你莫忧心,这事儿虽然不容易,可这些年我们都瞒过来了,没道理今儿个这坎就过不去。他又是你亲自送回来的,一路上想必没人瞧见,不会怎样的。”
  
  任晖愀然不乐,他越是敬爱云姨,越不愿想到这事,仿佛只要不揭出来,便还能如从前一般,两家人和睦相处。沈母见他不快,语气益发地温柔,轻轻拍著他手背安慰,他心里却更是难受,忍不住道出了心头委屈,“安仁以为刺客是我爷爷派去的,我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但是……”任晖一时噎住,如若刺客仅仅针对太子的话,何必多此一举行刺当时人在後舱的沈约?昨夜的刺客明显就是两拨人,而说到底,最有理由对沈约下手的就是他爷爷,这麽一来,後舱的火箭也可以解释了。
  
  他昨晚否认了沈约的猜疑,可最先想到爷爷的就是他自己。只可能是爷爷。正因此他才那麽惊慌,甚至连沈约的毒箭都没躲过。
  
  “不是。”沈母此言一出,任晖自己都愣了,沈母面容坚毅,“任沈两家多年交情,老爷子对约儿又是那般关怀,若说会对约儿动手,决计无此可能。”
  
  任晖品著她话中深意,一时不得要领,沈母暗自叹息,晖儿这麽个聪明人,怎麽遇上约儿的事就没了主意?两人说话间已经进到沈约房里,沈母到柜子里取了套暗紫色便服长袍交给任晖,温声道:“朝服我让下人去你家拿了,一会儿就送过来,约儿不喜欢紫色,也就这麽一套,你穿大概稍微有点小,将就著点吧。”
  
  任晖正待答话,忽听得身後有人轻声道:“沐浴用具已准备好,水热著呢,任少爷赶紧洗吧。”
  
  “云姨,那我先去了。”
  
  沈母笑著点头,转身走出房,又帮他掩上门,顺口道:“说来豆哥儿跟你娘上山进香,算算下个月也该回来了。”
  
  任晖这才恍然大悟,“云姨是说──”沈母却已轻轻阖上门离去了。
  
  
  
  
  未完待续




第十章(4)

  直到任晖洗完澡,喝上了姜汤,沈母再未同他提及一句此事,然而关节既已点破,临行前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交换便足以让这两代人明了对方意图。沈母将他送到门口,轻拍他背脊,“晖儿,我一贯拿你当自家子侄看待,如今亲上加亲,云姨心里真是欢喜。”
  
  任晖被姜汤辣得嘴唇发木,耸耸肩含糊道:“就只怕安仁不愿意。”沈母柳眉一挑,“有豆哥儿配是他天大的福气,那小胖子敢说个不字,云姨扒了他那身肥油给豆哥儿炖汤喝。”
  
  任晖想象了下沈约白胖的胳膊腿儿,又十分愉悦地回忆起昨儿个狠揍沈约的情形;哈哈大笑,咕嘟咕嘟将剩下的姜汤一口气灌下去。
  “谢谢云姨,安仁这边就拜托了,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跟豆哥儿和母亲提这事。”
  
  
  沈母一脸赞赏地点点头,目送这位未来亲家长身离去。她刚一转身,就撞上儿子幽怨的眼神,“娘,要是我睡个觉就被卖得这麽彻底吧?明儿个起来是不是就该被你们送进洞房了?”
  叶云慧好笑地拧著沈约耳朵,“你不也挺喜欢豆哥儿的吗?干嘛,准备始乱终弃?”
  “要是我把没个调过情的姑娘都娶回家,对门房子借来都不够住。”沈约嘀咕道,“我根本不想成亲,尤其是跟他们家结亲。”
  叶云慧笑嘻嘻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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