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察觉未能升仙,反倒先得一命呜呼了吧?青云,你且随我一起过去瞧瞧好了。他若真是现在就‘飞升’了,我那几位皇兄岂不是会立马翻脸来弄死我?”
真叫人不禁感叹这太子的莫测,他到底是有几面作风,竟是对着付青云时冷静自若、面对众人时却又显得乖张独行?
太子脾气暴戾众人皆知,那老太监冷汗淋淋,连声呼喊:“太子殿下切莫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啊!皇上嘴里一直说要让殿下过去,不过皇上面色尚安不似有大事,但皇上却一直絮叨他时日不多了……”
付青云颔首,收起卷着银针的布袋,便向着紫宸殿去了。
紫宸殿外不知几时起,陆陆续续的有官员从承天门进来,每人面上无不是诚惶诚恐。殿外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已是人头攒动,两侧各站着四行身着黑金制服的金吾卫。那些身着九团雉鸡绸缎朝服的文官纷纷跪在紫宸殿外,窃窃私语的讨论,似乎很早便已到了的样子。
付青云站在一群人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进去。李瑞拉着他往另一边走去,说道:“走后面,我才懒得和那群家伙凑热闹。”
李瑞整了整领口,让付青云站在后面,走进了宫殿内。
那写雕栏砌玉与红绫玉屏在昏暗的殿内依旧光华流转,大殿的深处,老皇帝躺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他看见李瑞来了,奄奄一息的伸出手。
“皇儿,快、快到父皇身边来……”
老皇帝呜咽着想要坐起来,那些宫女太监以及匆匆从边关赶回来的将军、纷纷退在一旁。唯有昔年一直服侍在皇帝身旁的太监总管连忙扶起了他。
李瑞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却还是走了过去。他站在老皇帝身边,看着那只布满褶皱干枯的手,“父皇龙体欠安皇儿十分担忧,但父皇天佑,我想或许是这天气炎炎,渐进夏日所以精神不振罢了。”
他强作出温和的表情,却是语气冰冷,全然没有丝毫的关切。
太医走到李瑞面前,颤颤巍巍的揖手说道:“太子殿下,皇上积劳甚多,恐怕……”
“住口!”李瑞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皇上不过是需时调养,哪里容你在此胡说?!你这该死的东西,做的什么太医,难道国库的钱养出来的就是你们这些草囊饭带?!”
付青云看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李瑞这戏演得仿若真情实意,几乎是以假乱真般传神。
太医嗵的一下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颤半字亦难以出喉。
老皇帝却抬手扶住李瑞的手,缓了口气,说道:“朕自知年事已高,昨夜又见太乙真人托梦于朕,说那生死簿上写出朕阳寿已尽,特来奉知朕预备后事,随即羽化飞升……可朕眼下却还不放心这李氏的万里河山和朕的臣民啊。”
真真是荒谬,他不过是朝思暮想这那些神仙鬼怪、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见着了那什么太乙真人。想必是贪恋权贵、恋慕这万人之上的地位,才不甘就此辞世吧?李瑞心底嘲讽,面上却装作无比惋惜,连声说道:“父皇且先躺下歇息,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了。”
这时,方才来告知付青云与李瑞的那太监站了出来,将付青云带过去,说道:“皇上,这是那日在烟火会上救太子一命的付青云付大夫,若是他的话,说不定能看出皇上您病之所在。”
皇帝挥挥手,说道,“既然如此,便来看看吧。”
付青云施礼应了一声,搭上老皇帝的脉搏,沉吟片刻,却知这老皇帝果不其然是积劳成疾,且还过度沉迷美色,与那些楚腰艳姬终日饮酒作乐已至气血衰竭。或许终日服用丹药也使得脉象混乱,更早的衰老。
付青云断不可如实说出,只道:“皇上不过是有些伤风,脉搏稍乱了,不如我替皇上施针暂时解乏吧。”
老皇帝合上眼点点头,付青云展开银针,正欲施针,少府监的管事跌门而入,一把推开付青云,说道:“皇上断不可让这妖人施针,或许他的针灸能一时起用,但他用的都是蛊毒之术,只会危害皇上的身体啊!你们都是如何护驾,为何将他放入?!延尉何在,还不快快把他拿下?!”
第叁拾仈回 笑澜烟波最无情
付青云被那唐突闯入的少府监管事用力一推,毫无防备的跌倒在了地上。
那少府监说完一番话,又冲过去握住付青云的手,硬是逼着他展开手掌,厉声说道:“皇上,各位请看,他手掌中心一块微微泛黑、指尖也略带紫黑色,手腕血脉上亦是如此!这明显是长期用毒所致。这小子咋看之下便觉得不同于中原人的外貌,非我族之异类,明明是那深山野岭中的苗疆蛮子!”
付青云面色从容,说道:“我的确是喂养着蛊虫,不过用毒也不过是以毒攻毒,却未曾想过谋人性命。”
此时付青云站了起来,收起了银针。“我未曾想过要隐瞒什么,亦无那弑君歹念,既然少府监定要说我居心叵测,在尚未有事发生之前,我立马离去便是。”
少府监却不依不饶,一把拽住付青云的手,作势不让他挣脱,“怎且容你?!皇上,应当先将他收押大理寺监牢,若是放纵他,难免会在对您有所危害?!”
“话虽如此,但仅凭着手上的黑色印记便说是用了蛊毒未免太过牵强了吧。”一旁的大太监总管垂首,对少府监说道,“再说,付小公子也算是救了太子殿下一命,陛下也是恩准他随意走动除后宫以外的任何地方。”
那少府监却是冷笑一声,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银针扎向付青云。付青云惊叫一声,连忙收回了手。只见少府监手执银针,而银针沾血的一端却隐隐开始泛黑。
“连血都是带毒的,你还有何话好说?!”
少府监随即又将付青云按在柱子上,从怀中出去一面符纸贴在他的胸前。
付青云只觉胸口一阵灼热,这炙热仿若熔岩裹心一般痛苦,付青云仰面大叫着,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旁人纷纷退散卡,聚集在殿外的金吾卫听见里面的动静全部涌了进来。
那一支支长剑、长矛架起围成一圈,将付青云围在其中。
李瑞见付青云喊叫声如此撕心裂肺、面上神情也是这般备受煎熬,立马冲上去抓着那少府监的领子喊道:“该死!你休说他人如何,你自己倒是先用的什么妖法?!”
“太子殿下且看清了再说!”一旁的人却变了脸色,连那老皇帝也睁大了眼、死命的盯着付青云。
只见付青云的体内似有何物翻腾着,那骨子的嗜血之意化作道道金光,从身体里冲撞奔腾而出、那些气化作飓风围绕着付青云身体周围,乍看之下似是生出了翅膀宛若仙尘。而那股气息却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杀意四起。
付青云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也破茧而出,下一刻便会撕碎了他的身体!
“这符纸是琅琊台下用于镇压恶鬼的血符,由神龙之血所写,亦是可以让潜在体内的恶鬼现形!你且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那里又像是人?!”
其实那本不是什么恶鬼,不过只是体内的金蚕长期嗜血所诱发的煞气。少府监却一口咬定了付青云来历不明、疑点甚多。
李瑞却甚为不解,这少府监是如何得知付青云使用蛊术之事?曲曲少府监,又何来那琅琊台的血符?莫不是有何人在幕后操纵此事,但又是为了什么?
少府监走上前撕下符纸,那金光骤然便消失殆尽。少府监喊道:“还等什么?!快把他拿下收押大理寺!”而此时涌进来的金吾卫听了少府监的话,冲上去将付青云压制在地上,双手钳在身后。
“放开我!我才不是什么恶鬼附身!”付青云无法挣开,看向了那躺在床榻上面满惊恐的老皇帝,“我并不曾怀有恶意,这分明是少府监蓄意陷害!”
少府监走上前,挡住皇帝的视线,说道:“让皇上受惊了,微臣这就将他带下。”
那一群金吾卫压着付青云、将他推出了大殿。与此同时,少府监也跟了出来,待到走到承天门时,少府监附在付青云耳边说道:“先委屈小公子在大理寺坐一坐,先生他随即会派人去与大理寺卿说明的。”
这“请君上座喝杯凉茶”的感觉虽然恭敬却有种被逼的无奈。付青云看了一眼少府监,说道:“是徐庄周吗?他为何要你这么做?”刚才那道符简直要了付青云半条命。
少府监并未作答,同金吾卫与付青云走出承天门后,便折返回去了紫宸殿。
行至大理寺后,大理寺卿已站在门口,金吾卫离去后,他挥挥手遣散了旁人,将付青云带入了大理寺偏殿。大理寺院内栽种数丛翠竹,看似幽雅僻静,却是隐隐有着一种阴森压抑的氛围。
大理寺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付青云,说道:“徐庄周已让人告诉我事情始末,小公子大可不必见外,自徐庄周进京以来我便视他为知己,也算是深交的好友了。你既然亦为他的昔年知音,我自当好生款待。不过府中并无好酒好茶招待,还望见谅。”
这大理寺卿眉清目秀,看似不过是个白面书生,一袭黑衣重纱垂下,却是不怒自威。
真不愧为一方延尉之首,虽是年轻、却心静气沉,老成稳重。
大理寺掌管天下牢狱,这大理寺卿自然也是手腕狠辣。这类人通常有两种,不然秉公执法、公正廉明,不然独善其身、心冷如冰。而这大理寺卿的气魄倒更偏向后者了。付青云亦不知为何徐庄周会结识这般人物?
付青云不解,在此坐着喝茶又觉得心中不安,站起来正欲离去,大理寺卿却拦在前面,说道:“小公子且别着急,徐庄周已叫人去备了马车,即刻便到了。到时再送你回去徐府也不迟。”
不知这大理寺卿为何定要将自己拦在这府内,莫不是自己被金吾卫带着在朱雀大道上走了一遭,便是就见不得人了?细想便觉得荒唐,但付青云听到了是徐庄周的意思,便也不再过问。
如今眼里不过只剩“情重”二字。或许这世间他既不信任何人,也断不会质疑徐庄周。
既然是闲来无事,坐也是坐着干等,付青云索性向那后院监牢走去,边走边说:“张义崇尚且收押在大理寺中吧?劳烦大人了,我想下去瞧瞧看。”
“这倒无妨,不过牢狱寒气太重,还请速速离开。”大理寺卿带他向后边走去,幽幽嘱咐着,“顺带一说了,那张义崇亦无家人肯替他请罪,为了让他招供不得已施了些刑法,小公子且注意些,别靠太近了。”
付青云颔首,跟着门前侍卫走下那地牢。踏在冰冷漆黑的楼梯上,只觉得那股阴气隔着鞋子直直窜入了骨髓。
当看见那张义崇时,付青云心中并无同情,只是冷冷一笑。
张义崇双手钉满了铁钉,肘内、腋下、腿侧的钉子都避开了血脉经络,将他牢牢的钉死在了脚手架的木板上,此时已是神志不清,微微张开小声说着什么,细听也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
走近再一看,他嘴唇干枯、颧骨下陷,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有些翻起的皮肉下则是血淋淋新生的肉。那血腥的气味让付青云不禁颦眉,险些吐了出来。
狱卒站在付青云身边,笑