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趁这一趟好好地玩一玩,增进增进感情,至于这路费嘛,就由你张哥我……”
“不行,这怎么行!”容贵听到这儿,立马截断张全福的话:“张哥我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你已经这么帮我们容家了,我怎么还能让你花这个钱!而且念儿还小,他也受不了路上的辛苦!”
“诶,这个你放心,我已经雇了辆马车,不会让你们爬山涉水的!”
“还是不行,张大哥我不能让你花这个冤枉钱!”
“都说了,这是我自愿的,你就不要和我推脱了……”
“……”
“……”
容贵和张全福两人在大堂互相劝说着,躲着帘子后偷听的容念却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虽然已能够明辨些是非,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玩性还比较重,一听张全福要带他去外面的世界玩,他兴奋地一把跑到了大堂里。
扒住容贵的大腿,容念小声地恳求道:“爹爹爹爹,你就让念儿去吧,念儿保证乖乖的,绝对不给您和张伯添麻烦!”
容贵坳不过容念,张全福看着又是诚心想带容念出去一趟,容贵想着男孩子出去见见世面总归有好处,推脱了一番后就答应了张全福。
于是隔天,张全福高兴地带着这一家子上了路。临走前,容七拉着容念的裤管再三叮嘱:“小七要吃糖葫芦,念哥哥不要忘记了!”
容念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小馋猫!”
……
张全福一路上都笑呵呵地,他满心地等着赶快到京城,只是他没能高兴太久,容念就出了事。
正月里下了场大雪,容念贪玩,雪没停就拉着容止两个人在他们歇脚的客栈后山上扔起了雪球。后山险峻,又是大雪天的,这一玩就玩出了事,容念不小心从后山上摔了下来,还很不幸地让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擦伤了!
张全福看着容念涂了药油后花花绿绿的一张小脸,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恨不得立马将容念送回白鹿村那个山窝窝!
可容念一点也不介意脸上的伤,他贪玩,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长相。反是见到张全福那张不知为何发了绿的脸,乐得笑疼了擦伤的嘴角。
幸好容止挂念着他脸上的伤。他和容念睡一个被窝长大,弟弟睡觉有多不老实他很清楚。容止很怕容念碰着脸上的伤口留下疤来,晚上的时候,他就守在容念床边,让他挨着自己,这样小家伙一有什么动静他就马上能知道了……
这样守了好几个晚上之后,容念脸上的伤疤才淡了许多。
2第2章
容念将思绪拉回来,他看着面前说话的张全福和那个大太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早上张全福带着他们进皇宫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张全福带他们进来的时候走的是皇宫的一个小侧门,一开始容念还感慨大老爷家的大门就是气派,可等真正进门之后,他终于觉得奇怪了,这一般人家就是再富裕,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吗?
容念从小在山里长大,他不知道城里的富贵人家是什么样子。但是容念听他们村上的说书先生讲过,一般人家的仆从,也只是穿一些粗布衣服而已。容念看这些侍卫的穿着,可不像一般的仆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的料子,看着倒更像是,他娘特意织了拿出去卖的绸缎,不,比那个更好!
周围站岗的侍卫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容念心里有疑惑,便小心地凑到张全福面前,悄声道:“张伯……”
皇宫森严,张全福正埋首小心翼翼地走在宫路上,乍听到容念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他立马往四下看了看,见周围的侍卫无甚反应,才又回身对身后的容念道:“别说话!这儿的老爷不许有人在院子里喧哗,有什么话等我把你们带到里屋再说!”
张全福用眼神指了指周围的侍卫,容念瞧了他们一眼,咂咂嘴,最终没说什么。
可这一下,他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直到等进了里屋,听得张全福喊了那位大人一声“李公公”,容念才终于把事情都明白了过来。
气魄威凛的庭院,身着黄色锦衣的侍卫,唯唯诺诺的张全福,再加上那一句谄媚至极的“李公公”,容念大胆的猜,这个地方,或许是皇宫。
容贵虽然是个山野村夫,但是种惯了地的庄稼汉眼界却不低。村里有个教书的柳先生,容贵虽然出不起读书钱,却经常让容念和容止去给这位柳先生干些杂活,逢年过节的也总给他送去点他自己打来的野味之类的东西。时间久了,柳先生见这家人心诚,便让容念和容止也一起来书院里读书。
所以容念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是他识字,书中描述的颜如玉、黄金屋以及这天子住的帝王居,容念都是在书里看到过的,再对比今天看到的一切,那书里写的可真是一点也不差!
容念想那张全福带他们来这里,恐是要他们,做那不男不女的太监!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转头去看张全福,这个人,好狠的心!
他下意识握紧自己的拳头,他自己脸上花花绿绿的,那公公未必看得上,但是容止……
想到这里,容念不由地咬紧下唇。此刻,那李德荣正伸出一手,摸在容止的背脊上,就像是摸骨一样,他那双枯黄、干瘦的细手,正一下下捏过容止背脊上的每一处凹陷。
李德荣会武功,他下手重,每按过一处,那处便发出嘎啦的一声脆响,疼得容止甚至发出了磨牙声。
但是容止也有骨气,他忍着痛硬是没出一声。
李德荣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声带了几分令人寒颤的阴冷:“怎么,这就受不住了?那到时我那一刀下去,你这条小命,可不就没了?”
李德荣说着,手上更加了几分狠劲,他脸色狰狞,一边掐着容止一边道:“来宫里当奴才的,这脊梁骨挺这么直是要给谁看呢?可没有主子喜欢昂着头说话的奴才!”
李德荣手下一个用力,只听嘎啦一声,容止下腰一软,双腿一折突然跪倒在地!
“哥哥!”容念惊得叫出了声!他和容止从小一起长大,容止虽是哥哥,但是爹爹和娘亲将他们三个人一直都当宝一般,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罪!所以他想也没想便一个跨步冲到李德荣面前,将他一把从容止身边推开,小心地将哥哥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什么防备的李德荣,经容念这一推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踉跄几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但脸色却跟着黑了起来。
藏在一边偷瞄形势的张全福,见此,心道坏了,他立马上前斥责跪在地上的容念,道:“小兔崽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李公公也是你推得的?”说着便要上前去揪容念的耳朵。
容念往一边缩了缩,张全福没揪到,气得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得了,小福子!”像什么样!李德荣看不下去了,出声喝住张全福。张全福回头,李德荣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上,正端起桌边的一盏茶:“你带来的这个小子,咱家要了!”
跪在地上的兄弟两人,一瞬间煞白了脸!
容念双眼泛红,他害了容止!
房间里气氛诡异,此刻,也大概只有张全福笑得出来。他腆着脸走到李德荣身边,生意上门,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公公你可真是好眼光,我跟您老人家说,这容家的小子倔是倔了点,但绝对是个好苗子,只要您好好言周教,我保证……”
“公公!”
张全福正说得起劲,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他,抬头看去:
站在角落里,一直未曾言语的容贵,突然跪着爬到李德荣面前:“公公息怒!小儿,小儿愚钝,冒犯了公公,还望公公恕罪!求公公饶了我家的两个不肖子,小人,小人愿意一辈子,给公公做牛做马!还望公公开恩!望公公开恩!”
容贵心里很害怕!他其实早就发觉自己让歹人骗了,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一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所希望的,只是老天能保佑他们父子三人平安度过这一劫,希望这位李公公,不会看上他家容止。
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可能了。
容贵拉起容念和容止,跪在地上求李德荣道:“今天劣子冲撞了公公,只怪小人教子无方,公公若要责罚,小人愿一人承担,只愿公公……能放过我的两个孩儿,小人……”容贵有些泣不成声:“小人今生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公公的大恩大德!”
容贵声泪俱下,他只是一个贫穷的山野村夫,虽然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却也识礼。老实了一辈子的人,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人,就是送容念和容止去学堂里念书,也是凭自己的一番诚意,感动了柳家的先生。
可是如今,哪是他计较那点薄皮的时候……
容贵快要将脸埋到地上,李德荣却不曾见一丝动容,他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父子三人,尖细的嗓音格外高高在上:“咱家要你个老男人做什么?阉了做太监我还怕主子们啃不动,怪罪咱家呢!”
宫里的老太监,说话最是讲究火候了,对于容贵这一家平头小百姓,李德荣的话不需要留半分情面。
兜头一盆冷水,容贵胸口像是被人用大铁锤狠狠地凿了个洞,他睁着空洞的双眼,眼睛无神的看着李德荣的方向,他不怪张全福骗他,他只怨自己,没本事,要让止儿来替他顶这份罪。
“公公……”好半晌后,他张着两只空洞的眼睛,终于又开口说道:“公公若是不答应小人,那小人只好,在这长跪不起了!”
穷苦的小老百姓,若要与人争,除了一条贱命,还有其他赌注吗?
容贵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李德荣不屑一顾:“哼!好个刁民!你以为,皇宫是你可以任意撒泼放肆的地方吗?”
李德荣最讨厌被人威胁,容贵的一番话实是让他憋气,他凑上前一脚揣在容贵的心口上:“咱家告诉你,在这宫里,咱家要想弄出个死人,还没人敢管到咱家头上!”李德荣眯起眼,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那一脚不轻,容贵觉得心口像是要爆炸开来,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却置之不理,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额头一记记砸向冷硬的石地板。
“请公公开恩,小人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请公公开恩,小人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
不去看李德荣阴沉如暴风雨骤临的脸色,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容贵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红色的血液在地面蔓延,一股股触目惊心的红。
容念就跪在他身边。
这一刻,容念深深地感受到一个穷人的悲哀,他的父亲,他老实善良的父亲,在这个不平等的社会里,扮演了最低贱的角色。
“公公,让我去!”
容念这样对李德荣说道。
3第3章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容念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屋里的人都看着他,李德荣的脸隐在昏黄的光线里,忽隐忽现。
容念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再一次道:“公公,我愿意代替哥哥,留在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埋得低低的,李德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是片刻后,他轻轻说道:“你知道咱家,要留你小哥哥,做什么么?”
“不知。”容念低着头不言语,他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