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容念带了些委屈的声调,一下便让锦瑟心软了。
他将他拉到身前,手抚上他削尖了的脸侧,声音里带了些心疼:“喜儿,你住在这里,可是快乐?”
容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是他看锦瑟脸上关心的神色,便对锦瑟道:“师傅若是能在喜儿身边,那喜儿也别无所求了。”
锦瑟心里跟着一紧,他强自镇定着对容念道:“那若是师傅带你走,你可愿意?”
容念本因为锦瑟刚才的话心里有些难过,但是锦瑟这会儿说的话却是让他心里一愣,师傅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师傅为何会突然问起他这个问题,容念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他隐约感觉锦瑟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太确定地问锦瑟道:“师傅,你是不是要离开京城?”
他果然还和从前一样敏感,锦瑟心里叹一口气,他轻轻摩挲容念的脸庞:“念儿……”他一直都知道容念真正的名字,只他不肯叫他,是不想他太过于纠结过去,但现在他决定带他走,锦瑟心里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念儿,你是个好孩子,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瘦小的样子真的很让我心疼,我那时便觉得你不适合过现在的生活,起码,起码不应该是作为一个娈宠,屈居在一个男子身下。”
锦瑟带着深情说的这番话,容念又何尝不明白,但是若说真要走,他心里却不是全然的高兴,起码,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高兴。
他站在锦瑟面前不说话,手里的象牙梳深深陷进手掌里。
锦瑟看他这般模样,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他开口问容念道:“念儿,皇上对你可是好?”
22第22章(本章更完)
苏胤对他好吗?若是不好,那也太冤枉苏胤了。
容念懂得情义二字,他不是个冷漠的人,苏胤对他那些入微的细致,他都感受的到。锦瑟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容念犹豫了,那便是他心里的那杆秤,在不知不觉中,向苏胤倾斜着。
“师傅……”他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却是犹犹豫豫地对锦瑟道:“念儿觉得,皇上是对念儿好的。可是念儿是局中人,所谓当局者迷,念儿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对。”
容念觉得在锦瑟面前夸他讨厌的苏胤是一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他将话说得很模糊,像是承认苏胤对他的好,又像是否认。
他自己这般想着,可锦瑟听了他的话,却不禁皱起了眉头。锦瑟猜度他话里的意思,他看容念泛着薄红的脸,心里突地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想法直将他吓得一跳。
锦瑟一只手轻轻抚上容念的手背,有些不敢开口地问容念道:“念儿,你告诉师傅,你……可是喜欢皇上?”
心里猛地跟着一顿,锦瑟突然这么问,容念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师傅的话,像是落石,不经意便在他心里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他本还想着要如何回答师傅上个问题,锦瑟接连而来的这个问题却又是让他一愣,容念开始深思起来。
他喜欢苏胤吗?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从他认识苏胤,他想的,便是如何离开他,即便知道苏胤对他好,他也刻意的去忽视,从没认真看待过自己的感情。
他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自私,只接受,却不付出。但是他心里那些他放不下的东西,又时刻都在提醒他,他以后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现在若是给谁留了念想,那他走的时候,岂不是给那人徒留一份伤心?
这些矛盾的想法就像水中疯狂滋长的水草般,紧紧缠缚在容念心头,他对苏胤,当真没一点感觉吗?
颈项上的玉扳指就搁在他的锁骨间,容念不自觉地伸手,隔着单薄的秋衣触摸那块圆润的玉石。
那上面似乎还留着苏胤指尖的温度。
“师傅!”容念抬头看着锦瑟,狭长的眼睛清澈而透亮:“公公说皇上对我好,那是他觉得新鲜,等他厌恶我了,自然不会再对我好。可是念儿觉得他对我好,就算只是一时的新鲜,却是真心的。”
锦瑟盯着容念的眼神一下换了种色彩,那是带着略微的惊讶与不安,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容念:“念儿,你这想告诉师傅,你喜欢皇上,是么?”他是这个意思吗?锦瑟心里的不安莫名其妙地强烈。
容念却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但是他是个好人,是个,好皇帝。”
容念说这番话时表情很是认真,他的话让锦瑟迷糊了:“你想和师傅说什么呢?”锦瑟心里隐隐有不好地预感,他十分害怕容念告诉他,皇上对他那么好,所以他喜欢皇上了。
那可谓诛心!
锦瑟觉得,他的念儿可以喜欢上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皇帝。皇帝的爱太过于多情,他的念儿能分得几分呢?他舍不得他的念儿受那样的委屈。
可是容念却告诉他:“师傅,皇上对我好,那我现在留在他身边,乖乖地听他的话,等我走的时候,他便不会为难我,他是个好皇帝,我想这点度量他还是有的。而且……”容念说到这,顿了顿,眼睛看进锦瑟眼里,又接着道,“比起我自己偷偷摸摸地离开,我选择这样的方式,我的家人,便不会受到牵连。”
他说着这番话,锦瑟听在耳里,惊讶于他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觉悟。容念也才十四岁,锦瑟看着他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心中欣慰于容念的成熟,却又有些替他难过。
容念选择留下来,便意味着他要去承受那些他本不该承受的东西。对于曾经做过的事,锦瑟唯一后悔的,大概便是当初没能阻止容念接近皇帝,即便他曾经努力过,可惜却没能成功。
“好孩子。”锦瑟忍不住将容念抱进怀里,环着他,他被发间的水滴沾湿的脸颊轻轻地贴上容念的侧脸,锦瑟心里不舍地对容念道:“师傅的确是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师傅再回来看你。”
容念伸手反搂住锦瑟,莹润的侧脸缓缓摩挲着他的。
师傅今晚问了那么多奇怪的问题,他又不是傻子,怎还会猜不出些什么呢?
容念觉得口中似乎沾了些什么,黏黏糊糊地,他艰难地一字一顿道:“师傅为什么突然要走了呢?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他问了个傻问题,锦瑟根本不可能回答他,他只是对容念道:“念儿,师傅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便不能留在京城了。”
*****
那一晚容念和锦瑟两人在凉亭里留到很晚,容念舍不得去睡觉,锦瑟便陪着他,一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两人才各自回房歇息。
锦瑟来得突然,走得更加突然。
容念本以为他还可以陪自己在清居别苑住两天的,毕竟这是李德荣的宅子,皇帝照应着的地方,自然是安全的。但是锦瑟只陪了他一晚上,隔天傍晚的时候,却提出来要走了,容念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他吩咐小路子给锦瑟准备了许多的吃食,又拿出李公公平时给他的零钱,让小路子雇了辆马车,载着锦瑟出京城。
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将锦瑟送出门去,锦瑟笑着让他回去。他伸手撩开马车上的帘子,小路子准备了很多东西,锦瑟看着马车上大大小小四五个包裹,有些哭笑不得:“念儿,你师傅我可是去逃难,你这般安排,倒像是我准备出游。”
容念也跟着凑上前往马车里瞧了一眼,却认真对锦瑟道:“准备齐全了,路上有个万一,也不用担心。”
锦瑟笑笑,不置可否。
念儿,的确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他总是皱着眉,端张严肃的小脸,才十岁的孩子看着老熟的像个十八岁的。现在看着,平日里倒是会更多地显露他那份孩子心性。
锦瑟想,或许他从前教他的那些,其实才是真正不适合容念本性的东西。
*****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锦瑟临上马车前,避开人群,将容念拉到了一边。
“念儿。”他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凑近容念道:“师傅有重要的话对你说,你且要记好。”
他们站在马车后,四周无一人,师傅对着他的样子很认真,容念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师傅,你想对我说什么?”
锦瑟道:“还记得当初你去参加花娘会时,师傅送了你一盒胭脂吗?”
容念想起那个紫金的盒子来,便对着锦瑟点点头:“记得的,师傅和我说,那是你最喜欢的一盒胭脂,你送给了我。”
“嗯。”那时胡乱编造的话,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锦瑟心里微微地酸楚:“这里面的胭脂其实不重点,关键是这个盒子。”
锦瑟说到这,容念好奇地看着他:“这个盒子怎么了?”
锦瑟道:“这大概是师傅留给你唯一值钱的东西了。”锦瑟叹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你留着它,将来若是出事了,便拿着这个盒子,去一个叫齐涉庄的地方,将这个盒子拿给庄里的主人看,他见了这个盒子,便会为你完成一个心愿。”
锦瑟说完,便拍了拍容念的手,转身便欲上马车去,容念却是心急地一把拉住他,不解地道:“这般能救命的东西,师傅为何不自己留着?”
锦瑟笑一笑,却是拉开容念的手,兀自进了马车中。
容念听到他最后仿佛若有似无地说道:“那人,我早已再无颜面去见他,留着那盒子又有何用?”
*****
锦瑟的马车半夜里出了京城,容念觉得很是巧,师傅的马车前脚刚走,苏胤后脚便来了。
23第23章(本章更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之前写的半章我做了些改动,看过的姑娘看箭头对着的地方。
恩,明天下午三点更新。
锦瑟的马车走了,容念便立马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了锦瑟说的那一个紫金盒装的胭脂来。
他的房间是清居别苑里采光最好的一间,冬暖夏凉的位置,李德荣特意留给他的。那盒紫金胭脂容念就放在里屋的铜镜镜台上,这虽然是锦瑟送给他的,但是他向来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便将那盒胭脂放在镜台上,虽一直都未层用过,但却好好地收藏着。
现在将这盒胭脂拿出来,放在手里,沿着盒身变化着角度细细端详,容念在盒底边缘处,发现了一个用小篆刻的柳字。
之前他只草草地看过这个小盒,当时还以为那只是刻在上面的一个繁复花纹,现在看来,这应该是那位齐涉庄主人的姓氏了。
容念将小盒打开,盒里一股淡淡的清香,略带了些凉意。
他凑近那盒子又闻了闻,那股清清淡淡的味道,让他一下想起一种专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墨蝶蓝。
容念从小在山村里长大,他很熟悉墨蝶蓝的味道。这种花专长在悬崖边上,六瓣形,淡粉色,它的花瓣就像蝴蝶的羽翼,非常轻薄。而这花之所以叫墨蝶蓝,是因为它的叶子不是我们平常所见的翠绿色,而是很深的墨蓝色。这花因为这般骇人的长相,在容念家乡的那个小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将它视为不祥之花。
容念小的时候,他爹爹容贵经常带他上山,所以这种花容念见得很多。他听容贵说过,这种花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未曾开过花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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